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萍站在大树下,见杨思明无论做什么事情,想的都是那样的周到、那样的细心、那样的知情懂礼,觉得他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完美无缺,打心眼里敬佩他。
如果许小亮在这方面能抵住他一半也好,只可惜……一想起情感之事,心头一酸,眼泪险些没流下来。
许小亮和四胖儿把东西绑在马背上,向南面的山谷驶去。
四匹马出了这片密林,便是一个野草摇曳的山谷,两侧山上只有几片黄绿色的野草,没有任何树木。
目下正值夏季,可这里却像九月深秋花枯草黄的季节,残叶乱舞,一片凄凉。
四个人心里都在纳着闷,只是谁也没说,左观右盼,倍感奇怪。
烈日当空,蓝天仿佛凝固了似的,连白云也没有一丝半缕。四人催马狂奔,汗出如浆,只有许小亮、杨思明真气超凡,可以控制体温,依旧如故。
行了两、三里,微风全无,酷热难耐。四胖儿一边擦汗一边喃喃道:“他,他奶奶的,怎么这,这么热啊?风呢?风在哪?”
当是时,远处山谷突然传来低沉的“呜呜”声,有似婴儿的啼哭。循声探望,只见一股旋风从东山坡上滚了下来。
旋风不大,只有皮缸口那么粗,通天拄地,夹着残叶,黄澄澄的席卷了过来。明亮蔚蓝的天空蓦地被尘烟遮盖,突然停在了马的前面,不住地旋转,“呜呜”之声越来越响。
何萍高声道:“四胖儿,你要的风来了。”
四胖儿惶恐地叫道:“有……有鬼!”
许小亮抽出腰间的铜笛,把肩头一耸,小胡子向上微微一撬,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要怕,我这就演奏上一曲。”
横笛在唇前,吹了一曲“混元曲”,低声嘹亮,听起来极为悦耳,笛声刚刚响起,那旋风“呜”的一声就跑了。
许小亮放下笛子,哈哈笑道:“原来你们不喜欢听我的音乐啊!”
杨思明一直在沉默之中,方才旋风滚来的时候,胸前的玉佩突然亮起光来,眼前出现许多影像,仿佛看到赵小英坐在一只小动物身上,一闪即逝,亦真亦幻,他正在琢磨。
马蹄得得,继续向前行走,杨思明面色一变,凝望了那山峰片刻,叫道:“不好!方才这股妖风里有赵小英!”
众人面色登时大变,许小亮心中也“喀咚”一响。用手拽了拽嘴唇上的小胡子,沉思了片刻,又抬起了左手,掐指算了算,没有吭声。
四匹马齐头继续前行,但见四周一片枯黄。许小亮十岁时离开的家乡,对这里的河流、山川颇为熟悉。一条河流蜿蜒而下,河水四季长流,两岸的林木茂密葱茏。
可眼下河床干涸,树木凋零。此时正是禾苗青青的时节,可这里却是满地的高粱茬子。大山空寂,即使看到了村寨,却听不到鸡鸣犬吠,看样子这里干旱不是一年,山里的人们已经人去屋空。
又向前走了一二里,前面出现一个村寨,许小亮指着村庄道:“这个屯子叫景家屯,距离杨家屯只有二里路了。”
四个人同时勒住了马匹,定睛向屯子里看了看,一片死寂,一地凄凉,只有那棵千年的老榆树,还带着一丝生机和绿色,只是那发黄的叶片簌簌地飘落不停。
杨思明咳然叹道:“一个好好的村寨,被这鬼婆娘害成这样,走吧,看来我们又要履行我们的使命了。”
许小亮又掐指算了算,疑惑地说道:“这鬼婆娘已经死了十多年,怎么还能成了旱魃呢?”
“旱魃?”何萍突然问道:“旱魃是什么玩意?”
许小亮解释道:“旱魃就是人们所说的旱骨桩子,也是能引起旱灾的怪物,是变种的僵尸。夜间会往人家里挑水,故此形成大旱。”
杨思明扭头问道:“小亮哥,赵小英会变成旱魃吗?”
许小亮寻思了一下道:“照实说不可能。师傅讲风水学时也提到过旱魃,旱魃是由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由于风水所变,才成为旱魃。赵小英死有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变成旱魃?莫非有其他邪魔相助?”
杨思明拍了一下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刚才恍惚看到赵小英坐在一个小动物的身上,一定是她在于妖邪为伍,仍在危害人间!走!我们到杨家屯看看去!”
