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看着那坐在梨树之下,怔怔发神的叶浮清时,心中被愧疚尽数填满,那女子曾是这四国之中名满天下的女子,亦是南洲郡主之中身份最高的女子,满腹计谋,一身才情都是这世间女子之中难得,可是如今却双眼尽瞎,武功尽毁,时日无多的坐在那里,一腔雄心抱负埋没,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他,就是他这个罪人,手中的长剑竟在这一刻隐隐发烫起来,羽风从房梁屋顶上而上,踏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叶浮清的身前,不言不语,就那样怔怔的看着叶浮清,叶浮清回过神来,眼前一片阴影,疑惑的问道:
“是东珺瑞吗?” 话落,随即想到东珺瑞此刻肯定去了城门,又怎么会再转回来,摇了摇头,脑海中突然想起什么,竟再次试探的问道:
“是羽风吗?”话落,羽风一愣,看着叶浮清那双眼无神的样子,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堪堪闭上了嘴,久久得不到回应,叶浮清更加确立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后,扶着树干慢慢的站了起来,看此,羽风连忙伸手去抚,却又尴尬的怔在半空中,片刻后,只见叶浮清神色如常的站在那里,双眼毫无焦距的看着他,轻声的同她打着招呼,
“羽风,我们好久不见了呢……”看着叶浮清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羽风心中痛苦不已,他那时真的是错了太离谱了,太离谱了,良久之后,才涩涩应道:
“郡主……”话落,耳边顿时传来一阵凌厉的风声,羽风心中一惊,顿时向前倾去,堪堪扯过叶浮清,“叮”的一身,那树干之上便多了一把小刀,叶浮清就是再看不见,此刻也定然明白了发生了些什么,低声问道,
“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还认为我会连累白炎吗?”羽风怔了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接着第二波攻击又来袭,羽风见事态紧急,拉过叶浮清让她爬在自己的背上,两人一路朝外头疾驰而去,堪堪躲过那一波又一波的袭击……
身后倒了一地蒙着面的黑衣人,整个小林子中到处都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刺鼻的血腥味,叶浮清将浑身是血的羽风揽外怀里,眼睛酸涩至极,浑身颤抖起来,徒手去堵住羽风那胸口处源源不断流出的血,颤抖着声音道:
“羽风,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马上就会有人来了,我让他们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我去求他们,求他们给你去找大夫好不好?你要求原谅,你自己去跟他说啊,你自己去啊,你跟我说个什么劲儿啊,你还要去同承远解释呢,你让我去说,没诚意他们不会原谅你的,不会的……”闻言,羽风突地笑了笑,却陡然震痛了自己身上的伤,口中顿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郡主,郡主,羽风,羽风,求你,求你,原谅,是羽风的错,才害的郡主和殿下变成这般模样,羽风,羽风,一死难偿还,郡主,郡主,对,对不起……”
“羽风,那别说话了好不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难过的啊,你起来,你起来,我们去找大夫,你好好的,我就原谅你,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那时她去天启,除了怀御阿七和白炎,随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就是承远和羽风了,就算羽风做出那样的事,可是在此刻又还谈什么原谅与否,眼前的这个人同承远一样的啊,羽风摇了摇头,无力道:
“郡主,是羽风对不起你和殿下,我,我,早就已经,已经再,没有没有脸面去见殿下了,还望郡主,郡主,帮,帮我,将这,这令牌还给殿下,就说,说羽风,在此,在此以死谢罪了,羽风,无父无母,多谢,多谢殿下收养之恩,谢,谢殿下……”将自己手中刻着炎字的令牌和着那无尽流出的血迹颤抖着手递到叶浮清的手里,叶浮清颤抖的接住,声音哽咽道:
“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你再等等好不好啊?羽风……”抬起手,颤抖的为叶浮清拭去眼角的泪,眼中尽是解脱和欣喜,可是他再也不回不到了帝京了吧,
“郡主,你,你,一定,一定要嫁给,嫁给殿下,殿下小时候真的很,很苦,可是,可是他很爱,很爱你啊……”手缓缓落下,双眼也在此刻无力的合上,承远,你下辈子还会把我当兄弟吗?可是我再也听不到你的答案了啊,承远……
承远接到从叶浮清那传来的消息时,是不可置信的,却是酸涩无比的,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到帝京长安,又再来到那个人的坟墓的,那日在营帐之中相见,竟想不到居然是最后一面,果真世事无常啊,看着那孤零零的坟堆,眼眶微微红了起来,将手中的酒坛子放于那坟堆前头,怔怔的看着那墓碑之上的字发愣,
“承远,我希望你明白,每个人生来都有每个人的责任,羽风他所属天启,自然要竭尽全力去做对天启有利的事,所以我不怪他,虽然当时得知真相的时候,心中难以相信过,可是最后却仍是他,亦是以命抵命换回了我……”
“承远,羽风一直在等你……”将酒坛子打开,扑面而来的尽是酒香,眼眶湿热,低声道:
“傻啊你,要以这种方式来让我们原谅你,还要愧疚你,是不是?你怎么这样啊,要是不原谅你,早就在那日营帐中动手杀你了,郡主更加不会和颜悦色的那样同你说话了,可是,你怎么这样啊,真是的……”提起酒坛,在坟头尽数晒了一圈,自己也咕噜咕噜的喝了一大口,随即一屁股坐在羽风坟墓旁,声音哽咽:
“你以为我们之间的那十年,真的是说说吗?你怎么不想想啊,殿下和郡主那样有血有肉的人,带出来的将士定然也是有血有肉的啊,我怎么会真的不理你?可是,你这么这样?”
这十年陪伴的不止是白炎和叶浮清,也不止是叶浮清和怀御阿七,亦还有他同羽风,他们之间的情谊不是亲兄弟,却更似亲兄弟,如今天涯一角,阴阳相隔,留下的另一人,又何止于是快乐……
这一天,这一刻,有人坟堆旁,堂堂男儿,哭得不能自己,身旁的酒瓶子,空了好几瓶,口中迷糊始终呢喃道:
“羽风啊,我原谅你了,原谅你了,你回来好不好,回来好不好?”
得到回应的也终究其实一阵微风,故人已逝,情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