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常委?傅景曦的父亲?季小清突然想起傅景曦曾警告过她不要靠近夏家!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觉得她正置身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那天晚上季华山在原来的房间里睡得极香极沉。虽然这间房间比他在夏家的卧房小太多,却能给他久违的安定感。第二天早上他是被手机吵醒的。
他迷迷糊糊对电话那头“喂”了声。
“夏总,你怎么还不到公司呢?”是他的私人男助理陆蒙在电话那头说话,声音似乎很焦急。
“现在是几点?”他还是没有睁开眼。
“九点三十分了!”
“我半小时内到公司。”虽然这个副总没什么实权,不过去还是要去的。
“不,我是想告诉您,刚才医院来电话,董事长决定改遗嘱。律师团已经去医院了。您的姑姑和伯伯也都赶去了……”
夏名遐睁开了眼,黛黑的眸子微深。
“谢谢你通知我,我现在就去。”他挂了电话,立即起床穿衣洗漱。
他走到停车场,进了他那辆阿斯顿马丁车,高速驶向市第一医院,直奔住院部顶楼。
他刚从电梯内走出,就看到走廊尽头处夏家其他人都聚在室外,包括陈管家。
“哥哥,你来了。”宋小宛走来迎接他,“你怎么现在才来呢?”
夏名遐对宋小宛微笑了下,“哥哥睡过头了。”两人一起走向尽头的走廊。夏明珠和宋琦玉显然反感看到宋小宛对夏名遐太亲近,只是这时候有更重要的时候烦扰她们的心,所以也不说什么。
夏堇深对夏名遐的态度不近不远,不过听说比起对以前的夏启亮亲切多了。
夏明香见到他来了,握住他的手腕,表情跟小宛一样急切,“你怎么现在才来?听说爸爸的病又加重了……唉。”夏名遐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户,依稀见到病床上脸色苍白皮肤干涸的夏董瑞,以及围坐在床边的几位律师。他们来自本市最闻名的守誉律师事务所,坐着最靠近窗边的两个,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事务所所长赵方诚,另一个是本城最富盛名的大律师程戒。
大约三十分钟后,几位律师收拾了文件离开病房。夏堇深如同大家长般跟赵方诚握手,朗笑道:“麻烦各位了,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赵方诚对夏家的人一一微笑,然后带着程戒等人离去。
医生请亲属们到办公室谈话。戴着厚眼镜片的医生站在他们面前,声音有些沉重地说:“夏先生的病情不断恶化……我院已经尽全力了。大概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情了,也或许会有奇迹发生。”夏家的其他人认真地跟医生讨论病情,唯独夏名遐一个人站在最后,缄默不言。
宋小宛轻轻在他声旁问道:“哥哥怎么了?心里难受是吗?”她的眼神有些悲伤,是真正的悲伤,而不是故作关切,眼角的那颗哭痣勾人心神。
他对她微微一笑,“你很关心我?”
宋小宛怔了怔,随即认真地说:“对,我在关心哥哥。你是我的哥哥呀。”
这好像是第一个承认他身份的人。虽然其他人也名遐名遐地喊得亲切,但是这么直白承认他身份的,宋小宛是第一个。
“呵。”他温和地笑。
夏名遐回到季宅,推开正门,见到季小清正在客厅里弹奏钢琴。十指在象牙白琴键上敲击一个又一个流畅的音符,夕阳的阳光漏过落地窗洒进来,完全笼罩在她背上,屋子里没有开灯,他好像看到了昏黄朦胧的胶片,过去的记忆涌上心头,他突然感到左胸膛袭来一阵痛。
季小清弹完这首曲子,回过神来,见到他进了屋子,笑道:“华山,回来了?”
他向她走过去,他想吻她,突然间极想亲吻她。季小清突然倒吸一口气,“你手臂上怎么有伤口?”
夏名遐瞥了眼左手臂,灰色的衬衫上破了个口子,渗出鲜血来,他想到什么,眼波微动,然后突然倒在地上,叫了声:“啊,清清,我要死了!”
季小清赶快奔过去蹲在他身旁查看伤口,伤口很深,像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伤的!
“你去动物园跟大猫打架了?”
