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彪思忖再三,犹犹豫豫地说道:“落脚点我倒是有一处,只是距离村庄不远,我怕这两个冒失鬼不服天朝管,在闹出什么事来。”
杨思明道:“嘿嘿,知易行难。如果这两个愣头青再捅出什么大娄子来,我们的缘分可真的走到了尽头了!”
齐彪连连说道:“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不管他们什么样,咱哥俩的缘分可不能断啊!”
杨思明笑道:“那是,那是。二哥忠厚仗义,舍弃谁也不能舍弃二哥呀!”
齐彪探头向门外看了看,低声道:“你发现没有,郭大壮自从认识大哥之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似的。”
杨思明叹道:“亲戚有远近,朋友有厚薄。他们哥俩对劲呗!只是自己的亲外甥女没了,他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该喝酒喝酒,该逗乐就逗乐,好像没发生似的,我有点想不明白。”
齐彪问道:“你结交之后,后悔了吗?”
“唉!怎么说呢!”杨思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摇头道:“人在做,天再看,一切随缘。不谈这个问题。哎,你们身上的银子还够用吗?”
齐彪掐指算了算,答道:“大约还有二百多两吧。没有大事,足够吃上几个月了。”
杨思明道:“这我就放心啦,他们有酒有肉,暂时还不会闹事。明晨我就不辞而别。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去了哪里。他们若是问起,你就说:你们俩整天喝酒惹事把他气走了,可能是去了云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齐彪笑了笑道:“知道了!哎,如果我有急事,到哪里去找你?”
杨思明寻思了一下道:“近些日子我都在老家祭奠亲人。超度亡魂至少七天,七天之后吗?我可能去一趟暖阳谷。别光问我,你们的落脚点选在那里?”
齐彪答道:“闾山。当年我在镖局当镖师,积攒了一些银子,在闾山脚下一个叫双堡子的村子买了一套宅子。这一带人口不多,宅子又在村西头,估计不会出什么事的。”
杨思明点头道:“这我就放心啦。”
齐彪笑道:“你小子可一定要回来找我们呐!等你一个月,如果还不见到你,我就公开咱们之间的秘密。”
杨思明豪气顿生,朗声说道:“千生不舍手足情,万死不负兄弟义!”
此时三更已过,两个人同时打了一个哈欠,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笑道:“睡觉吧!”
黎明终止,红日喷薄,郭大壮从土炕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土炕上七横八竖挤满了人,刘黑虎正躺在自己的身旁,仍在呼呼大睡:“咦,我们怎么会睡在这里?”
他用手推了推身旁的刘黑虎,叫道:“醒醒,醒醒,昨天我们是不是喝多了?”
刘黑虎睁开惺忪的眼睛,一股身坐了起来,见炕上倒着许多喽啰,不禁一惊:“我的妈呀!这要是有官府捉拿,必保连窝端!你说四弟见咱们这样会不会生气啊?”
郭大壮摆手道:“不会、不会,我俩相处几个月了,还不知道他。走,上楼看看他去。顺便打听一下赵州那边的消息。”
“起来!起来!都******给我起来!”刘黑虎大吵大嚷,把睡梦中的喽啰们都吆喝了起来,责骂了几句,背着手与郭大壮一起上楼了。
二人来到齐彪所住的房间,“嘣嘣嘣”敲了几下子门,见里面没有动静,便喊了起来:“开门!开门!”
里面还是没有人应答。刘黑虎急了,伸手一推,房门居然开了。探头一看,才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咦,这两个小子去了哪里?”
人去楼空,晨 风吹窗。想起昨日他对郭大壮说的“从此不会再与你们喝酒”,明白他那时已经下决心离开我们。
天下之大,不知他去往何处,但四弟必是不让我们知道行踪才不告而别。
郭大壮惊讶地说道:“呀!坏了!昨天他去了赵家,今天一早就走了,一定是赵州那边出事了!四弟和二哥是不是又去了赵州?”
刘黑虎道:“他们俩走了,干嘛不叫上咱俩一声。”
郭大壮道:“咱俩虎扯扯的。总在外面惹事生非,人家都把咱俩恨死了。我看这回是彻底走了。可二哥他……”
刘黑虎道:“走到外面找找去。”
两个人急匆匆地来到外面,见齐彪迎面走了过来。郭大壮急着问道:“你干啥去来的?”
齐彪叹道:“四弟走了。我去追他,但没有追上。”
两个人听完,大脑袋登时搭拉了下来,嘴里不住念叨:“一定是被我俩给气走。这回是不能回来了!”
过了半晌,郭大壮才问道:“他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来?”
