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珺瑞,我告诉你,无论今日站在这里的谁,都不会落井下石,你可会?”闻言,东珺瑞抬眼看着白于染此刻有些泛红的脸颊,没有再回话,而此举在白于染看来就是东珺瑞心虚,也在默认着自己的做法,气氛一下冷冽下来,寇老抬眼看了看两人,垂首一礼,低声道:
“两位直接住进皇宫之中,已经安排好,还请两位随老夫前来……”话落,率先一步向皇宫的方向走去,两人如今吵的再如何凶猛,他纵然作为一介丞相,却已经无力再去劝阻什么,也无力再去改变什么,若是将来真的走到那一步,他定会随着这个王朝一同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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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不去?”此刻的燕郡小县的县官府中,院中的人工湖上盛开着朵朵红色的睡莲,衬在水中央,湖中的长亭子之下,那白衣男子坐在中间,低头抚琴,那优雅的样子犹如一位静坐在话里的仙人儿,宫彦坐在一旁看着白炎,眉眼间尽是不解,叶浮清出事,消息再没有传来,而眼前这人也不再刻意的去关注,去问,以眼前这人和叶浮清的感情,他又岂会这般稳如泰山的坐在这里?还是说这人也和那些世俗的人一般,只在乎自己手中的权利,也怕叶浮清连累于她?白炎不语,依旧低头弹着琴,那琴声忽高忽低,时而忧伤,时而欢乐,让人无法从琴中探别出什么?宫彦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翻来覆去的闹腾着,似乎想以此吸引住白炎的注意人,可无论再怎样去做,那人始终的都不曾言语,亦未曾动过,抬眼看向那放于桌子之上的几个令牌,个个样式不一,颜色不一,纹理脉络不一,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点点的光芒,泛着寒意,这样的质地的玉佩在首饰的店铺之中,能挑出一大堆来,而宫彦却清楚的明白,那些玉佩都是眼前这个人身份的象征,那里有作为太子的东宫令牌,有号令一万炎羽骑的军令,有现下驻扎在城外数十万大军的虎符,有天启金御卫的密令,而这些都是所有世人梦寐以求,不择手段也要拿到的东西,而如今这些东西都被眼前这个人随手放在了眼前,
“她被金御卫带走之前,我去见过她了,她好似一直在等着我去,她走之前遣散了她的副将,却遗憾未能亲手杀了东珺瑞,亦将自己手中的情报网都交给了我……”话落,宫彦抬手在自己的胸口处一阵摸索,摸出一块木鱼的玉佩,伸到白炎的眼前,看此,白炎手中的动作一顿,眼中光芒渐起,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腰间和眼前这一模一样的玉佩,一阵恍惚,却又很快的恢复过来,不理睬宫彦,继续弹着自己手中的琴,而琴音却陡然高昂起来,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宫彦识趣的将手中的玉佩默默的放在了琴边,轻声道:
“其实一直都未曾想通,事情被被抖落,那些人怎么就知道从一开始便是叶浮清在作替身?而此事南洲的高层的又岂会不知?这一点我始终都未曾想通过……”宫彦抬头看着依旧未曾动过,连眼神都未曾给过他的白炎,摇了摇头,继续道:
“其实从一开始南洲就想到有今日,也都想到若是事情败落,叶浮清从一开始就必定会被推出去,所以,无论知与不知,叶浮清都必死……”白炎依旧不语,宫彦也不在乎,依旧自顾自的说着,片刻后,长廊下走来一个黑衣的蒙面人,匆匆的走到白炎的身前,垂首一礼,恭敬道:
