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钱“当啷”一声,落在桌面上,老乌龟此次也没有吹气,只是在一旁静静地观看。那铜钱在桌子上颠簸了几下子,依然是“字”在上面,龟道安又输了。
龟道安一副垂头丧气样子,把包裹往杨宗面前一扔,叨咕道:“我输了,你这回逼嘴又该咧开了!”
说完后,用小眼睛斜楞杨宗一下,低着头朝门外走去。
赌局散了,围观者也陆续散去。
杨宗望着老乌龟的背影噗哧一笑,道:“死老头,敢在我杨老大的面前耍威风?嘁!你还嫩了点儿!”
扭头对诸位打手们说道:“这银子是白得的,就不用上交了,今天弟兄们受了不少的委屈,用这笔银子好好吃它几顿。”
当即吩咐手下,在散州城里定了一家最好的酒楼。
一边欢喜一边愁。再说龙王和老乌龟出了赌场,径直朝小沙河走去。龙王在前,老乌龟咋着肩膀,扭着两条罗圈腿,鸭跩鸭跩的在后面紧跟着。
一边走一边唠叨着:“我说我不玩吧,你拽着我头发非得叫我玩,结果输了这些银子。那叫一百两银子呀!”
说道这儿,老龟屈着手指,算计道:“能卖十坛子酒、十只鸡、十斤猪肉、十斤牛肉、十斤包子、十斤……咳!够我家吃好几个月啦!都怨你一句话,害得我出丑不说,还……”
龙王起初没有搭理他,见他唠叨个没完,大喝一声:“行啦!你给我消停点儿!再敢唠叨一句,我就把你嘴给缝上。”
老乌龟眨巴眨巴小眼睛,见龙王真的生气了,再也不敢吭声了。
龙王一直在想:“这赌徒借鬼邪之道,骗取钱财,此事我该不该管呢?按理说,我是一河之龙,不应该管人间之事。可我毕竟是凡世之神,怎么能眼看着妖邪作乱,坑害人间呢?”
不知不觉到了小沙河的岸边,龙王看了老乌龟一眼,问道:“老龟,你说人间好不好?”
老乌龟回道:“好是好,就是输了银子心难受。”
龙王又问道:“如果叫你天天到人间去,你都干些啥?”
老乌龟寻思了一下,用右手点着左手指,说道:“先到酒馆里喝顿酒,再到赌场里把输的银子赢回来,接着在喝酒,晚上找一家青楼住一宿,再喝……”
“够啦!”
龙王怒喝一声,用手点着老乌龟道:“老乌龟,你不思修行,却贪恋红尘。如果任由你放纵,不但染上人间的恶习,还会殃及人间!我现在就将你打上百年封印,直到你修成正果,再踏上河岸!”
老龟吓得两手连摆,哀求道:“别介,别介,我老龟修炼千年,好不容易才……”
不等老龟把话说完,龙王抬腿就是一脚,正踹在老龟的腰胯处,他侧身飞起,“扑通”的一声落入河中。
龙王挥手一指,一道金光由指尖处射出,正打在龟道安的身上。一蓬金光泛起,再看这龟道安已经变成一只大乌龟了。
把头探出水面,向岸上看了几眼,然后把头扎入水中,向河水深处游去。
红日西沉,晚霞遍天。
晚风中龙王面南而立,他心下踌躇,一时不知该不该管这人间不平之事?
管吧,会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不管吧,他借邪魔之道,大肆赢钱,说不定会有多少赌徒家破人亡。
犹豫了好久好久,终于横下心来,忖道:“如此和谐儿美丽的人间,岂容邪灵主宰?”
龙王缓缓地抬起了左手,把食指竖在眼前,朗声喊道:“六神归一,邪灵可见!”
喊声未落,只见龙王的食指尖上绽放起蓝色光芒,涟漪一般,渐渐的扩大。中心处蓦地现出了景物。
有山、有水、有村庄,突然景色巨变,眼前却是三间土房,接下来就是一盘炕。炕洞子里清晰地出现两张骨牌,上面刻着一红一黑的两个圆点。
龙王对骨牌颇为了解,他知道这是牌九牌中的两张“地牌”。骨牌的上面是一个神龛,炕洞子里过于黑暗,看不清供奉的是谁,但他不难地猜到,一定是那个助纣为虐的邪灵。
骨牌下还有一个小香炉,香烟袅袅。
看官要问,这久无居住的空房子里,怎么会有人烧香呢?
