自上世纪以来,通过对回族的民间叙事诗的挖掘整理,发现了一批的回族民间叙事诗。这批叙事诗不仅数量多,内容也很丰富。有历史人物、历史事件类的叙事诗,也有神奇故事类的叙事诗,还有反映妇女生活、劳动者生活类的叙事诗等。其中《歌唱英雄白彦虎》、《马仲英打宁夏》、《马五哥与尕豆妹》、《穆萨与海蜇》、《方四娘》、《紫花儿》、《满拉哥》、《织手巾、《上新疆》》等,这些叙事诗总体特征表现如下。
一、历史与生活的交织
一般来说,回族民间叙事诗的主题主要有二大类型,一类是以回族历史上著名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为核心,由回族民众创作、传唱的民间韵文体的诗歌。它是不同历史时期,回族民众社会生活的反映,也是反抗压迫者的抗争的歌。如《乾隆四十六年事变歌》就是以苏四十三率领河湟地区的回族举行的起义。尽管这场起义被残酷地镇压下去,但是,这部长诗却被保留下来,至今都在传唱。同样,清末陕西、宁夏、云南回族起义,也留下《歌唱英雄白彦虎》、《英雄马化龙》等叙事诗。另一类是生活类叙事诗。这类叙事诗主要以爱情叙事诗为主。其中,根据清代光绪年间,发生在甘肃临夏地区的真实事件改编的《马五哥与尕豆妹》是一部爱情的悲歌。马五与尕豆为了追求自由的爱情,不慎误死了尕豆的小女婿,结果,他们双双被捕,被斩杀在兰州郊外。在封建包办婚姻制度下,有无数对青年男女走向不归路。即使这样,他们依然不惜以生命的代价来抗争。正如尕豆在县太爷面前所表白那样“大老爷你也里面排,只有马五阿哥我喜爱。……刀子拿来头割断,我把我的马五哥再见一面。马五阿哥见一面,杀哩吗刮哩我情愿!”这种直白真情的表白恰恰是人类情感中最闪耀、最值得歌唱的,也是经久不衰的。总之,历史的真实与生活的真实是构成回族民间叙事诗的创作源泉,也是回族民间叙事诗之所以能够打动人心的真正动因。
二、理想与现实的冲突。
回族民间叙事诗大都是围绕人物的命运展开叙事的。在历史类叙事诗《马仲英打宁夏》、《歌唱英雄白彦虎》、《高大人》等叙事诗中,是以现实主义叙述手法描述回族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件。白彦虎所领导的陕西回族起义,经过十三年的艰苦斗争,不得不辗转西行,流落到异国他乡。而马仲英少年英武,他能率领自己的回回军,打败军阀门致中,一举攻破宁夏城。但他的胜利只能是暂时的。因为,赶走了旧军阀,他又成了新的军阀。在旧军阀与新军阀的斗争中,遭殃的是手无寸铁的民众。因此,这场新旧军阀间的斗争也为成为回族民众倾诉愤懑的话题。这也说明了回族民众从内心深处期望能有一个没有战争、没有杀戮的和平环境,这种理想与现实的矛盾,在回族民间叙事诗中被表达的淋漓尽致。同样,在回族民间爱情类叙事诗《马五哥和尕豆妹》、《紫鹃儿》等中,爱情与现实也是充满了矛盾与冲突。马五与尕豆的爱情被无情的现实粉碎了,他们的抗争引来的更大的灾难。这种无奈的现实,不仅打破马五与尕豆的梦,也击碎了现实人们的理想之梦。于是,回族民间歌手们将这样残破的梦展示给听者,以此得到同情和安慰。
3、叙述模式的程式化
一般情况下,回族民间叙事诗的结构模式有三种;一种是采用二句、四句一组结构模式,这种类型在回族民间叙事诗中所占比重最大,如《马五哥与尕豆妹》、《织手巾》、《红杜鹃》、《紫花儿》(又名《吆骡子》)等;第二种是采用六句、八句一组等,或三、四句相互穿插的结构模式,这种类型相对较少,如《马仲英打宁夏》、《娇娇女》、《满拉哥》等;第三种是不分节,也不分组,一起连贯而成,这种类型比较特殊,数量也很少,如《歌唱英雄白彦虎》和《乾隆四十六年事变歌》。
