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宫华摇了摇头,顿时目光变得有些悠远,
“尚还有一口气?”
“是……”随即将桌上的玉佩都尽数的推给了宫彦,低声道:
“既如此,这些东西便收着吧,只要那姑娘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那人都不会让那姑娘离去,也定会回来……”宫彦惊讶,还会回来?怎么可能?那人从几年前就开始预谋了此事,为的就是有一天带着郡主浪迹天涯,再不管这朝堂中的事,如今那朝阳郡主若是真的能够救回来了,那他们又岂会再踏入这是非之地之中,
“回来?怎么可能?”话落,宫华看着自家儿子那一脸疑惑不解的表情,突然诡异的笑了笑,说出一段不明不白的话,
“有些人天生就需要来承担着一些责任,否则又怎么会让他拥有如此至高的地位,总归到头有因必有果罢了……”
“因果?”
“是啊,因果,这世间万物向来有因必有果,因果循环啊……”宫彦不懂为何一向那么大大咧咧的老爹,会突然说出这番极有深意的话来,却终究未曾问出口,对于他来说,他心里也希望那人可以回来的,毕竟这么多年的努力一朝放弃,就是他都为白炎心疼啊,而这四国乱世,也真的该结束了……
………………
南洲朝阳郡主逝世,举国同哀,而南洲也一连多天都是大雪纷飞,好不容易今个儿终于停了下来,叶恒远走到承乾殿中,满屋子打扫的奴婢还未来得及退出来,转眼便看到世子一个人脸色苍白的,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所有人心中不免有些惶恐,连忙下跪,行大礼,齐声恭敬道:
“奴婢参见世子,世子万安。”听到这行礼声,叶恒远从自己那有些恍惚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眼看着那一个个跪着行礼的奴婢,再看着那满屋子的空荡,一阵怒气,
“你们在干什么?殿中的东西呢?”一干奴婢惶恐至极,对这位病怏怏的世子,心中都不由得有些惧怕,连忙磕头,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那有些年长的丫鬟连忙跪至到叶恒远的面前,连连磕头,
“殿下息怒,皇上今早下了旨意,让奴婢门把承乾殿中的东西都帮出去,封了这院子,说看了总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闻言,叶恒远自嘲一笑,
“空荡荡的?呵,怕是心中愧疚吧,呵……”随即一脸冷意的看着那一干奴婢,冷声道:
“将东西都给本宫搬回来,原封不动的放回远处,这承乾殿中的东西谁都不可以碰,听见没有?”
“诺……”
“都下去吧,以后这院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听见没有?”
“诺……奴婢告退……”齐声应话,一干奴婢惶恐的不得了,连忙从一旁恭敬的退了下去,叶恒远抬眼看着那大门敞开,里面空荡荡的寝殿,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塌陷了,再也补不上去了,所有的东西都随那个人的离去,再也没有了,庭院中那棵大树,枝繁叶茂,依旧绿油油的,纵然帝京这些天来,下了那么多场大雪,那大树却依然屹立不倒,就那样稳稳的长在那里,为这承乾殿档了多少风雪,他依旧记得,小时候,寇诗嫣刚学武得瑟的不行,经常在这里,爬到那棵大树上,逗弄着叶浮清,那时叶浮清就会被寇诗嫣气的半死,打也打不到,当然就算逮着寇诗嫣了,叶浮清那时也打不过,而如今若是那人还在,又怎么会打不过,怕是那时只有寇诗嫣哭的份了,可是,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也再也不会来这承乾殿中走一走了。那个曾经拉着他的手,说着:
“王兄,我便是你,我乃是你至亲血肉,是融入你骨血中的一份,是你在这世上必须要护着的人,亦是这个世上唯一有资格去为你做那些事的人。”那人也再不会每每到下雨天打雷的时候,拿着自己的枕头,光着脚丫子,敲开他的房门,说着:
“王兄,我害怕。”也再也不会有人整天黏着她了,他的妹妹,他那个放在掌心里呵护的人再也没有了,从此以后,这南洲皇宫之中,没有了长郡主,没有了朝阳,没有了浮清,他再也没有妹妹可以保护了,再也没有了,缓缓走至那院中的大树下坐下,手轻轻的抚摸着那石桌,那石桌之上,刻着那棋盘所有的纹路,那个时候她就喜欢在这下棋,或是和父皇对弈,或是和寇老对弈,他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父皇和母后那时都未曾到现在这般,那时岁月静好,春暖花开,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我曾经以为,只要你回来了,王兄便可以将你护在身后,不受风吹,不受雨打,就是把你护在手心,将你呵护的滴水不漏,可是后来……”后来却是你来保护我,将我呵护的滴水不漏,清儿,对不起,对不起啊,
“兄长从来都是保护妹妹的,怎么到了我们这里,就反了呢,怎么就反了呢……”声音哽咽,喉咙间传来一阵血腥味,却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你为王兄铺路,让王兄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活着,为这叶氏,为这南洲,我撑过来了,可是你呢?你没有啊……”句句泣血,为那来不及说出口的对不起,亦为年少时来不及实现的抱负,亦为那至亲血肉间的残忍无情的愧疚,终是这天下负了她,叶氏负了她,南洲负了她,
“清儿,明儿的头七,你会回来看看王兄吗?”话落,风轻轻的吹过,拂过叶恒远的衣袖,亦拂过他那还带着泪痕的脸庞,也缓缓吹落了那树上的枝叶,带着点点雪花伴随着树叶缓缓落下,落在那刻满纹路的石桌上,落在叶恒远的眼前,像是回应着他的话一般,叶恒远抬手,轻轻的捻着那坠落的树叶,放在手心之中,几近恍惚,低声呢喃道:
“清儿,可是你在回应王兄?你回来了吗?回来看王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