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方地跟他拥抱了一回,还拍了拍他后背。
他真的给她很温暖的感觉。能融化冬日里满地雪絮的温馨和暖意。
又开始下雨了。那雨简直像是从天上泼下的大水,哗啦啦地冲刷整片草地。有潮湿阴冷的寒风从背后涌来,他觉得每个毛孔都被寒风袭入。
两盏车灯,犹如一对野兽的眼睛,慢慢地向他逼近。
他开始后退,开始逃跑,脚步慌乱,险些被草叶绊倒。
身后有人拿扩音喇叭对他发出警告,他却听不懂,只知道那逐渐靠近的“野兽”极度危险,一旦被抓了或许就无法生还。
喇叭里的声音从警告转成了粗吼,突然有个硬物砸向他后脑,他应声倒地,在大雨中极力地翻转身体,睁开眼睛,看到那双橙黄色的“眼睛”已经停在自己身边……
“呵……”夏名遐喘着粗气,再一次从梦中惊醒。他脸上,颈间,背后出了一层汗水,右手扫去额头的汗水,却觉得自己指尖冰凉。
他随意套了件衣服,立即赶去画室,打开一罐罐颜料,笔刷在画纸上疾速扫过,一点点描绘出刚才梦中最后一个画面。
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心脏在胸膛里颤动,好像有什么线索就要呼之欲出。
他的大脑简直就像一部打印机,一个多小时后,画纸上清晰地呈现方才梦境里的情景。漫天的大雨,潮湿的草地,一辆越野车突兀地停止。那对橙黄的车灯像兽瞳般诡谲噬人。
夏名遐暗自抽了一口气,简直无法相信地看着画纸,他一点一点精心描绘出的……竟是辆军用越野车!
沉思片刻后,他拿其他画稿盖在画板上,又盖上一层布,回到自己房间内连通的浴室。他舒服地陷入在浴缸里,用温水放松紧绷的神经。
这按摩浴缸极舒服,完全贴合他的身体曲线。空气里蔓延精油的芬芳,连灯光也温暖暧昧,有那么一瞬意识昏沉,有那么一瞬格外地想她。
夏名遐吸入一口气,下沉入水中。水声漫过头顶,整个人都陷入水波温暖的怀抱中……
傅景曦早上醒来后忍不住嗅了嗅自己的手臂,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的,还是觉得有股酸味,于是他早起后又洗了把澡,多喷了两下香水,换上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坐到电脑前习惯性地检查邮件。
他喝了口牛奶,有白色的奶渍留在薄薄的嘴唇上,被他舌尖一卷,漫不经心却性感十足。
当他看到新邮件发件人地址,竟端着牛奶杯僵了两秒钟。
傅景曦记得这个地址,顾妍琦第一次发邮件来,他反复地看了很久很久,这一窜英文字符几乎要融到骨血里去……
只是为什么她还要联系他呢,还是不死心吗……
傅景曦打开信件,发现里面只有一个笑脸,和一个视频附件。他下载下来,打开了看。
画面里有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红色古老的楼房在枯木林的后头,顾妍琦穿着红色的毛衣,灰色的格子裙,黑色的袜套和雪地棉靴瑟缩地站在寒风里。黑色的长发随风而起,有细小的雪花落在她发顶上,她忽然对镜头笑了起来,像在跟朋友聊天的语气说:“啊,好冷啊,刚下飞机,直奔到哈佛来。我要进修天文学,终于可以清清楚楚地看那些星星了,呵呵……”
她敛了敛笑意,直视镜头道:“或许你会很意外吧,为什么我要拍段录像给你。可是我觉得,应该用某种方式结束的。”那雪花打着圈儿飘动,一缕阳光穿过,晶莹得像是她眼里逐渐汇聚的泪滴。
“高中里的记忆,我会好好珍惜的,但是从今天起,我就不再喜欢你了。以后也不打算回国,所以我们基本不会见面,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她微微垂下头,眼神不明,声音似乎还在笑,“其实我知道你现在喜欢的人是季小清对吧?可是她好像还不知道。如果真的喜欢她……”她顿了口气,抬高音量,有白色的烟雾随着猛得抽气呼出扩散开,“如果真的喜欢她就早点告诉她吧!我觉得你们很般配……”她肩膀随之瑟缩,又深呼吸了一次,最后抬起头对镜头说,“就这样吧。缘分浅薄,后会无期。”说完快乐地对他挥挥手。
视频结束了。傅景曦却还是怔怔地看着黑色的屏幕,一瞬间失了言语。
缘分浅薄,好一个缘分浅薄。那就如此结束了吧。她能够放得下了,他也该宽心了。
至于季小清……说出来还有意思吗?他要她自己发现!
