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不过了,我就是活过来,也是时日无多,可是如今踏出这一步,我不能再去连累白炎,也不愿,所以还请先生看看是不是能够将浮清的眼睛治好……”一番话下来,让言老也不由得有些动容,这两个孩子如今这般,都是他看着过来的,他们以前的那些他不知道也不清楚,可是这几月他们之间的感情和生死相依,就是他也感动不已,他们也是真的不容易啊,
“这眼睛,老夫先前已经替你看过了,你下手时虽用尽力道,可是那时的你全身经脉皆断,就是握匕首也是用了极大的力气,也所幸那时你的力道不大,只是匕首的锋芒划过眼睛,但是你该知道,这眼睛是很脆弱的,老夫就是医术再好,也没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让你的眼睛恢复一点点,至少要比现在好……”
“就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试试……”白炎为了她都已经成了那样,现在的她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
“眼睛的视力也绝对没有以前那般好了,会是模糊的,就像眼眸被掩上了一层厚厚的薄纱一般,且见不得强光,总之,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闻言,叶浮清点了点头,一阵惊喜,就是一点点的视力她亦是愿意的,缓缓站起身,对着言老弯腰拱手一礼,恭敬道:
“浮清谢过言老的再造之恩,来日必定涌泉相报……”言老无奈,轻抚起叶浮清,叹了一口气,
“唉,老夫都说了不用你报,快些坐下来,说说你接下来的计划,如今南洲的朝阳郡主已经死了,你若是再用叶浮清这个名字出现,怕是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啊……”
“先生说的是,如今用这个名字和身份出现在四国的视线之中,确实会引来巨大的麻烦,当初父亲取名浮清,喻为清卷一生,浮云万物,而现在便改为沐清,沐浴的沐,清依旧是那个清,先生,觉得呢?”言老点头,思索着,
“好是好,只是这沐姓很少见,怕是有些不妥,换个姓吧,姓什么呢?老夫帮你想想……”
“姓白,白沐清,白炎的夫人,自然要跟着夫家姓,不是么?”话响的同时,门也在此刻被人推开,白炎走到叶浮清的身旁,轻轻的拉起她的手,一脸的深情看的就是言老都有些红了脸,自觉的从一旁出去了,
“姓白,你觉得可妥?清儿,那日离去时,我在倾君阁的后院为你种了许多的向日葵,想必是早已开满院落了,如今,可愿随我回去,看一看?”将叶浮清轻轻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那语气的无奈和酸涩就是掩藏的再好也还是被叶浮清听在了心里,闷闷的点了点头,
“好……”如今白炎回去,本来就是随她的愿,她又怎能不去,她早已时日无多,又怎可再去拖累他……
失踪了多月的无双殿下高调回朝,众大臣于城门迎接,身后更是尾随了许多禁林军,随后天启无双殿下,调集兵马,一身铠甲于边疆而立,后,西江也急结了大军,在边疆,而作为三国都虎视眈眈的南洲,却仍旧未曾有丝毫动作。
四月的天已经进入初夏,也越来有些热,夹带着夏日的热风,一阵阵吹来,叶浮清坐在床头,让言老为她拆下眼前的白纱,心里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了,若是未曾恢复,那岂不是真的成为了白炎的累赘,一圈一圈的白纱从眼前落下,窗外隐隐有阳光透窗而进,照耀在她的眼前,
“你试着,慢慢的睁开眼睛,若是有任何不适应都不可勉强,可明白?”
“嗯……”听着言老的话,叶浮清慢慢的将眼睛睁开,一点一点的,慢慢的,轻轻的,直到完全都睁开,入眼的没有以前的那般黑暗无比,却仍旧是模糊不清的,眼前朦朦胧胧的,似是眼眸上蒙上了一阵轻纱一般,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看起来都是有晃影的,言老将手放在叶浮清的眼前晃了晃,试探道:
“怎么样?可是能够看清了?”摇摇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也总算能够看到一些色彩了,总归是比以前要好些,辛苦先生了,为浮清这般劳心劳力……”言老晃了晃头,有些沮丧的坐在小桌旁,
“丫头,老夫是真心喜欢你,喜欢你这性格,可是你这般,让老夫格外心疼,若是老夫早些来,早些让他找到我,便……唉……老夫也对不住你啊……”
“先生不必自责,能多出那几年的时间,我已经足够满足了……”顿了顿,从一旁的枕头旁一阵摸索,片刻后,将一块木色玉佩递给言老,
“这场战是可避免的,往日南洲和东疆大战那会儿,我已和殿下定下了盟约,这玉佩是浮清的信物,浮清在南洲暗下,还有三名副将,还请先生帮忙将他们找来,浮清有事需要交待……”闻言,言老突感觉有些后悔不已,那日和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该还是不该,接过玉佩,低声道:
“你这丫头,怎么一醒来,就要做这么操劳的事,唉,老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叶浮清轻轻一笑,
“先生,你多虑了,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是,我知道是你自己的选择,可若不是我,唉,罢了罢了,这眼睛的事你可曾和白炎说过了?”
“没有,也不需要告诉他,他才回来,已经耽搁了很长时间的事,想必很忙,更何况他定是不愿我知晓那件事的,便不用了……”
“唉,这么通透,究竟是祸是福啊?不说了,说了老夫愧疚的很,走,去给你端药去……”待言老走后,叶浮清从床榻上慢慢的下来,看着眼前一片模糊,也有些光亮了,若是仔细些也能够辨别眼前的景物的轮廓,想要去拿过放在一旁的衣物穿上,四国战事吃紧,白炎先前耽搁了许多时间,这些天都未曾见到他,就是他来时,也都已经是深夜,现在她能够看清一些东西了,便想去看看他,下了床榻,努力的看清周围的东西,慢慢的一步步的走向一旁挂着衣物的架子,手才刚刚搭上去,已经有人先她一步将衣物拿开,叶浮清一怔,轻声问道:
“白炎?”