齐彪道:“可能是去了南面。至于什么时候回来,他可没说。看样子对你俩的怨恨很深,可能与我们绝交啦!临上马的时候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刘黑虎他匪气不改,我永远不会认他这个大哥!”
刘黑虎性子桀骜狂野,勇猛顽强,冲动好杀,颇具猛将的气质。但是外冷内热,内心深处却是率性而为。
杨思明天资聪明,大度随和,文韬武略,智勇双全,具有领袖风范。两个人性格虽不相同,却相得益彰。相处时日虽然不久,在刘黑虎的心里仿佛早就认识一般。
况且杨思明无论文武都在刘黑虎之上,敬佩之意远远超过他人。此次不辞而别,一定是带着怨恨而去,心中除了后悔之外,也在为他担心。想到他孤身一人闯荡天下,不禁有些怅惘。
刘黑虎、郭大壮一时不知所措,只能在失落和愁楚中度过。太阳渐渐的升高,热度也渐渐地加强,两个人找到一片树荫,蹲在了地上。
刘黑虎挥拳敲了敲脑袋,责备似的说道:“你说我这人怎么这么没脸呐?都捅一回娄子了还没记性!一定是看咱们喝得烂醉如泥,觉得咱俩无可救药,才赌气而走。唉!古人说得好啊,东西丢了才知道珍惜。”
郭大壮撇嘴道:“你就别在那捅词了!那叫失去才懂得珍惜。”
刘黑虎用大手拨打他一下,叱道:“你小子也别装屁!你比我也强不到哪里去。你说说,这几个大篓子哪次没有你?亲外甥女没了,还没命似的喝酒,你就不是个东西!”
郭大壮嚷道:“你觉得我不难受啊?我因为什么不敢回家?不就是没法向我姐交代吗!我喝酒,那是在疼痛中喝酒。再者说了,都是你这个大哥不往好草赶,给我带坏的!”
“呦呵!”刘黑虎把眼睛一瞪,笑看着郭大壮,骂道:“你小子浑身长癣,还成了癞人了呢!说我不往好草赶,那你是头蠢驴啊?往哪里赶你就在那里吃草啊!”
齐彪见他们相互埋怨,看出都有悔过之意,心里暗暗窃喜,便上前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都别相互埋怨了。虽然四弟走了,但他绝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许他有要事去办,你们俩性情鲁莽,有很倔强,寻思带上你们只能添乱,故此独自一个人走了。说不定办完事就会回来找我们。眼下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还是研究一下我们的去处吧。”
刘黑虎把身子一扭,大脑袋一晃,“别问我,我第一次道关外来,我是没地方去。”
郭大壮也摆手道:“别问我,我就去过柳城和暖阳谷,但都离这里很远。”
齐彪笑道:“我有个落脚之地,不过是个小小的村落。只要你们俩不喝酒,不闹事,听人劝,我可以带上你们。”
两个人霍地站了起来,同时举起右臂,发誓道:“我们俩如果再鲁莽行事,不听劝阻,愿遭天打雷劈,不得……”
齐彪急忙举手阻止道:“好了,好了,知错就改,不必发毒誓。咱们兄弟一场,我齐彪不会抛下兄弟不管的。走吧,咱们先吃顿饱饭,然后结账启程。”
就这样,齐彪把十多个弟兄带到了闾山脚下。
放下他们不表,单说杨思明跨上墨顶银河兽,直接来到宜州城。
此时已是落日时分,要想去往******,还有四十多里的山路,他便找了一家客栈,饱饱的吃了一顿晚饭,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黎明时分,杨思明也没吃早饭,便匆匆的上路了。杨家屯坐落在宜州城的西南部,出城十里,往南就可到达杨家屯,往西才是******。
他本可以顺路看看自己出生的地方,但这里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渐渐模糊了,唯有一丝童年的回忆,又是那样的伤心那样的恐怖。
他不想回忆童年的往事,更不想让自己的父亲在脑海出现。在杨思明的心里,父亲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罪人,但愿他在心中永远永远的死去。
他不想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甚至看一眼那里的树梢都叫他心痛不已。当他走到岔路时,紧催战马,快速地从沟口飞奔了过去。
骏马奔驰,冷风在耳畔嗖嗖作响,眼前浮现一幕幕骇人的景象:刁蛮的奶奶、狠心的父亲、妖冶毒辣的赵小英……母亲的眼泪、母亲脸上的愁云、以致两个阿姨变成狐狸的一刹那,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痛、每一个情景都叫他骇然。
狂奔了二三里,他不敢再想了,急忙勒住了战马,伏在马鞍桥上不住地喘着粗气。为了排遣这些影像,他抬起了双眼,向北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