想到这儿,他拎起电话筒熟稔地拨了一窜数字,等了一会儿,那头喊了声“喂……”,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他看看时钟,早点八点多,她还在宿醉中也不难理解。
“我是傅景曦,你今天有空吧?一点在白鸽园碰面吧。那里的蜜汁乳鸽味道很正。”
“嗯……”季小清迷迷糊糊地回答,眼睛睁也睁不开。
“不要忘了。”他挂了电话,关了电脑,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出门。
季小清听着“嘟、嘟”声,头疼得更厉害了,她翻个身继续睡。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她悠闲地去洗脸刷牙,给自己煎蛋吃。
下午一点半,她突然想起来傅景曦似乎在她睡得半昏半醒的时候说过一点,白鸽园见面?为了确认她不是在做梦,她特地去找卧室的电话,被她扔在地上……
那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接过傅景曦的电话!
奇怪,他就不打电话来喊她醒吗?她去翻包里的手机,没电了……
这下情况很糟糕。她背不出傅景曦手机号,电板拿出来手机也开不了,她完全没法联系到傅景曦。虽然不确定他还在等她么,她仍是第一时间换了套衣服,抓起拎包风风火火开起小本田冲向白鸽园。
季小清其实没奢望过他还在等她,所以当他见到傅景曦交叉着双脚靠在林肯车上时感到更加愧疚,几乎没脸见人。
她停好车位立即冲过去,喘着气跟他道歉道:“对不起,我睡过头了,真对不起……你怎么不进去等我?外面多冷……”
“你来了。”他的声音带了一丝冷笑,狭长的眼睛轻微地瞥她一眼,随即转到别处。
气氛很诡异……
季小清厚着脸皮说:“今天这顿我请客好了。你别生气,我们走吧。外面好冷。”她推着他要往园内走,他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下巴紧绷着不发一言。
好像真的有点严重。想想傅景曦世家子弟,什么时候这样等过别人,今天却等她近两个小时,她突然崇拜起自己来。她换个策略,打趣道:“不是吧,你跟我斤斤计较啥呀!”
“其实季小清,”他声音愈发肃穆,惊得她心惊胆颤。
傅景曦把脸微微侧过来看了她一眼,那目光陌生得像在看待一个路人,“你没把我当朋友看过是吧?”
“什么意思……?”她有些发懵。
他冷笑一声,又转过头去,只留给她一个线条坚毅的侧面,“如果你把我当朋友,至少会重视跟我见面,打完电话后设置一下闹钟。至少每次我送你回家你该对我说声‘谢谢’,而不是像昨晚那样叫我走人。至少你偶尔可以发个短信当个天气播报员,而非无事不登三宝殿。至少我对你好的时候你该感激,而不是觉得我等你陪你帮助你都理所应当!”
那薄凉的话语贯穿她的耳膜,这下季小清彻底懵了,傅景曦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一下子内心变得如此细腻。而且听了他的话,似乎她平日里确实有许多细节没有注意到。她敛了笑容,极认真地对他说:“对不起,确实有些地方我疏忽了。今天你跟我说的几件事我都会牢记住,我可以保证下次见面我不迟到,可以偶尔给你发个天气预报短信,并且记得对你说‘谢谢’。我季小清是把你傅景曦当朋友的,并且是我活到现在最重要的朋友。”
傅景曦保持原来的姿势三秒钟,接着便低笑了出来,笑着笑着,转身扶住林肯车车顶彻底笑抽了。
到这时她才明白过来被耍了!她猛他后背一记,“喂!你没事逗我玩啊!”她刚才真是紧张得讲话差点咬到舌头!这厮倒乐欢了……
“你不是身体语言专家吗?怎么没看出我是逗你的?哈哈哈……”
“谁让你一直拿右半边脸对着我!”
“有什么区别吗?”