回族民间叙事诗的结构模式是在吸收了河湟花儿和西北民间小调的结构形式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尤其是河湟花儿的“叙物以言情”、“敷陈其事而直言”的艺术构思方式被许多回族叙事诗继承下来,成为歌手们创作的思想基础。
叙事诗与短歌性民歌不同,短歌型民歌叙述内容单一,可以以“起情”、“言情”为主。而叙事诗的篇幅较长,又以人物故事为主,重叙事是其主要特点。所以,“敷陈其事而直言”的赋体也就成为叙事诗最普遍使用的一种叙述方式。同时,短歌型的“触物以起情”的兴体表达形式也被部分叙事诗保留下来。由此,回族民间叙事诗可分为二种形式:第一种是全赋体形式;第二种是赋体与兴体相间形式。
全赋体形式是指叙事诗通篇都以叙事为主,平白直叙,直陈其事,没有或极少有起兴句。这类叙事诗是回族民间叙事诗中数量最多的,流传范围广,影响也很大。而且,回族民间歌手演唱时,多用当地的民间小调进行演唱,表演起来灵活、自如、随意,很受民众喜爱。如《乾隆四十六年事变歌》、《歌唱英雄白彦虎》、《穆莎与海哲》、《沙沟树儿弯的传说》、《满拉哥》、《高大人领兵上口外》、《马仲英打宁夏》、《蓝桥担水》、《织手巾》、《红杜鹃》等多属于此类叙事诗。
《穆莎与海哲》(节选):一天早上,穆萨刚下炕,
尤素福将他叫道身旁,
眯着眼睛盯着他,
泪水涌满了眼眶。
他用手背揉了揉眼眶,
又扶住穆萨的肩膀
声音颤抖着,这样讲,
“孩子,我上了林妖的当”
我只有你一个儿子,
我爱你,胜过爱自己,
一件破棉袄,先为你防冻,
一点点玉米,先为你充饥。
可是,我不能不守信义,
不能不把你送进森林去!
穆莎感到非常的惊异,
他问他这是怎么一回事。
《红杜鹃》节选:盐湖边,靠大湾,
全是些回回把家安。
有一个富家马万全,
生了个女儿叫毛三
毛三长得灵又巧,
小伙子一见把魂栓。
五月十五正好天,
媒人上门把亲事谈。
死缠活缠弯丝缠,
一直缠到八月天。
二句一组(节)或四句一组(节)是河湟花儿、民间小调特有的结构。这种结构形式是歌手们按照传唱的习惯,每唱二句或四句停顿一下,自然而然地形成了比较固定的演唱模式。歌手们只要记住了固有程式结构和曲调韵律,可以随意编词,即兴演唱。
与全赋体型叙事诗不同,有的回族叙事诗中常在叙事的开头,或某些段落之间使用起兴句,以引出所要描述的对象。当让,使用起兴句的目的不单单是“触物起情”,其实,它是为了更好的塑造感人的艺术形象,是为了能更好的打动听者的内心。这种起兴句与叙述句交替使用的叙事方式是受河湟花儿的影响,也可以说,这类叙事诗就是长篇型的河湟花儿。比较典型的有《马五哥与尕豆妹》、《紫花儿》、《织手巾》等。
《马五哥与尕豆妹》(节选):河州城里九道街,
莫泥沟出了一对好人才。
阳洼山上羊吃草,
马五哥好像杨宗保。
天上的星宿星队星,
尕豆妹赛过穆桂英。
马五哥饮马泉边里来,
尕豆妹担水者出门来。
两个人缘法就这么巧,
清水的泉边里碰上了。
怨罢天来怨罢地,
尕豆妹拿定好主意,
“哪怕它钢刀拿来头割着去,
要和马五阿哥成夫妻!”
简而言之,无论全赋体的回族民间叙事诗,还是兴赋体相间回族民间叙事诗,以及采用二句、四句一节(组)或不分节连贯到底的叙事模式,回族民间叙事诗都有相对固定的程式。歌手们都会根据固有的曲调、曲式进行表演。同时,他们也会即景生情,随编随唱。但这种即兴的表演不是简单模仿,而是歌手们早已把民歌演唱的固有曲式、曲调融会到他们情感之中,化为他们特有的诗情和才智。因此说,回族民间叙事诗的“程式是思想与吟诵的诗行相结合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