“……”他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好啦,我开你玩笑的。”她翻出医药箱,开始给他消毒止血,“你到底怎么受伤的,自己都不知道包扎吗?2400毫升血流失了就会死啊!”
“清清,”他看着天花板,缓缓地眨了下眼睛,“要是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她听到这话心里挺不舒服的,冷声道:“你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没事找事是吧?哪那么容易会死,你跟狮子呆了这么多年都没被吃掉,现在到人堆里会死?”
“可是我害怕,我哪天死了,清清会难过。”他的眼珠子一转不转,好像漂亮的雕塑,令她不知怎得突然心慌,“不跟你胡扯了。我去做晚饭。”季小清起身走向厨房。她完全忘了追问谁划伤了他。
夏名遐仍然躺在地板上,他微微转过脸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缓缓地闭上眼,阳光笼罩在他身上,他觉得面颊被晒得有些发烫,心里的某个部分却更烫,不知不觉间沦陷在痛苦的煎熬中。
第二天季小清接到了回到市区后的第一笔预约。西城区警察署分队长约她八点见面,跟他一起审问一个嫌疑犯。
季小清已经休工一年,很久不在七点起床,所以一不小心睡迟了二十分钟,时间太赶她的早餐只能打包放在拎包里,工作结束后再吃吧。
差不多是七点五十五分,她驾车来到警察署门口,黄队长已经等在门口,看来案件很焦急的样子。
“队长好!”她走过去跟人过手,对方回握她笑道:“季小姐好,我们进去吧,边走边说。”
“好。”她扬唇微笑。丰润的唇膏遮住干裂的嘴唇,她到现在没喝一口水,没吃一粒米,整个人走路都有些无力。
警察署的走道上,小警员见到黄队长纷纷叫道“队长好”,而黄队长只是点点头,一个劲跟季小清说案子,“上周一西城区丁香路上发现个女尸,才17岁的学生,被人强奸致死,通过她衣服上的校徽,我们联系校方和家属,了解下来她学习成绩还不错,有个在校的男友,小伙子长得很俊。后来侦查到这个小伙子在女孩子死后在和别的女学生交往,经同学反映这两人早已发生过性关系。”
“现在的学生也太疯狂了点……”这个案件她还没听出头绪,对这些未成年人的同居关系头皮发麻。
“后来我们了解到那个女学生原本也有个男友,现在分手了,是年纪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一开始注意到他是因为有次看到他放学等公交车,等了十分钟后他暴躁地踢翻了垃圾桶。”
“你认为是他?因为他性格里可能有暴力倾向?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杀了那个夺他女朋友的男孩?”
“他们是一对表兄弟。”
季小清怔住,一个是爱人一个是兄弟,所以就用变态的方法将怨气洒在那个无辜的女孩子身上吗?走廊漫长,她的心越来越冷,她在草地上呆了一年,再次回到这个寒冷的工作上,面对谎言与猜测,突然感到手脚冰凉,或许如果不是受父亲季明浩影响,她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和这个工作扯上关系的。
“死者身上暂时没有发现破案线索,显然犯罪者是极小心也极聪明的,这张……”黄队长从牛皮袋里拿出张12寸放大照,“是死者的伤残放大照……”
一张鲜血淋淋的下体撕裂的照片突然出现在季小清眼前。她感到身体被定住了一样,眼皮因惊讶抬着,露出更多的眼白,下一秒她捧着自己的胃狂奔进女厕所开始狂呕。因为没有吃早饭,她呕出的都是酸水,良久后,她用水冲了把脸,然后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
或许是刚回到工作上的关系,或许是那张照片出现得太过突然的关系……
季小清微微抽气,有个主意在心中形成。
黄队长向她直道歉,忘了季小姐不是警务人员,一下子面对血淋淋的照片可能接受不了,她笑说,没事没事。因为嫌疑人目前没有证据指证,他只是被“请”来警察署帮助破案,所以时间有限,两人立即赶往审问室。
审问室里只有一张桌子,两边各方两把椅子,一个男孩子坐在靠墙那侧,缄默不语。坐在他面对的警员见到黄队长进来了,立马站起来喊了声:“队长好!”