“右半边是社会化的半边脸,尤其像你这种虚伪的男人,要伪装得滴水不漏也不是难题!”
“哈哈,强词夺理!”
“是你不讲道理!”
于是他们站在大街上尽收路人目光,闹了一阵后才进入白鸽园点餐。待乳鸽上桌后两人大快朵颐,鲜嫩的肉汁下肚后觉得身体也暖和起来。季小清心情大好,见到傅景曦也嘴角带笑,于是开口道:“我亲爱的朋友,你生日我送了你份礼物是吧?”
“想要什么,我亲爱的朋友?”他知道她下个礼拜生日。
“什么都可以吗?”她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眨巴了一下眼睛。
“不要装可爱,一点都不适合你,”他厌恶地皱了皱眉,“想要什么但说无妨。”
“你做道菜给我吃好不好?”她刚说完,傅景曦就把筷子放桌上,不满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爷什么时候下过厨房?”
“就是没下过厨房才稀奇啊!你看我什么时候织过围巾,练习一下就上手了嘛。”她努力劝说傅景曦,或许是真的把他当作朋友的关系,一点都不觉得厚脸皮。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可以刁难他一下,此时不待更待何时?
他还是摇了摇头,于是她让步道:“做最简单的也没关系啊……”
那人继续摇头,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不会。”然后拿起筷子继续吃鸽肉。
“唉,不会就不会吧,这年头擅于料理的男人真是珍惜物种……”她说着说着目光蓦然沉下。她想起华山,那时看一遍烹饪书就做出鱼汤,滋味好得令她齿颊留香。
已经失去联系三个月了,过去的回忆却一点都没有淡去,反而越发清晰。随意的一个场景,一句熟悉的话语就能令她想起过去许许多多细腻温暖的事情,她在想他,他当真感觉不到吗……
夏洛大厦二十六楼,陆蒙拿着资料袋走入总经理办公室,毕恭毕敬地呈到夏名遐的办公桌上。
“夏总,虽然费了些力气,不过已经差到了。”
夏名遐拿起那份牛皮带,舒服地转过沙发椅,面对大片的阳光。他抽出几章纸看了起来,唇角上扬的角度越来越明显。
他结识季小清是在去年三月。
他遇见季博士是在前年九月。
前年九月之前他应该是在非洲。
能动用军方越野车的只有军官或者政客,真是巧,此人在前年八月初跟随大使访问南非。
原来他有六成把握对付夏启亮,现在,他信心十足。
“陆蒙,帮我推了下午四点的会议,改到明天早上八点。”他刚嘱咐完,夏明珠和宋琦玉突然气势冲冲地闯了进来。
“你先下去。”夏名遐对陆蒙说。陆蒙轻轻地关上门。夏明珠尖细的声音一下子在办公室里拔高道:“你是什么意思?大光明影城是爸爸给我当初的嫁妆你会不知道?”
“我知道。”他平淡地回答。身体陷入沙发椅中,抬起下巴,黛黑色的眼微微眯起,俯视着她。
“这个家里,我还是你姑姑,是你的长辈。虽然你现在掌管夏洛大小事务,但你也不能借公事之变变动我的嫁妆!那家影城已经划到宋万涛名下了,你居然收购后即日停业,不是在外人面前给我难堪吗?或许该把夏二爷也请来评评理?”夏明珠近日来憔悴了许多,脸上又铺了一层粉,怒目相向的摸样几分吓人。
夏名遐淡淡地笑了笑,“姑姑你多想了。我只是出于商业目的正常且合法地收购了影城,在如此商业中心区,不如改建成两栋并立的双子楼吧。”
“那更荒唐了,”宋琦玉反驳道,“大光明是本城最顶尖最完备的电影院,建了二十多年来就算是电影业最萧条的时期也未发生亏损。你若要收购它为夏洛赢利我们可以理解,但如果收购又拆除,除了要我们难堪我们想不到其他理由。”宋琦玉虽然句式比夏明珠婉转一些,却同样凌厉逼人。
“两座新建的商业楼送给琦玉当作嫁妆,如何?”此话一出,夏明珠和宋琦玉面面相觑说不出话了。实在搞不懂夏名遐怎么想的了。一边重金一边威胁地从宋万涛手里挖走了大光明影城,改建成双子楼后又要送回。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夏名遐只是单纯想要那家影城从此消失罢了……
“如果没有什么异议就这样吧,双子楼的开发可以交给琦玉全权负责。你们还有事吗?”夏名遐微眯的眼睛已经闭上,侧过沙发椅享受冬日里阳光的拂照。金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线条流畅柔和,每一道弧线都俊美得惊心动魄。
