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英心里暗道:“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灵,我真要这样做,老天会饶过我吗?况且,杨老爷子与我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杀他?可我不杀他,黄皮子能饶过我吗?谁又能给我大笔大笔的银子?”
赵小英的心在犹豫、在彷徨、在矛盾、同时也在向善良方面在转变。她默默地将葫芦塞子藏在衣兜里,似乎有放弃这次行动的意思。
就在她要转身回屋的刹那间,脊梁骨处又是一条子冰凉,那凉意快速地散开,瞬间布遍了周身。
两眼迷茫,神智也变得模糊不清。突然眼前幻影一闪,出现许许多多的幻象。她放眼望去,影像中竟然瞧见了自己。
自己骑着一头高大怪兽,在万里草原上奔驰。身后雪山皑皑,风吹草低。前面绿草青青,山坳里现出一座座大型的宫殿。
一群英俊的少年正微笑呼唤,到了近前,各个垂手而立,齐声呼道:“恭迎娘娘驾到!”
赵小英扑哧一笑,不禁自问自己:“我什么时候成了娘娘了?”
她看得投入,浑然忘我。
在她瞧见的影像中,景象不断地变幻,但都是极为美丽开阔之地。
人和物也是走马观花,宫殿雄伟,宫中金碧辉煌,金砖铺地,到处都镶嵌着价值连城的宝珠。
一个个英俊潇洒的俊男倏然闪烁,巧笑嫣然,恍然若真,令她心跳如狂。正莞尔间,幻光稍敛,心中一凛,凝神望去,见自己又回到杨家老院子里来。
风雪交加,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步履蹒跚地从房子里走出,手中托着一个破碗,冲着邻居喊道:“行行好吧,给我一口饭吃!”
一阵狂风吹来,将赵小英刮到在地,再也起不来了。仔细看去,那个叫花子似的女人正是自己。
惊骇中,忽然传来黄皮子的声音,他警告似的说道:“这就是你两种不同的结果,向前走,荣华富贵。向后退,饿死街头。与我合作还是不合作,任由你自己选择。”
正要答话,忽听杨老太太喊道:“英子,英子,肉炖好了,端上去!”
“哎!”赵小英应了一声,转身跑进厨房。
坛肉已经出锅了,杨老太太把一坛坛野猪肉放在灶台上,她用毛巾垫在手上,把三坛子焖肉放在桌子上。
坛肉煮的翻滚,一出锅就静止了下来。上面盖着厚厚的油层,一点热气也不往出冒。
杨宗以为是凉的,他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肉来,嬉笑着说道:“六六三十六,我先夹一口肉。”
脖子一昂,大嘴一张,把一块连肥带瘦的肉块送到嘴里。坛肉刚刚出锅,热量完全含在肉里,他这一嚼,油脂四溅,烫的杨宗“嗷”的一声嚎了起来。疼痛难忍,实在忍不住了,倒在炕上打起滚来。
赵小英一脸惊状,却没有上前。
杨老爷子拄着桌子,惊叫道:“怎么啦?怎么啦?”
许大胆与杨宗相邻,见他烫成这样,一扭身,从窗台上拿过半碗凉茶,道:“喝口水,含着!”
说话间把半碗凉茶倒入他的口中,冷水一激,火辣辣的疼痛顿时稍减。过了一会儿,把口中的茶水吐到地上。
凑到许大胆的近前,张大嘴巴,道:“你看看,烫啥样?”
许大胆冲着阳光向里一看,上牙床子上赫然出了一个大水泡。
笑了笑道:“大宗子你说你,也没人和你抢,你忙个啥?”
杨宗用手指捅破水泡,趴在炕沿上吐了几口吐沫,道:“我看坛里也不冒热气,以为不热呢。”
赵小英客气地说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这么热的肉应该告诉你。”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杨老太太听到了叫声,急忙跑了进来,惊道:“怎么啦?怎么啦!”
杨宗把独眼一瞪,埋怨道:“都是你整的破玩意!嘴都烫破了!”
杨老太太笑骂道:“你这王八羔子!啥事都怨我?你咋不小心点呐。我看看,烫啥样。”
杨宗把手一拨,急皮掰脸地说道:“没事的,过会就好了,该干啥就干啥去!”
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三个人依然喝酒吃肉。
今天赶集很顺利,买头毛驴也很随心,高兴之下,三个人痛快淋漓地畅饮了起来。
眨眼间,太阳就落山了,屋子里也暗了下来。赵小英点上了油灯,见他们人人都略有醉意,赵小英觉得时机到了,便从衣袋里掏出瓶塞,插在酒葫芦里。
赵小英拿起酒葫芦,柳腰一摆,走到桌子前。
对许大胆道:“许大哥为了我家,放下买卖不做,劳累了一天,实在过意不去。弟妹给你倒一杯酒吧,以表谢意!”