黄队长请她先坐下。她将DV交给刚才的警员,麻烦他帮忙拍摄,而她跟黄队长坐在男孩对面,手里拿了一小叠照片。
“你叫沈铭是吗?可以跟我说说话吗,只是随便聊聊。”季小清对他笑道,露出洁白的贝齿,想拉近两人距离。而男孩眼睛抬也不抬,甚至还看了下手表。
季小清抽出一张照片放在男孩面前,“这是你刚出生的照片是吗?听你母亲说有七斤重?好健康,呵呵。”他看了眼自己的婴儿时期照片,眨了下眼睛,依旧不说话。
“这张是你五岁的照片,你父母带你去森林公园野餐是吗?”她抽出第二张照片,放在桌上,而他眼波依然平淡,不过注意力显然已经被吸引过来。
于是季小清抽出第三张,“这是你十岁和表弟陆磊的照片,你们一起念小学三年级。”沈铭依旧不言语,而她却注意到他眉头极浅地靠拢,一瞬后又舒展开,这种细微的脸部表情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是很难发现的。但是她已经明白,沈铭和陆磊已经不再是照片上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这是你十五岁和家人一起去海滩旅行的照片,你和你父亲正钓上一口大鱼?还记得它几斤吗?”季小清将这张生动的照片放在他眼前,他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忘记了。很好,他已经愿意跟她进行肢体交流了。
“还有最后一张,”她的手指捏着那张血淋淋的照片,不像之前是平放上去,这张照片一直背对它视线,直到来在桌中央一下子翻转,“你十七岁杀了个女生。”
沈铭盯着那张照片微怔,然后撇过脸冷冷道:“跟我没有关系,为什么要给我看这种照片?”
“呵,”季小清轻轻一笑,“你的行为已经很好证明我为什么要最后给你看这张照片。”她开始边整理桌上照片边说,“知道吗,我也是刚看到这张照片的,然后立即奔去洗手间吐了一会。或许我心理承受能力太弱,可是普通人一定会立即撇开眼的,而你倒是盯了它一会,看来你对这画面并不陌生是吗?”她已经理好文件,于是拎起包站起,接过警员手里的DV,“你的嘴角还在冷笑呢,”临走时她对男孩说,“做了坏事就那么让你有成就感吗?可你别忘了,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将会提供起诉你的最佳辅证。”
说完这句话她离开审问室,舒了一口气,准备等黄队长出来一起去办公室,而包里的早点她是完全没有胃口吃了。
在办公室里,黄队长面对DV资料和季小清的辅证文件非常满意,赞了她半天,正当她以为她终于可以走的时候,黄队长突然问道:“还有一桩棘手的案件或许需要季小清的帮助,不知你……”
“血淋淋的案件不要找我……”她双手护在胸前手心向外,像是投降的样子。黄队长失笑道:“不血淋琳,只是很没头绪,而且是个二十年多前的老案子了,又受上级命令要彻查,真让人头疼。”
“这么老的案子,怎么这会儿要彻查?”
“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档案里很模糊,不过这次上级命令我们要彻查清楚,是关于西城区首富夏家的……季小姐有兴趣吗?”他不敢说太多,会漏露信息,如果季小清不愿帮助,他就讲到此为止。
“西城区首首富夏家?你是说夏洛集团的夏家?”她的心开始急躁地跳动起来!会跟华山有关吗?
“是的,就是那个夏家,住在淡水湖泊最好的那块地方,自己修公路通到市区。不过有钱人的家里也许容易出是非吧。”黄队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资料递给季小清。
季小清抽出一张微微发黄的纸,上面打印着:再不准备好10亿美金,我就杀了你儿子孙子!
“这……什么呀?”这恐吓信写得也太外行了吧,就一行字,谁信他?
