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中午,烈日当空,空气闷热,无边无际的田野闪着白光,惨白的蒿草在微风中摇曳。
西北方凭空响起了一声惊雷,滚滚乌云瞬时间从地平线翻腾蔓延。
村民们一齐扭头向西北望去,只见雷声滚滚,乌云急速凝聚,向北翻涌而来。天色迅速变暗,太阳被漫天乌云遮蔽,热风也很快转凉,一阵阵刮来,竟颇有凉意。
不知哪个村民喊了一嗓子:“秃尾巴老李来了!赶紧磕头啊!”
村民们期盼着一场透雨,这一盼,就是一年多了。盼雨心切,在他的号令下呼啦的一下跪倒一大片。
对着乌云来处,磕头作揖,齐声呼道:“老天爷,快下雨吧!”哀声匝地,好是凄凉。
惊雷阵阵,闪电如刀,暗云翻涌,狂风肆虐,终于下起倾盆大雨。
杨村长把手一挥,高声喊道:“老天开眼啦!赶紧回家避雨去吧!”
众人哄然散去,杨村长、许德山等几个较为亲近的人拉着许小亮往家里叫,毕竟许德山是自己的家族大伯,还是选择去了他家。
倾盆大雨足足下了半个时辰。雨过天晴,小河满了,大河流了,龟裂的土地被雨水浸透。人们兴奋地在田垄上踩上一脚,湿软软,陷入好深。
大声叫道:“下透啦!雨下透啦!我们可以回家种地啦!”
许良山大伯好想好好招待两个侄子和他的朋友,只可惜背井离乡一年多了,家中什么也没有,后悔回来时没买一些酒菜,气得破口大骂赵小英和杨宗,害得家人团聚连美酒都喝不成。
杨思明只在一旁蔫蔫的坐着,脸上惟有苦笑。
何萍突然想起昨晚住的地方还有两坛子烧酒,对四胖儿道:“走,咱俩取酒去!”
许小亮道:“连点打牙菜儿都没有,这酒喝不喝有啥意思?”
说话间,忽听窗外传来“啪啪”的踏水声,许小亮探头一看,见凃大力和杨小秃儿扛着一只死狗拎着酒菜走了进来。
许小亮兴奋地叫道:“酒菜来了!”
原来二人昨晚在酒馆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辰时,两个人急忙跑到杨村长的住处,一打听人们都走有两个时辰了。
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打旱骨桩子又不在场,二人怕无法向许小亮交代,见杀死的黑狗还在,就扛着死狗,买了少许的酒菜回到杨家屯。一进村子,正赶上下大雨,等雨住了这才到这里来。
当然了,许小亮也不是小肠嫉妒的人,见两个人扛来一只死狗,还拎着酒菜,乐得不得了,不但没有责备,还夸奖了一番,当即叫他俩剥皮、烧火煮肉,当晚就在大伯家喝了起来。
杨思明不想在此多留一刻,次日一早,在杨小秃儿带引下,来到爷爷奶奶的坟前,烧了一大堆纸钱,磕了数个响头,含着眼泪离开了杨家屯。
初四那天下午,四个人才回到了家中。
一走就是两三天,三爷以及家人生怕出什么事情,牵挂至极。真要二叔出去寻找之时,四个人乐呵呵的回来了。
三爷一见面,劈头就问:“你们为啥去了这些天?”
许小亮答道:“杨家屯闹旱骨桩子了,我们帮帮忙,所以回来晚一点。”
二叔道:“我以为你们几个被官府给抓起来了呢!害得家里连猪都没敢杀!”
许小亮连连摆手道:“那哪能呢!就我们四个还能让官府给抓住?”
杨思明卸下鞍韂,把马牵到马棚,满脸惆怅,一声不吭。三爷低声问道:“小明为啥闷闷不乐啊?”
许小亮低声道:“旱骨桩子就是赵小英,屯子里的人大骂杨宗和赵小英,他听了能不难受吗!”