“殿下,南洲三堂会审已开始……”闻言,白炎终于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湖中的睡莲,眼神开始变得有些飘忽有些令人难以琢磨,宫彦不明所以的看着白炎……
…………
南洲皇宫的金銮大殿之上,所有的大臣都聚集在这里,首座坐着南皇,余下所有的人都在殿下站立,中间以大理寺少卿张峰,当朝丞相寇老,刑部尚书刘易为首站立于前面,东珺瑞和白于染两人各站一方,气氛沉寂的让人难受,御德皇后随同御王妃和静依郡主脸色凝重的站在帘后,静静的倾听着大殿之中的声音和动作,门外站满了禁林军,良久,南皇抬手做了一个手势,全公公会意,突然高声大喊道:
“带朝阳郡主叶浮清……”
宫外,依旧是那般场景,依旧是那样的气氛,叶浮清一席单薄的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寇诗嫣站在宫门前,看着那一步步朝着她走来,脸色苍白无比的叶浮清,眼眶再次红了起来,不是她爱哭,而是眼前这人真的太令她心疼了,才几日不见,看,那人又瘦了,身上仅着一席单薄的衣物,看了更让人心疼,一步步的随着金御卫的脚步朝皇宫中走去,朝着那有她七年,甚至更多美好回忆的地方走去,再回来时已经是另一番心境,寇诗嫣抬手轻轻的抚上叶浮清的脸颊,那里原本就铬手,现下更加扎手,轻轻的拂过叶浮清那总是充满着笑意的双眼,心酸道:
“你又瘦了,也不爱笑了,眼睛也没有光芒了。”话落,不待叶浮清有所反应,轻轻将手搭进叶浮清的手臂中,语气迅速变化,故作轻快道:
“回来,我陪你,去死,我亦陪你。”回眸朝着叶浮清轻声一笑,看似轻松的话语,在叶浮清听来,这句话的重量已经足够让她惦记眼前这人好长时间,而她亦相信眼前这人真的能够做出来,叶浮清朝寇诗嫣一笑,两人皆不再言语,抬眼,挺直了胸膛向那承载着无比沉重的道路一步步走去,这座皇宫,这座世上最尊贵,最奢华的地方,这座象征着荣华富贵和权利中心的地方,那所有人都想来,都向往的地方,如今却让她如此厌恶,如此想毁了它,毁了这里所有的人,叶浮清,你可悲么?走到如今这条路,你难过么?被所有人抛弃,你可觉得苍凉?可觉得无能为力?可是你能做什么?你可以做什么啊?这条路看似很长,却很快就走到了,叶浮清抬眼看着那站在台阶下的女子,与那时初见的不同,那女子身上依旧灵动着,可仿佛又缺少了些什么?可是更多的却是疑惑?她现在不应该是在天启,在白炎那里吗?怎么会来了这里?再看了看那人身后的一干侍女,更加疑惑不解,林玲儿转眼隔着人群中猛然的看着叶浮清,四眼相对,林玲儿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在心中已经确定了些什么,一步步朝叶浮清走来,在叶浮清的身前停下,声音颤抖道:
“可是你?可真的是你?”那****千里迢迢来到南洲,拿着那****给的玉佩进了皇宫,终于如愿见到了她,不,不是她,是叶恒远,是真正的叶恒远,可是这些天的相处,那人的行为和心性符都和那日在天启边疆的她不同,一点儿都不同,直到南洲的密事被抖落她才明白,她被骗了,被骗的很惨,而那些她藏在心里的情感此刻都在无情的嘲笑着她,嘲笑她的愚笨,嘲笑她的卑微的情感,叶浮清低头不语,默认了一切,林玲儿突然一阵恼怒,抬起手,“啪”的一声,响彻在四周,叶浮清结结实实的挨了林玲儿的一掌,嘴角溢出了血,寇诗嫣抬眼看着林玲儿,大吼道:
“谁家的小姐敢如此放肆?”抬手欲替叶浮清还回去,叶浮清连忙拉住了寇诗嫣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你……”一把甩开她的手,转眼一脸冷冽的看着林玲儿,叶浮清伸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看着林玲儿此刻已经通红的双眼,眼前这个爱脸红的小丫头啊,终究是因为她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即将覆灭的王朝,甚至抛弃了自己在这个世间仅剩的亲人啊,