“是的,当年夏董瑞先生收到这封恐吓信也就笑了笑,然后打了个电话问正在南非旅行的夏堇玥,夏堇玥说一切平安,明儿打算带着老婆儿子开车去南非大峡谷。”
“夏堇玥的儿子叫夏名遐,对不对?”明明知道,就是华山啊,可是她忍不住再确定一遍,好像能从黄队长的话里见到华山小时候的样子……
“嗯,没错,夏名遐已经在一年前回到夏家了,他也真是命大……后来通话结束的第二天,夏堇玥夫妇就在路上遇到绑匪,当地警方赶到的时候夫妇俩都已经中弹身亡,五岁的夏名遐不见踪影。后来夏家出动大批物资和人力找了三年都未果,从外系领养来了七岁的夏启亮。”黄队长娓娓说道,食指揉着皱起的眉,“所以这件事情真的很复杂。绑匪如果这么神通广大恐怕是专业的黑枪党,而如果不是的话……夏堇玥前一天告诉夏董瑞先生行踪,夏家其他人都在,如果……”黄队长换了个坐姿,顿了顿话语,“是哪位亲戚……,这权势滔天的咱也很难彻查。要见人家面还要先预约,安排日期,再通过法务,可能还会是代理律师出面,呵呵。”
“是哪位上级下令彻查的能告诉我吗?”季小清意识到还有另一条线索。她大概猜出,当年夏堇玥夫妇遇到绑匪被枪杀,一定是正巧有狮群经过,绑匪落荒而逃,留下夏名遐是因为认定他一定会被狮子吃了,没想到华山跟狮子好好地生活了二十年还能回来。
黄队长思量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是傅常委。听说……”他压低了声音,盯着季小清的眼睛,“听说明年省长人选就是他了……”
傅常委?傅景曦的父亲?季小清突然想起傅景曦曾警告过她不要靠近夏家!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她觉得她正置身一场巨大的阴谋中!
夏洛集团的每个员工上班时候都感到巨大的压力,要在这个集团里久留必然付出高于常人的努力和心理承受能力,唯有一个人,上班的时候磨咖啡看报纸,在办公室种满花花草草,有一回还带了条家养萨摩耶犬到办公室里玩抛接飞镖的游戏。能够在架空权利的同时又享受生活的除了夏名遐大概也没有别人了。
夏天转眼就要来了,许多人都开始着手避暑措施,而夏名遐热衷晒太阳。他办公室里有两扇相连的巨大玻璃窗,这天下午他躺在靠窗的躺椅上,抱着毯子在办公室里边吹空调边午睡。
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一来,夏堇深夏明珠夏明香的势力已经在夏洛内三足鼎立,各部门经理背后都有其中一座靠山,夏名遐这个副总经理形同虚设;二来,夏名遐的助手陆蒙帮他打理好一切,他可以安心睡大觉。
这天他一觉睡到下午四点多,起来吃了点下午茶和糕点,终于到了五点,他提前一小时走不过分吧?夏名遐薄薄的文件包一直丢在角落,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直接离开办公室回家。
走廊上宋琦玉正在打电话,远远听到脚步声她抬头一瞟,见到夏名遐穿着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走过来,她挑了下眉,不可否认这家伙长得还挺赏心悦目。不过脑子似乎不如脸,自从搬出去住后整天笑眯眯地过日子,好像整个家族跟他没半分关系。等夏董瑞两腿一蹬上路,看他还笑得出来么……
宋琦玉冷笑了下,跟对方挂了电话。视线瞟向夏名遐,打算打个招呼就走,可夏名遐看也不看她,目不斜视朝前走,这有点惹恼了她!
“咳,”她背靠在窗边,一手环胸,一手抵着下颚,食指指尖精致的白色立体雕花衬着丰润的朱唇,“准备回家了吗?”连他的名字,她也不愿意念。真不知道宋小宛的“名遐哥哥”怎么喊得出口。
“嗯。”他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下,点个头,脚步不曾放慢,眼看着就要从她面前走过了。
“以前的那个家?”不自觉间有讥讽的笑意越上她的唇角。他没回答,于是宋琦玉板下脸冷哼道:“还真是,在野地方长惯了一点礼貌也不会。”他听到了,只是笑着从她面前走过。
“跟你住一起的人也不知道教你点礼貌吗?”她嘲讽完,刚打算走人,未料夏名遐的脚步突然顿住,缓缓地回过身来,对她朗笑道:“琦玉姐姐?”
“啊?”宋琦玉脸上的肌肉抽了下,不自然地回应道。
“还是琦玉妹妹呢?”他折回到她面前,握住她抵在下颚上的右手,看着那朵雕花说,“你已经准备牺牲掉你自己吗?”