三爷点头道:“晚上咱全家多喝几盅,从此谁也不许提他们杨家的事情。”
******地处偏远,村里的百姓仍保留这昔日平等之风,虽然对村长、三爷等人十分敬仰,却是由衷敬佩感激而生。
村民们的生活虽然不算富裕,但颇为悠闲,渔猎耕种知足安乐,从来没有任何严律例束缚,如同远在天外一个国度。
许小亮、杨思明自幼都跟师父长大,除了在大山里读书习武,要不就上山追逐野兽,很少体会过有家的感觉。这次到了******之后,发现人人友爱,家家和睦,彼此之间宛若亲人。
二叔如父,婶婶如母,昔日的伙伴们好似亲兄弟一般。自从师父走后,这十余年里,杨思明除了在白家岭和大营子有过这种家的体验,从未这般温馨安定,发自内心的快乐。每日夜里睡着的时候,嘴边也总是挂着微笑,便连那梦境也是色彩熙暖的。
农历五月,正是农忙的季节,这些童年时代的小伙伴们,认可放下手中的活计也来陪伴,兄弟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既然在这里过节,杨思明打算给族人和伙伴们送些礼物,于是叫来三爷、二叔,许小亮等人商量。
三爷道:“许家一大户,占全屯子的三分之一,加上亲戚朋友和童年的小伙伴,几乎剩不了几家了。既然注意已定,你不如逐家走一走,就算为你的家乡先点爱心。”
二叔一听要给全村子人送礼,那需可要花多少银子啊?便说道:“小明啊,村子这么大,一百多户人家,一家给一点,就得花光几百两银子,我认为咱不能挨家挨户的都送,就挑和你和你关系不错的,每家多给一点就算了。”
杨思明道:“我虽然身上流着杨家的骨血,但我已经把我当成许家人了。我看家家都不是很富裕,借着过节的机会施舍一点爱心。你们帮我想一想,卖点什么好?”
许小亮道:“过节了,当然是送一些酒肉好啦。我建议买几口肥猪,每家送一刀肉。”
何萍道:“明天就过节了,猪还没买呢。又买猪,又杀猪,等把猪肉送去,都过完节了。以我之意,干脆送一些银两,这样不但方便,还能为村民解决一下燃眉之急。”
许小亮笑道:“还是我师妹聪明,就这样定了。”
何萍白了他一眼,叱道:“好像你的事是的!嘁!”白了他一眼,退到一旁。
许小亮笑道:“我弟弟的事就是我的事。”
扭头问杨思明:“小弟,你说是不是?”
杨思明点了点头,然后附耳对许小亮道:“既然哥嫂都发话了,我敢说不是吗?小弟只好遵命了!”
许小亮看了何萍一眼,忍不住地嘿嘿傻笑。
何萍虽然不知他们俩在说什么,但感觉有点不对劲,便问道:“你们俩背着我嘀咕什么呢?”
许小亮连忙答话:“没……没嘀咕什么,只是说说我们俩之间的事。”
何萍道:“你们俩有什么秘密可谈的?一定和我有关!告诉你小鬼头,你胆敢在我师哥的面前说我的坏话,我可饶不了你!”
杨思明道:“你别疑神疑鬼,走,赶快把银子称好,让三爷带着我们挨家串门子去。”
当下众人回到屋子里,掐指算起,全村共有一百一十三户,每户二两银子,总共二百二十六两。
许小亮把那天缴获的银子也拿了出来,对三爷道:“我想给咱家的亲亲好友喝那些关系不错的多给点。这些银子是我的,今天归我说了算,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何萍哼了一声道:“从死人堆里弄出那点破玩意,还显摆显摆。”
许小亮啧啧嘴道:“大人别打了,说事别揭短。你倒好,这光彩的事儿一下子叫你给整暗淡了。”
杨思明见何萍总把矛头指向哥哥,心里暗暗欢喜,心里暗道:“看来何姑娘对哥哥已经产生了好感。”
时近黄昏,黛色群山绵绵迤逦,漫天晚霞绚烂似火,夕阳挂在路边树梢之上,暖暖的夏风吹来,枝摇叶舞,登时将阳光摇碎。
在三爷的带领下,由西至东,一户不落地走了一遍。
每到一家,杨思明都这样说:“离家出走十几年,很是想念家乡,过节了,本想买一些礼物送给亲人,只可惜被事情给耽搁了,一点小小的银子不成敬意,请您收下。”
走过四五家,许小亮也学会了,不等杨思明开口,许小亮率先把这套话说了出来。何萍,四胖儿觉得挺有趣,也抢着说话,一时间把这份慈爱变成了乐趣。
当时的二两银子相当于现在人民币四百元钱,相当于一户半年的收入,当然是感激不尽,连连夸他是在世的活菩萨。
端午节这天,许家极为热闹,不但杀猪、煮肉、包粽子。还举办了许多活动:迎鬼船、躲午,帖午叶符,悬挂菖蒲、艾草,游百病,佩香囊。
三爷把孙子们叫到一起,给他们涂雄黄,栓五彩线、饮用雄黄酒、吃五毒饼、咸蛋、粽子和时令鲜果等。仿佛又回到了幸福快乐的童年。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飞快,眨眼间端午节过完了,杨思明心系着闾山脚下的十几个弟兄。大哥、三哥性情鲁莽,常爱若是生非。虽然有二哥看管,一旦耍起性子,很难管得住。
况且眨眼在三爷家乱了一个多月,给叔叔婶婶添了不少的麻烦,心里颇为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