夏明珠母女离开后,他兀自笑了起来。如同当初不谐世事的华山单纯憨厚的笑意。
那一天就快到了吧……
季小清迎来了自己二十五岁的生日。
二十五了,她在奔三的道路上越走越疾了。
女人对自己的年龄有种纠结的情愫。自二十五岁起越来越怕老,生物钟无法逆转,季小清想,她唯能做的就是快乐地面对生活了。或许明年她会继续开始相亲也说不定……
就在她走神的时候,傅景曦从厨房里捧着一盘水饺出来,端到她面前。
“喏,你的生日礼物。”他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双腿优雅地交叉着。
“嗤,”季小清看他得意扬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你倒真偷懒,下包水饺给我吃。”
“有的吃就不错了,”傅景曦抬起一边眉毛,“要求还这么高……”
季小清斜睨他一眼,“是啊,我真不能对你太高要求。”
她尝了只水饺,跟她自己下的没啥两样。毕竟只要烧水煮一煮就能吃了。里面已经完全熟了,她本以为自己可能会吃到半生的,无论如何这份生日礼物她觉得比送些礼物有意思多了。
“不过你不是留学过吗?怎么可能不会做饭呢?”她突然问道。那厮又轻飘飘道:“我需要自己给自己下厨吗?”换言之,愿意为他下厨的大有人在!
“你的人生是残缺的,”傅景曦闻言变色,季小清又抢先补充一句,“你是吃软饭的。”
傅景曦闻言站起,作势端走水饺,“你别吃了,别吃了。”
“喂,你干什么!”两个人拉扯着餐盘,你一言我一句,最后还是季小清先投降了,就当看在生日礼物份上吧,“好了大哥,我是吃软饭的,你放手、放手、放手!”
三个“放手”她越喊越高,傅景曦这才满意地坐下来翘起二郎腿,看她吃完盘里所有的饺子。她满足地笑的时候他也下意识笑了笑。
“好了,现在我吃饱喝足了,该轮到你才艺表演了。”季小清下巴微抬,指着他的指尖转向客厅空地,“来,跳个舞给我看看。”
傅景曦怒目瞪来,对她的得寸进尺表达强烈不满。
“哈哈……今天可是我最大,你得听我的,”她虽是这么说,却退了立场,“那唱歌好了!我家有立体声音响呢,你等等,我去捣鼓捣鼓……”她立即起身,去打开那部好久未开启的音响,过了十分钟后运作正常了,她兴奋地朝身后的傅景曦说,“你来选个会唱的歌啊。”
他信步走来,指尖在光碟上滑转,最后挑了一张林忆莲的CD,插入机器中,然后拿起麦克风开始调试声音。
“yoho,欢迎大明星傅景曦为我献唱。”她大声的拍手,坐在沙发上等他献唱。
前奏完毕后,他深沉的声线随着音律轻轻吟唱: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他唱到这句,还指着她的眼睛,对他放电,逗得季小清闷声发笑,只听他继续深情地唱起,“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掌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
他的声音太美,他的眼神太迷乱,一瞬间令她失去呼吸。她安静地听他唱完,忘记喝彩。歌曲结束的时候,有点点泪水盈于眼眶,她笑着拂去,只是一碗水饺,一首歌曲却令她温暖地忘记这个冬天的寒冷。
“哎呀,你不是吧,都感动得哭啦!”他的声音有些喜出望外,那个“哭”字喊得尤其响亮。
“我终于听到世界上有人唱歌比我还难听的了……”她一边擦去眼眶内越蓄越多的眼泪,一边不忘损他。
夜色正浓,两人显然还不尽兴,干脆去小六子的爵士酒吧逛了一圈,酒吧刚开张不久,场子却比想象中热闹许多。果然这年头只要人脉足运道旺,做哪行都能顺风顺水处处开花。
今天傅景曦那群朋友都不在酒吧,就他们俩人,因此也没开包厢,直接在角落里的沙发坐下,桌上开了瓶洋酒,是小六子差人送来的。季小清因为今天当寿星,且又喝了几口洋酒(傅景曦只给她倒了一盎司,了解她酒品太差……),她竟要拉着傅景曦去最前台舞池上跳舞。
“哎呀不去。”他想也不想地甩头。
季小清抓住他手臂,学韩剧里小MM娇嫩的语气说:“OPPA(哥哥),陪我跳吧!”