“你在说什么鬼话!”宋琦玉瞪着他,打算抽出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那双黛黑色的眸子笑得很开心,那种愉悦不是她平日里见到的平庸的快乐,而是一种妖异的色彩,“宋夫人不喜欢看到你们两姐妹打扮得年轻漂亮,所以平时是不准你们花心思在这上面的,我说的对吗?”他的视线落向那朵雕花。他说的是宋夫人,而不是大姑姑,这份疏离显而易见。
宋琦玉没有回答他,而是冷声道:“放开我,夏名遐,你现在还不具备抗争我们的实力!”
“所以你们两姐妹只有在跟宋夫人一起出席宴会的时候才会盛装出场,做做指甲,比如昨天晚上程戒律师打赢一场大官司后的酒宴。”他径自说下去,丝毫没把宋琦玉的威胁当回事,而宋琦玉也安静下来继续听他说话,“你今天指甲上还残留着美甲没有卸去,去准备再去参加后天赵方程所长的宴会吗?那看来程律师和赵所长至少不是一路的,不然你们何必跑两次?”
宋琦玉冷哼了一声,“你的推理很有趣,现在请你放开我,不然我会认为你图谋不轨。”
“对你图谋不轨的不是我,是赵所长吧?”夏名遐笑了起来,他的脸太过俊美,微眯着眼笑的时候闪现得令人不敢逼视的风华,“赵所长垂涎宋家大小姐已久了,看来宋夫人为了知道遗嘱内容从而早做打算,准备牺牲自己女儿了。哦,不过也是领养来的,也无所谓。宋夫人倒是英明果断,当初嫁给了二流上市公司的董事长宋万雄。这么多年来宋家攀附着夏家滋长,总算开出一番枝叶,在业界闯出了名号。而她不愿生养,宋万雄也不敢逼迫,更不敢养二房,待你们姐妹犹如亲生。只可惜他会错了夫人的意思,领养来的女儿只是为了日后的联姻或者……某种需要做准备。我倒是佩服你,这么心甘情愿地牺牲自己。”
这些事情她都明白,只是不敢面对。就好像一块严密藏掩的疤痕被彻底暴露在别人面前,宋琦玉已经失了方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而他突然放开她的手,双臂扶墙,将她圈子墙壁和自己之间。他身上树林般的香气侵入她鼻息,她只是下意识地往墙上缩。夏名遐在她耳边轻声说:“其实,你如果那么想知道那份内容,你可以来问我啊。我也可以告诉你的。”
“当时你跟我们一起在走廊上,你怎么可能知道……”他的声音挠得她心里有点痒,她的声音发急。
“我知道的,”他笃定地对她说,“我全知道。”
宋琦玉怔然无言,夏名遐放下手臂站直身体,最后看着她说道:“我只是觉得跟赵所长那样的人……”眸眼微垂,惋惜悲痛的样子,“真是太委屈你了。”说完转身离开,他笑得满面春风。
宋琦玉僵立在原地,面容阴沉。难怪母亲说夏名遐不容小觑,要对付他恐怕是需要花功夫,下诱饵……
夏名遐驾驶银色的阿斯顿马丁车离开地下停车场的时候,外面已经开始飘起小雨。
他打开车内音响一路匀速行驶,从夏洛集团到季宅大概是三十分钟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天空上一道白光闪过,仿佛被撕裂了般雷声咆哮。夏日的雷雨经常来得毫无预警,路上没有带伞的行人四下飞奔到躲雨的地方去,脚步凌乱。
雨刮器一下又一下扫过车窗玻璃,眼前的世界在清晰和模糊间不断交替。跑车驶上高架公路,离天空更接近的地方,头顶白光闪闪。如果季小清在车里,一定会尖叫连连吧,她那么害怕打雷。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这条高架公路上见不到其他车辆,或许是偏郊区的关系,而他开得飞快,不知不觉间超了速。他喜欢自然,就算是打雷下雨,他也喜欢得很。
在雷雨夹杂中他突然听到一簇细微的声音,像是一根针轻轻刮过引擎。夏名下放慢车速,全神贯注地听,又是细微的刮声,他立即停车,钥匙也没有拔直接跳下车门往路边飞奔……
后方突然“哄——”得一声发出巨响,有热气流从背后冲来,他立即伏到地上,有细小的火舌溅到他西装背上,他连忙脱下衣服扔到一旁,然后转身看向像莲花般妖娆盛开的火焰吞噬着阿斯顿马丁车,被烤成黑色的车骨和红色的火光交织在一起,高大的热气直冲天空,在上方形成对流,空气扭曲,仿若痛苦地呻吟。
夏名遐笑了出来,“不错不错,有进步了。比上次找人刺杀聪明多了。”
恰在这时,有一辆白色的跑车远远驶来,停在火场后方,一个清丽的女子下车朝他飞奔而来。她看到夏名遐安好的样子高兴得掉眼泪,下意识地扑倒他怀里:“哥哥你没事,太好了!”