四个人催动战马,马蹄飞奔,眨眼间跑完二里地的路程,一进村口,见这个山清水秀的小村落,已是面目全非。
村口的两棵大柳树已经被砍伐,留下两个白花花的树桩。庙宇被毁,昔日的老君庙已经改为大粪坑。
残垣断壁,满目疮痍。茅屋座座,却不见一丝生机,燥热难当。这个山清水秀的小山村,已是面目全非,竟然成了一片废墟。
他们从后街来到前街,却见东头第一家的烟筒里冒着袅袅的炊烟,许小亮兴奋地叫道:“老凃家还有人!”
四个人拴好了马匹,留下何萍、四胖儿在这里看马,兄弟俩径直向凃家走去。
刚到大门口,只见房子里走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满脸污垢,头发蓬乱,穿着一身脏乎乎的破衣服,手里握着一把柴刀。
他警觉地注视着来人,突然把手中的柴刀高高举起,大喝一声:“站住!再往里走我就砍死你!”
许小亮急忙摆手道:“别介,别介。请问你是姓凃?叫凃大力吗?”
那个人答道:“是啊。你们是谁?”
许小亮道:“我姓许,是许镇山的儿子,许小亮!”
“我的妈呀!”凃大力急忙把手中的柴刀放在窗台上,紧行几步来到许小亮的面前,向后拢了一下头发,仔仔细细地把许小亮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道:“一点也认不出来了。”
用手比量了一下,说道:“你走的时候才这么高儿。还是一个小嘎崽子呢!你们干啥来了?”
许小亮指了一下身旁的杨思明,介绍道:“这是我小弟,许小明。你不认识吧?我们专程回来家看看。”
凃大力看了看杨思明,扑哧一笑道:“这小嘎崽子我可没见过!从屯子里走时,你妈也没腆着大肚子啊?是不是又给你找后爸啦?”
许小亮见凃大力多年还没改变,说话还是愣头愣脑,傻了吧唧的,小时候也常和他在一起,因此二人也不挑理,挥手打了他一拳,叱道:“去你的吧!你才有后爸呢!”
“不是!”凃大力辩解道:“真的!我不是在闹笑话!你妈临走时也没怀孩子呀?怎么突然蹦出一个大兔小子呢?”
杨思明临走时还不到三岁,对凃大力几乎没有一点印象,听他说话挺逗趣,忍不住地哧哧而笑。
许小亮摆手道:“别说这些了,这道山谷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屯子里还有谁在居住?”
凃大力拍了一下大腿,苦涩地说道:“别提啦!一连两年大旱,滴水未落,这一道沟的人都走光了,屯子里只剩下我和杨小秃儿啦!大井里每天还能舀出一瓢水,我们俩没地方去,就在这等死。好在这里没有人住,临走时还扔下一些带不走的食物,有时候去谷外去要饭,我们俩一直活到了现在。”
杨思明道:“不用怕,我们专程办这事来了,用不多久,你们就能开始正常的生活了。”
凃大力半信半疑地问道:“就你们俩?”
凃大力比许小亮年长五岁,小的时候常跟在他的屁后玩,因此两个人熟而不拘,许小亮拍了他一下肩头,笑骂道:“你别狗眼看人低。你马上把杨小秃儿给我找来,我们这里有水、有酒、有肉,吃饱了喝足了,给你们俩几两银子,赶紧到外地买几车水来。”
“是咋地!”凃大力两手一拍大腿,拔高一蹦,显得极为兴奋,哈哈笑道:
“怪不得我昨晚梦见吃肉了,果然来了近人。这下子可妥了,我得猛劲猛劲的解解馋,不瞒你说,这个穷地方连个耗子都没有,一年都没吃过肉啦。一个多月前,屯子里跑来一只狗,被杨小秃儿我俩给弄死了,可机八玩意没有水,吃了两天烤肉,险些没把我俩给渴死!”说完乐颠颠地走了。
杨思明望着他的孤单而又可怜的背影,心里一阵心酸,扭头对许小亮道:“这事我管定了!但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对付旱魃?”
许小亮道:“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夜间会往人家里挑水。只有烧了旱魃,天才会下雨。而古人主要是使用童子尿与黑狗血来对付旱魃。后来变成焚烧,两样我们都试试。眼下最关键的是找到旱魃的墓穴。”
杨思明问道:“你有办法找到吗?”
许小亮沉默了一下道:“差不多吧。我估计能找到,今天夜里咱就试试!”
兄弟俩刚刚到大树前,凃大力领着杨小秃儿走了过来。何萍瞧他们俩脏乎乎的,颇为不喜欢,急忙躲到了一旁,对许小亮道:“你拿些东西到一边去吃,我看了都有点恶心。”
许小亮对何萍那是百依百顺,连声答道:“行行行,我这就带他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