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宣德皇后时而怔愣时而恍惚的神情,叶浮清心中一凝,放下手中的点心,看向宣德皇后,柔和道:
“母后,今日是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和清儿说吗?”闻言,宣德皇后心头一滞,看向叶浮清充满关心和担忧的双眼,有些不忍心,
“清儿,清……”
“嗯,母后有什么话就说呀,干嘛这么吞吞吐吐的……”良久,宣德皇后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叶浮清,心下一狠,咬牙道:
“清儿,放弃白炎吧,放弃他吧,南洲,南洲,需要你……”闻言,叶浮清怔了怔,似有些不敢相信说此话的是宣德皇后,结巴道:“母后,你,你说,你说什么?”
“清儿,南洲需要你,你可明白?”有些怔愣的转过头看向宣德皇后,
“所以,母后这是又要让清儿成为王兄的替身?和父皇一样吗?”宣德皇后不语,站起身来背对着叶浮清看向堂中的壁画,良久,身后“嘭”的一声,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宣德皇后整颗心瞬间像是被人捏成了一团,
“十年前,王兄染病,世间传闻双生蛊有起死回生之效,为救王兄,父皇将我送于天启,一朝十年,生死周旋,我不怨,更不想深层的去猜测那些背后真正的意图和原因,母后,我真的不怨,真的,如今这般,可否让我……让我,就做回叶浮清一次,成为叶浮清,那些事我照样可以去做啊,母后……”声音哽咽,字字泣血,为何?所有人都想放弃她,都想让她去牺牲?为何?转头不去看跪着的那张脸和那个人,宣德皇后掩去心中的悲痛,温婉如兰的脸上,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
“叶浮清,让你活着便是为了今日,那七年的养育之恩和本宫这十年来的深宫独居,弃自己病重的儿子不见,弃自己深爱之人不见,弃的中宫之权,又岂是你这十年的生死周旋弥补的了的?你记住,漫天大雪将你抱回,无论你是御王之子亦或是叶氏王宫的嫡系郡主,你,叶浮清的身上,终究留着叶氏王族的血……”一句话,瞬间将满心期盼母后能帮她的叶浮清,打入地狱――原来,原来这么多年,她叶浮清可以做任何事,权谋,帝术,王权,荣耀,富贵,她都可以去谋,去算计,却唯独求不得谋不得这平常人最容易得到的事,而那些所谓的权谋,荣华,她也都要偏偏顶着叶恒远的名字和身份去做,去为所谓的叶氏王族谋划,也原来她什么都可以求,唯独这平常女子的一切,她求不得,原来,原来,至始至终,她才是最可笑的一个……
“哈哈,哈哈,所以,母后,多年前你就知道王兄会这样,所以,你,这十年的深宫独居,弃的中宫之权,为的便是制约我,让我愧疚?让我不得不去做?”良久的沉默,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得到想要的答案,也已经足够让一个人去放弃所有的希望,门外,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不一会儿,“啪啪”的雨点打在门上,倾盆大雨,从天而降,雨越下越大,屋檐上溅起了一层雨雾,昨日的南洲阳光明媚,今天的南洲便“刷刷”的下起了大雨,仿若有什么大事要大声一般,从地上缓缓站起,叶浮清努力不让自己去看宣德皇后背对着她的决绝身影和冷漠面孔,也努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残忍的话,转身朝外走去,走进这被残忍和无情所覆盖的雨幕里,也走进从此回不了头,也不能回头的命运漩涡里,
“恭喜你们,果然让我很愧疚……”余下一段话,随着这倾盆大雨无情的下在南洲,也落进宣德皇后的心里,捂着胸口,紧紧的抓住胸口的衣服,宣德皇后转身无去追叶浮清,却只得倚在门槛上,满脸疼惜难受的看着叶浮清离去的背影,痛苦不已……
一路跌跌撞撞的从长春宫中出来,满脸的悲凉笑意,恍惚的走在宫间小道上――哈哈,叶浮清,叶浮清,你可不可悲?你所有的努力和生死周旋换来的不是理解不是呵护,你得到的依旧是这所谓的不断利用不断放弃,叶浮清,你连姓都不是你的,你可知?你看,连老天都在替你悲哀,连老天都在替你哭泣,豆大的雨点无情的打落在她身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恍惚间,似乎有人在前面等着她,朝她轻轻的张开双臂,对着温柔的喊道:
“清儿,清儿……”努力的抬眼向前看去,那人一席白色的锦袍,勾勒着笔挺的修长身材,腰间垂落一个木玉佩,高挺的鼻梁,薄薄却紧抿的唇,一双漆黑的眸子中满满都是暖意,那人就那么一动不动站在那里,手握一把青色的玉骨伞,恰似一位自隐世桃源而满满渡步走来的天外仙人,叶浮清知道那人腰间的东西,那是玉佩,那是她的玉佩啊,也是她的白炎,她心心念念的人啊,那人一步一脚印的朝她走来,落下的脚溅起一阵阵水花,一步,两步,终于只差两步,那人便到了眼前,叶浮清看向白炎的脸微微一笑,桃花眼顿时弯成一条缝,
“白炎,能看到你,真好…”话落,终是再支撑不住,向后倒去,也落入那人的充满梨花香的怀中,吃力的抬眼,想要努力去看清那人的面孔,
“白炎,白炎,白炎,”一声声的无力的呼唤在这个乌云密布的南洲,在这个令人绝望的四方天空究竟是唤碎谁的心?又焦灼谁的眼?白炎丢下手中的伞,将叶浮清紧紧的拥入怀中,回应着叶浮清,
“我在,我在,我在…”
“白炎,白炎,你,可在?”
“在,白炎他在…”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一直努力的在口中叫唤着白炎,此刻白炎的心都被叶浮清一声声无力的呢喃充斥着,心疼着,伸手轻轻蒙住叶浮清的双眼,白炎忍住此刻心中的难受,轻声道:
“白炎在,清儿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便什么都好了,白炎也还在…”良久,怀中人儿的手无声划落,胸腔中的心顿时一紧,轻轻抱起叶浮清,转身朝不知名的方向走去,走进雨幕里,再不见踪影…
只余身后不远处的东珺瑞一席黑衣无声转过,两厢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