“怎么,你知道我要出事?”
“是家里的司机要我通知你的,车子前几天送去场里还没修好,那天你直接去场里取车了,负责的工程师不在……刚才太危险了……”
呵呵,修车修到会自燃爆炸的程度,也够稀罕。他的视线落向在他怀里哭泣的宋小宛,语气慵懒,“你频频向我示好是什么意思?准备站到我这边来了?”
她像是被惊到了,猛得抬头,眼泪不知因为恐惧还是纠结悉数垂落。
“如果是,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站到我这边就绝不能改变立场,我对于背叛者决不心慈手软。”
如果他软弱了,谁来报他父母二十年前被暗杀的仇!总有些人要付出代价……
夏名遐比平时晚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家,他进入客厅的时候见到季小清坐在餐桌边,桌上放了一桌子菜,她面色不悦,若有所思。
“清清……”他温柔地喊了一声,停步观望。
季小清抬头,语气平缓而清冷,“晚回来了怎么不给我个电话?华山,我在担心。”
“我遇到点突发状况,”他笑得真诚而无辜,“保证下不为例!”
她不说话。事实上,季小清这一整天脑子里都思绪紊乱,多想跟华山好好聊聊那桩案子,原来他爸妈是被谋杀的,他会知道吗?她要告诉他吗?她想了很久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了,至少让他现在的生活快乐些。因此她买了许多菜,忙活了一个下午,结果那个家伙晚回来了连个电话也不给!她真的会担心他……
夏名遐走到她椅子身后,弯下腰手臂从后面环住她,并不紧抱,却把她恰好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真的,下不为例。”
“哼。”她已经笑了起来,“那好吧,看在你态度如此良好的份上。”
夏名遐笑着卷起袖子去洗手间准备洗个手再吃饭,却又突然转过身,“我想起一件事要对你说,我明天就要回夏家了。”
“啊!为什么?”她震惊,瞪大了眼睛。
“你说呢?”他但笑不语。她思路一转,大概也猜到了,因为夏老爷大期将进,他为了一个女人留宿在外多少有些不合适吧。可是一想到他家里可能藏了一个凶手随时要了他的命……
“那我陪你一起回家!”
第二天是周末,夏名遐不用上班,他陪季小清整理好行李箱,然后开着本田车驶向夏宅。路上季小清问他自己的车呢?他笑了笑,“太丑了,我送人了。”她被逗笑了,于是也不追问。
车子一路来到夏宅外,门卫见到驾驶座的夏名遐,立即打开铁门,用对讲机通知其他人少爷回来了。季小清看着车窗外隔了几米便站着一个黑衣保镖和巡逻的警卫,感到有些拘束。
“怎么,你家成天有盗贼光顾吗?保安措施这么严密?”她的声音有些紧张。
“爷爷一直很重视安全。”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其实我也觉得没必要请这么多人。警卫有上百个,备车都有二、三十部。哪会有小偷敢闯进来?不知道在防些什么。”无意间夏名遐想起一年前从夏宅逃出的那个夜晚,他下意识地加大油门,直冲到停车场。
下车后,季小清看着停在旁边的白色宾利车,拧着眉说:“咦,我在哪里见过这车啊?”