“嗯,是我,这会儿不忙,想着你定醒了,过来看看……”说着,直接拉过叶浮清的手往衣裳里套,一件一件的为她穿开,距离近的白炎的每一丝呼气叶浮清都能清晰的感觉到,红了脸,虽说这几月来她的生活什么都是白炎亲自照顾着,可是每一次这样亲近,她都会不好意思的,
“昨日命人给你做了一件新的衣裙,本想拿给你试,昨晚回来时你已经睡下了,现在正好可以给你做,是你喜欢的浅蓝烟水百花裙,,是宫里的姑姑亲自为你缝制送来的……”红着脸任由白炎为她穿上,却也有些疑惑,他们现在可是在边疆啊,
“宫里做的?”
“嗯,尚衣局里的姑姑做的,手艺极好,母妃在时的衣物都是由她做的,来之前和姑姑提起过你,她便做了好些衣物命人送来,等我们回去,我便带你去见见她……”
“嗯……”话落,白炎将叶浮清拉到一旁的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铜镜里的那个人,脸色依旧苍白的紧,却总算也红润了些,一身浅蓝色的长裙将往日她身上的那些戾气和狠辣都尽数掩了下去,只余一阵温和和柔情,一双桃花也在此时变得有些不同,也变得有神起来,那样子丝毫不像是一个眼瞎的人,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后,每一次看她,心中都是满满的怜惜和心疼,他的姑娘,他的叶姑娘,才二十出头啊,怎么就成了这样,掩去心中的酸涩,低头,轻轻的捻起叶浮清的一缕长发,放在掌心处,又拿过一旁的梳子,开始为她梳起头来,
“清儿,这大战结束之后,回去,咱们就成亲吧,好不好?”叶浮清一顿,透过铜镜,隐隐能看到白炎的那一头白发,格外的刺眼的,这人为了她付出了这么多,那一头的白发就是最好的见证,就是为了她,就连女子阁中梳头这样的事情,他都已经熟捻至极,可是成亲吗?可以吗?她还能等到那个时候吗?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低声道:
“今日给我梳了什么发鬓?”闻言,白炎一顿,却有很快恢复过来,却也不再追问叶浮清,轻声道:
“就为你挽了一半的长发上去,给你别个步摇,可好?今日的外头晴的很好,待会用完膳,便带你去走走……”
“嗯……”
“哦,对了,还给你带了一个丫鬟,看着挺机灵的,我不在的时候,她也可以陪你说说话,也方便些……”话落,手中的动作也已经完成,轻轻的为叶浮清别上一个步摇,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作品,扭头朝外道:
“进来吧……”随即,从走来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衬的整个人灵气无比,一身粉色的衣裙,一进来,就乖巧的跪在叶浮清的身前,行了一个礼,郎声道:
“夫人,奴婢月儿,专门来伺候夫人的,以后夫人有什么事就尽管吩咐月儿好了……”
“月儿?”
“是,夫人……”就是听着这声音,叶浮清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往日,她身边都是承远那个蠢货在为她打理着,那时她还未恢复女儿装,从未有过一个女丫鬟,那时远道还曾嘲笑过承远,说她偏偏把一个将军弄成了一个只会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以后定会遭报应的,而今这样,不知他们三个今日可还好,
“你且起来吧,以后无需这么多礼节……”
“谢夫人……”月儿站起身默默的退到一旁站着,白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拉过叶浮清,搀扶着她,慢慢的走出去,
“今日外头晴的甚好,带你出去看看……”
院落里,那久违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阳光暖暖的,这几日,哦不,应该是说这几月来,整日待在房中,眼里,脑海里,尽是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烦闷,如今出来了,突然间感受到了这暖洋洋的气息,叶浮清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叹,
“以后你若忙,有月儿在,我便可以自己出来了,你不用挂念着我,想必最近事情很多的……”白炎坐在一旁,偏头看着叶浮清,宛如黑玉的眼眸深处化不开的是那藏于心底的浓浓深情,几欲能够让人陷进去,
浮清,你若在,山海皆可平,至尊之位你要我便夺,你若不在,山海王朝又与我何干?回想起那在山林中的日日夜夜,那些夜里,她们相拥而眠,醒来时那人亦在身旁的满足感,想到必处,白炎看向叶浮清的眼神也越发柔和,
“这场大战,很快就会结束的,到那时,我便带你去看那满园的向日葵……”
“他满头的白发和苍老的容颜也只为你换来了丁点儿的时间,好好珍惜吧,丫头……”正欲回应着白炎,耳畔边陡然响起那日言老在房中曾与她说过的话,心中一阵紧缩,随即便是满满的苦涩无味,原来纵使这样,她亦活不过吗?所以,她又怎能再去耽搁白炎,又怎么可以再去拖累白炎,垂眸回避着白炎的视线,叶浮清低头不语,陡然握紧了手指,白炎心下一紧,也如同先前在房中一般,不再去追问,也不再去触及这样的话题,面对叶浮清的回避,白炎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像是从未提及过一般的样子,两人就这样难得坐在一起,不言不语,默默的享受着这片刻的温暖和安心,谁都没有再说话,或许她们之间从来都未曾这样过,就只是静静的,静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