“恶心死了恶心死了……你当你还是二十岁的小妹妹?”
“你个混蛋!哈哈哈……”她大笑,接着又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个反应呢,你应该说‘是的,OPPA在这里,一直在这里。’”
“季小清,你韩剧看多了吧?”
“不多,昨晚刚在电视上看了半集,特地学一句台词来恶心你。”她冲他眨眨眼睛,他作势呕吐,其实心里已经笑开,于是站起身脱了厚外套,“那就去跳一曲吧,不过我真没学过跳舞。”
季小清也脱了呢子大衣,跟他一起往台上走。
这时温馨的曲子刚结束,那些一边轻抱一边低语的情侣放开彼此,等着下一支曲子。随之电子舞曲声响起,舞台上笑声一下子蔓延开,季小清和傅景曦也混入人群中。
他还真不太会跳舞,却腔调很好地一只手插入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打着响扣,在台上轻换步伐。
季小清在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点Reggae和Jazz,在舞台上扭两下还不成问题。
她突然间恶作剧心起了,一手搭在傅景曦肩上,冲他抛了个媚眼,随着性感的曲声做了一个WAVE。
“喔~”傅景曦意外地挑起左眉,她又换了只手搭他另一边的肩膀,这次两人竟一起WAVE起来,虽然他动作还有些生硬。
两人相视而笑。这时却有只涂了鲜红指甲油的手伸了过来,弹开季小清的手臂,顺势勾在傅景曦肩上,一个带着夸张耳圈的美女冲他笑了笑,随着曲声再次进入主旋律,跳起极富力度的Poping,傅景曦倒也很乐意被搭讪,也学了几个Poping动作随她一起跳起来。
季小清双手环胸站在一边,周围的人都看出她被抢了男伴,纷纷投来好奇目光。
待曲子的副旋律结束,一瞬间静音,季小清突然高声道:“NONONO”,摇着食指猫步走来,用指尖戳在美女肩膀上将她推开,随着主旋律再次响起,她跳起当初在大学里参加公演的编舞,一个个大小WAVE做得极流畅,傅景曦也极配合,她重心稍转移,他便扶住她的腰,两人眼神对视时几乎可以听到噼啪作响的火花声。
周围人踩着点子给他们鼓掌,吆喝,一时间热闹非凡,就连台下的人也好奇地看来。
舞曲结束后,她本想再跳一曲,可曲风马上又转成抒情风格。周围的男男女女互相拥抱,缓慢而一致地踩着步伐。单身的男女就下台歇息。
正当她感到意犹未尽时,傅景曦突然对她张开双臂,叹声道:“好吧,我就委屈下自己。”
“瞧你这话说得……”她已经笑开,却又多少有点悲凉,25岁往后这女人市场到底不如从前啊。想起大学的时候追她的男生还真不少,可惜没一个合她心意。现在只要有个人认真追求她,或许她真会考虑吧……
“好吧,我也委屈下我自己。”说着,她双手搭上傅景曦的肩,而他的手也轻轻搂住她的腰。
曲子美极了,轻柔低缓,好像软软的棉花糖散发芬芳腻人的气息。
近距离看他,那张脸还真是俊美得把周围一圈男人都轻易得比了下去。她突然想,为什么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呢?长相好身材好家世好,就是性格有那么点……她笑了笑,他性格其实也挺可爱。跟他斗嘴的时候她觉得很开心很放松。可就是从来没有考虑过跟他发展,或许有的人彼此太熟悉了,所以不适合做恋人吧。
傅景曦看她神游的样子,忍不住又笑了。他猜她现在一定在心底感叹自己又老了一岁。女人总那么多愁善感,所以麻烦。不过这个女人并不算太麻烦,将就一下他还是挺乐意接受。
乐曲结束后,两人前后走下舞台坐回沙发上,没想到小六子已经在等他们了,而且他身旁还坐了个女孩。
没错,是女孩!一看就觉得是个青涩的大学生,那种青春逼人的气息简直扑面而来。女孩和小六子的手牵在一起,这么看来就是他女朋友了?