“这车好像不是家里的,大概来客人了吧。”他漫不经心地回答她。
“哦,”夏家的客人她肯定不认识的,“大概这些车子都长得差不多吧。”
他牵着她的手往正门走,用人见到两人都恭谨地问好,季小清跟她们挥手打招呼。
大堂里,宋家两姐妹正端坐在沙发上品下午茶,茶的味道香极了,季小清远远便闻到了,见到两个年轻漂亮像副画一样的女孩子优雅地端着茶杯,她心情大好地主动跟她们打招呼:“你们好。”
“你好,哥哥,这位是……?”宋小宛问向夏名遐。
“她是我女朋友,今天起住到家里来。”
“嗤……”宋琦玉笑了起来,放下茶杯,素手掩唇,笑得不受控制。
季小清感到有些莫名,夏名遐淡淡地问:“琦玉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琦玉眸光乍寒,对他弯起嘴角道:“今天家里来了客人,正在二楼第一间客厅里,你回来了正好,带着这位小姐见一见客人吧。”
季小清观察到这个女子的眼中充满揶揄,而夏名遐的拇指摩挲着握在一起的她的手背,轻轻地对她说:“没事。”两人一起走向二楼,他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就去看看好了,什么人来了把宋琦玉笑成那样。”
还没到客厅门口,就听到夏明珠的笑声像银铃一样笑个不停。门没有关,夏名遐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笑声停下来,他带着季小清走入,看到夏明珠和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一起聊天的样子,平淡地问道:“好巧,家里来客人了?”
这个女人,夏名遐不认识,季小清见了却心中荒凉。她居然把这个人忘了……一年前她只想着华山回到自己家里,却忘记了以及夏顾两家的婚约,否则夏启亮怎么会用极端的“换人”方法摆脱婚约?她居然那么轻易地就忘记了顾妍琦的存在……
“名遐,这位是顾妍琦小姐,已经从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回国了,跟我们家事业上私交上都是老朋友了。”夏明珠的眸光在季小清脸上轻轻划过,径自介绍起顾妍琦。
“哦,你好,很高兴认识你。”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悦,平淡无奇。
顾妍琦从沙发上站起,踩着高跟鞋的白皙美腿像仙鹤一样优雅,“很高兴认识你,虽然我们对彼此不了解,但我相信我这个人还是很好相处的。”她笑起来,亲和儒雅。
夏名遐隐隐猜到什么,季小清握着他的手也越来越僵硬,于是他开门见山问道:“请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夏明珠从沙发上站起,一身手工改良旗袍雍容华贵,眼光扫过季小清脸颊的时候不经意间流露出轻蔑,“顾夏两家是世交,让两家人联姻是我们两个家族的愿望,不出意外的话,她将来会嫁给你。”
“哦,”夏名遐应到,握着季小清的手往上提了提,让所有人都关注到,“这位是季小清小姐,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来会娶她。”
她住到他隔壁的客房。虽然他们是情侣关系,可是季小清觉得大咧咧到男方家里同居多少有些不自爱……
季小清开始整理行李,夏名遐在一旁帮忙。两个人忙忙碌碌总算布置得差不多了,夏名遐坐在柔软的床上歇息。而她把一些小玩艺逐个放到床柜上,她觉得那些会使一间卧室更有人情味。
“对了,”夏名遐转头问她,“怎么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妻?你知道她吗,那个叫顾妍琦的人。”
季小清的动作放慢,她突然觉得鼻头有些痒,但她没有去挠,虽然华山也看不懂那是说谎的信息之一。她思考要怎么回答,说以前就认识?知道她会嫁给你的,只是一心想要你回家所以疏忽这回事了?季小清下意识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感到心里滋生出愧疚感,因为她的撒谎对象是她爱的人。
“哦,看来楼下那辆白色的宾利是她的车。”
季小清把合影照放到床柜上,思考着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说过看那辆车眼熟,他在暗示她什么?她回头看向夏名遐,只见他随意地坐在床上,双手向后撑在两边,感到她的视线后将目光投来与之对视,淡淡的笑意显得漫不经心,又似乎洞悉了然,“你把合影摆反了。”
“嗯?”她看向照片,居然对着墙面摆放了,“咳咳,失误失误。”她把照片摆正,心里思考怎么解决顾妍琦带来的危机。于是她想到一个关键人——傅景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