许大胆道:“前后院住着,弟妹说的哪里的话呀?酒我接着,谢意就免了。”
赵小英给许大胆斟满一杯酒,又给杨宗倒了少许。最后才给杨老爷子的酒杯斟满。
书中交代过,酒葫芦里,放有一种叫“梦魂枝”的草药,与酒同服,滴酒便倒。
赵小英给杨老爷子斟酒时,顺手将酒葫芦横放着,原来她挖空酒葫芦的木塞,将药面藏在其中,木塞包了两层布。
赵小英把酒葫芦一打横,那酒透过布层,浸润药面,一葫芦酒也就变成了药酒。
酒葫芦的底,本来就是圆的,横放直放着谁也不留意,何况三个人已经饮了半天了,熏熏微醉,只感觉十分舒畅。
赵小英心里害怕,斟完酒之后,转身就走。两脚还未迈出门槛,忽听许大胆叫道:“弟妹,哪有只倒酒不喝酒的道理啊?来,大哥也给你倒一杯,咱们大家伙一起干一杯!”
赵小英急忙跑了过来,夺过他手中的酒葫芦,道:“大哥,不用你给我倒酒。我自己倒!”
赵小英把酒葫芦放到了一旁,很不自然的一笑道:“啊哈,我喝温酒不习惯,还是喝凉酒吧。”
拿起酒坛子,满满地倒了一大碗酒,酒碗高举,道:“我先干为敬!”
说完,把脖子一扬,“咕咚咚”把一大碗酒喝了个精光,对着许大胆控了一下酒碗,然后弯腰咳嗽了几声,捂着嘴巴向门外跑去。
许大胆和杨老爷子见赵小英如此能喝酒,登时都惊呆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而杨宗却是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她又犯傻劲了,过一会儿就好了。来咱几个喝!”
端起酒碗,与他“当”的一碰。将一碗酒喝干了。
许大胆也干了碗中的酒,醉意增大,但并未有多大的反应。三碗酒当中,唯有杨老爷子是一碗药酒。
一入肚,片刻间,便觉得头昏眼花,浑身冰冷,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向后一仰,“扑通”的一声,倒在了炕上。
“咦妈呀!我爸喝多了。”杨宗急忙爬了过去,托起父亲的脑袋,大声叫道:“爸!爸!你怎么的了?”
许大胆把炕桌拽到一旁,一摸他的手,冰凉刺骨,骇然地说道:“不好,你爸要不行了,大宗子赶紧喊人!”
杨宗跳到炕下,光着脚丫子就往门外跑,边跑边喊道:“不好啦!我爸要不行了!快来人啊!”
杨老太太和赵小英正在西屋倒着,听到了喊声,杨老太太惊道:“不好,那屋出事了!”扭身下了炕,急忙往东屋跑。
赵小英一脸惊恐,心如敲鼓。本想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跟着老太太一起跑过去。可她做贼心虚,怕得要命,尽管站在地上,就是迈不动步。
就在这时,忽觉后背一阵冰凉,那种恐惧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镇定而又从容地跑了过去。
见杨老爷子气息微微,面如白纸,急忙跳到炕上,从许大胆的手中夺过头颅,放在自己的怀里,掐人中揉前胸,不住地摇晃着着他的脑袋,大声高喊着:“爸!爸!你怎么啦?快醒醒啊!快醒醒啊!”
听到杨宗的喊声,左右邻居也都跑了过来。一时间,哭声,叫声响成一片,屋子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赵小英一手托着杨老爷子的头,从发髻上抽出一根银簪,在他的人中上点了点,两眼一闭,手指猛一用力,簪尖登时刺入肉里。
别人看不到,她却看得清清楚楚,那邪魔化作一道幽光,钻入杨老爷子的体内。
此时杨老爷子魂魄呆滞,很快就被黄皮子攫住,那源源不断的邪气瞬间布遍他的周身,对他的肉身开始摆布。
单等赵小英将簪子拔出,杨老爷子果然“哎呦”的叫了一声,眼睛蓦地睁开,眼珠子溜明铮亮,叫人看了有些害怕。
杨老爷子诡秘地看了看四下,突然伸出了右手,在面颊上挠了几下。动作滑稽诡秘,有点像猴子抓痒一般。
两手乱摆了一阵子,看了看大家伙,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问道:“你们都围着我干啥?”
杨老爷子的动作委实有些怪异,大家都怀疑他招上了邪魔,纷纷在交相议论着,不知谁说了一句:“是不是中邪了?”
声音虽小,但还是惊动了杨老爷子,突然震怒起来,高声骂道:“谁在那里瞎放屁!给我滚!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