其实供奉神明不一定在一处烧香,这赵小英和杨宗无论在哪,他们都会天天烧香跪拜,祈求邪魔显灵保佑他们逢赌必赢。
常言道:香自诚心起,烟从信中来,一城通天界,神明下天来,有求必应。也许他们供奉的邪灵也是这个道理。
龙王看罢,心里暗道:“怪不得这刀条脸儿逢赌必赢,原来这小子是得邪灵相助。”
邪灵也是修成的神灵,龙王并没有直接将神龛捣毁,而是回到了小沙河,找到了龟奶奶,对她说道:“龟道安在人间贪恋红尘,被我打上了封印。从此他无法越出水面了。但有一件事还得麻烦你去做。”
老龟婆道:“龟道安罪有应得,活该!龙王需要我做什么?你说吧。”
龙王道:“你赶紧去一趟杨家屯,把杨家炕洞子里的两张牌给翻过来,让那两张地牌变成了两张白牌。”
老龟婆道:“好好好!我这就去。”
把身子一展,冲出了水面,驾着云光,来到杨家小院。见房门上锁,吹了一口仙气,铁锁落地,房门自动敞开,老龟婆鸭跩鸭跩地走进屋里,掀开炕席,将烟筒下的板石掀开,朝里一看,果然里面摆着两张牌。
老龟婆骂道:“这王八羔子,难怪他老赢钱,闹了半天在搞邪门歪道。”
她伸手将两张“地牌”扣在地上,转身刚要走,心想:“这样一来,那死小子还能凭运气、手气赢钱,我叫他手气贼臭,运气贼遭,在玩就输掉底!”
把屁股一调,对准骨牌“嘟”的一声,放了一个臭屁。臭气在骨牌上转了一个圈,然后消失了。
老龟婆诡秘地笑了笑,点着骨牌骂道:“刀条脸子,我臭死你!我臭死你!我叫你赢我家老爷子的银子,怎么赢的怎么输回去,掉底!掉底,掉掉底!”出了一口气,这才转身离去。
次日赌场里来了一个穿着阔绰的男子,一个美男子,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啪”的往桌子上一扔,箱盖自动打开,赌徒们定睛一看,里面装着都是黄澄澄的金子,指名叫道:“刀条子脸,你给我出来,今天我要和你比比高低!”
杨宗、赵小英在众人的簇拥下,从后堂走了出来,扭动了几下子脖子,拿声拿调地说道:“那位高手这么牛啊?还点名道姓地找我杨老大,是不是有银子没有地方花了,专程给我送了啦?”
书中暗表,这位雍容华贵的的中年男男子正是小沙河的龙王。今天变身来到赌场,一是检验一下邪气破了没破。二是借机赢金巧手赌坊一些银子,让他退还不义之财。
龙王见杨宗十分狂妄,霍地立起身子,用拇指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沉声说道:“我!人称江南第一赌王!”
杨宗不屑地道:“江南、江北我见过多了。都自称是赌王,到我这里都成了蔫吧王。”
“哈哈哈!”一群手下哄堂大笑。
龙王把一箱子金银往前一推,“少要废话!认赌服输,只求速战速决!”
杨宗冲着手下招了招手。手下把头递到杨宗的近前,低声讲了几句话,一群手下都回到了后堂。
过了一会儿,也拎出一箱子金子来,放在赌桌上,双方检验完毕,杨宗问道:“赌什么?”
龙王道:“还是攧钱来的快。就攧钱吧。”
杨宗取来一枚铜钱,握在手掌里,双手合什,默默祈祷,忖道:“黄仙显灵,黄仙显灵,今天碰到一条大鱼,保佑,保佑。”
忽觉手掌一动,紧接着散发出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杨宗连忙捏住了鼻子,对手下骂道:“你们他娘的谁放臭屁啦?都给我滚开!”
人走了,臭味也散去了,他的手心也不在颤动了。杨宗也不在乎,瞟了龙王一眼:“开赌吧。你买‘字’还是买‘背’?”
龙王道:“我买背。”
一旁的主持局的高声喊道:“江南赌王买‘背’,杨老大买‘字’,一把定胜负,认赌服输!”
话音未落,杨宗把铜钱高高抛起,“当啷”的一声,落在了桌子上,颠簸了几下子,竟是一个“背”。
杨宗倒吸了一口冷气,登时冷汗流了下来。赵小英和几个手下也都傻了眼,一箱子黄金,价值几万两银子,一下子都输了,这不是千日大柴一日烧吗!
龙王也不答话,拎起两大箱子就走,赌坊的打手们立刻围了过来。只见那男子从人缝里钻出,眨眼间就不见了。当天夜里许多穷人的家里都掉下几锭数量不等的银子。
杨宗一下子输了这些银子,也不好向老板交代,就让赵小英拿出几百两银子,想在其他小赌徒身上赢回来一点,也好在老板面前壮壮脸面。
没想到杨宗今天的点子特别背,每次推牌九,都是零点打头,也就是所说的蔽十。总之玩啥啥输,保个本钱就算赢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