傅景曦这圈朋友里,就只有小六子清清白白不拈桃花。小六子虽然心地善良,可长相实在算不上好。虽然家世也不错,但平日简朴,从不摆阔铺张,除了跟傅景曦一圈人出去玩乐,其他开销几乎为零。
傅景曦和季小清一见到他女朋友,马上好奇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傅景曦笑道:“小六子,介绍介绍啊。”
“萍萍,这是傅哥,我的铁哥们儿。”小六子的手心翻外,指向傅景曦。
女孩微微欠身,礼貌地喊道:“傅哥好。我叫董萍。海大三年级学生。”
“好。”傅景曦笑着点点头。
“这位是我大嫂……”小六子还没说完,季小清立即阻止道:“平时你胡闹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萍萍新来的不要跟在他后面学坏了。”
“哈哈,”小六子大声郎笑,格外开心的样子,“萍萍你要不喊季姐好了。”
董萍还没开口,季小清又抢先道:“什么季姐!我和萍萍也没差几岁啊……”她也不觉得脸红,转向董萍微笑,“你喊我小清,我叫季小清。”
“小清好。”董萍眨巴着大眼睛,甜甜地喊了声。
“啧啧,你不该叫董萍,你该叫董甜甜……”她话刚说完,桌子上的人都笑开了。董萍挠了挠长发,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晚上傅景曦送季小清回家的路上,他随意地问她:“你觉得那个董萍怎么样?”
“嗯,还不错……”季小清点了点头。
“比你好?”他问了个尖锐的问题。
“反正小六子喜欢她不就可以了。”她巧妙地化解开。
“我跟小六子认识六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谈恋爱呢,刚才看他红光满面的,呵呵,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傅景曦替朋友高兴,季小清却微微皱起眉头,有些吞吐地说道:“你觉得那个董萍喜欢小六子吗?”
“废话,人家整晚手都搀在一起呢。”
“你知道女人喜欢男人的时候,目光会起怎样的变化吗?”她摇了摇头,觉得那样说也不妥,几分犹豫地展开话题,“当人的情绪变化的时候,目光也会相应地产生变化。比如生气的时候,视线会比平时高。原本是看你眼睛的,会看到额头去。又比如暗恋一个人,往往视线只达到对方嘴唇及以下的部位。很少会抬起头,那么大胆地正视他,特别是我们东方人。再说他们俩认识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不到完全熟悉毫不生分的地步。又尤其那个萍萍还挺容易害羞的。我夸她两句,她就不好意思地掳头发了。但是对小六子,她一直都是正视的。”
“你的意思是董萍不喜欢小六子还跟他交往?”他有些心惊,连车速都下意识放慢了。
“唉,或许是我多心吧。小六子谈恋爱了,我不该说这些的。”车里的氛围有几分沉重下来,“而且他正在热恋的兴头上,我要是对他说这些也只会扫兴罢了。”
“我回头让人查下海大有没有董萍这个人。”
“嗯。”
不知不觉间,车已经停到她家楼下。
“今天谢谢你。”她笑了笑,下车推门。
“喂!”她刚下车,傅景曦就从另一边车门走下,在她身后喊道。
“有事么?”她回身问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恬静美好。
“唉,你还是别说谢谢了,我鸡皮疙瘩也出来了。”傅景曦口气轻浮地说。那次在白鸽园外他是恶作剧的,没想到季小清当真了。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一下子令他感到距离远得无所适从。
“可是我真挺想感谢你的。”
“这样啊……”傅景曦故意摇晃着肩膀大步走来,继续轻浮地说,“那就拥抱一下吧。对于我这样的公子哥,拥抱比说谢谢吸引人多了。”
“呵呵,又开始不正经了。”季小清轻拍了他一下,不过拥抱一下有何妨呢,她又不是十几岁羞羞答答的少女,于是很大方地跟他拥抱了一回,还拍了拍他后背。
他真的给她很温暖的感觉。能融化冬日里满地雪絮的温馨和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