“这里不会是个好地方,早些回去吧……”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一句,直击林玲儿的心头,叶浮清再不语,抬脚,擦着林玲儿的肩膀走过,一步步走向台阶,走向那象征着死亡的黄泉路,徒留林玲儿独自一人在叶浮清的身后蹲地大哭,似在为自己那自作多情的爱恋和这场无比荒唐的感情作为一个句点,发泄这几天来得知真相来的难受和不甘,这一天缘分谱上终究是错了一个点,她兜兜转转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无论是谁都会难以接受的吧,这一天所有的人命运再次旋转,而至多年以后,林玲儿在和病重的叶浮清回忆到今日时,一脸怜惜的看着她,
“若是后来知道你所背负的一切,那一掌我定是如何也打不下去了,而这么多年,总觉得欠了你一声对不起……”叶浮清摇了摇头,
“这世上若是有如果,那****便不会去林府之中将你劫持,亦不会让你进来南洲这是非之地……”
一步步登上那所有人都向往的金銮大殿,一步步走至那坐着至尊之位位置的人面前,抬眼扫过此刻都静默不语的众大臣,在看到白于染和东珺瑞时,一顿,随即苦涩的笑了笑,呵,那些该来的不该来的人,都来了,都到了,那是不是此刻大殿中的帘子后面那皇后娘娘和御王妃都在,是呢,连御王都在呢,叶浮清此刻的心中说不出的难过,也说不出的苍凉,没有想象中的血雨腥风,没有想象中的剑指相对,或是所有人都以逆臣的异样目光看着她,只余那人稳坐在高坐之上,没有怜惜,没有难过,有的只是无情和冷漠,只余那十年在天启的故人此刻也站在那里,一脸怜惜的看着她,只余那斗了十年,败了多场大战,甚至于差点命丧她手的东珺瑞也在,那白炎呢?白炎啊,你可来了?可愿来送叶浮清最后一程。
直至今日站立在这里,站立在这座生她养她的宫殿中,叶浮清才真正明白,那年她阔别南洲十年一朝回宫时,父王想触摸却又收回手时的心情,他是怕啊,他怕自己心软,一时毁了整个南洲,毁了整个叶氏皇族的最后一丝血脉,也难怪那时在天启边疆她为带回火山草而九死一生时,得到的不是支援,得到不是温暖,得到的却是那行馆府中扮成禁林军的百十金御卫和御王怀中杀无赦可先斩后奏的圣旨,原来那时他们就想杀她了,也难怪那时对敌东疆,她一下损失两名副将,得到不是任何的安慰,她的副将惨死亦没有任何来自于帝京的慰问,得到的依旧是被以逆子的罪名押送回京,这一切,她知道,她早就知道,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她不愿意而已,而直到现在她都想去争一下,想看看她这么长时间放在心里的那些人可是真的会那样对她,可是真的不愿让她活着?南皇掩去眸中的情绪,袖子的手紧了又松来,松开又握紧,如此来来去去,反反复复,平复着自己此刻的情绪,那眼神犹如一道道冷光射向叶浮清,
“可知罪?”冷冽的话语和那无情冷漠的眼神让叶浮清浑身一怔,苦涩一笑,反问道:
“儿臣何罪之有?”一语惊四座,众人都不敢相信叶浮清会如此放肆,只余寇诗嫣站在叶浮清身边,犹如一个守护神一般,南皇冷笑,
“皇儿不知何罪?可要父皇一一道来?”叶浮清挑眉,不屑的看着南皇,看着那身为自己父亲的人,那曾亲昵的喊着她丫头的人,
“儿臣确实不知。”
“叶氏浮清小小年纪,心狠手辣,欲在长世子叶恒远回来之时,趁兄长病寒,犯上作乱,蛰伏十年,挑起东疆和南洲之间的战争,乃是大逆不道,欲将两国百姓置于水火之中,这,你可知罪?”站起身,居然临下的看着下首的叶浮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