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一身男装的佟娅然,一行十数人,浩浩荡荡地往城外飞奔。
今儿是阴天,虽有些闷热,却因为头顶上没有悬着大太阳,心理作用,大伙儿皆感到今儿凉爽了许多。
出了城门,跑过一段官道,再往前走,渐渐的,道儿便变狭窄了,来往的过路客也少了许多。
拐进山谷,树荫森森然,顿时如入清凉之地,大伙儿一个个直呼爽快!
南宫淼颇得意,清媚如女子的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怎么样,不虚此行吧?这大热天躲在府里头,百无聊赖,又烦又热,还不如到野外来走走,嗅嗅清新的乡野空气,既消了暑,又打发了时间,多好的事?”
边说,边偷偷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佟娅然。
佟娅然一身白袍,左手按在腿侧,右手轻轻地拽住缰绳,一付松散随意的状态。长发束起,只用一只长长的碧玉簪绾起,一绺碎发在额前飘舞,愈发显得明眸皓齿,英气勃发。
她却没发觉南宫淼的异样。她的目光,不时地飘向左前方。
司马逸一身宽松的月青色袍子,风微微吹拂,撩起他的衣袖,如一只大大的蝴蝶翻飞于前。他的侧面如剪影,五官异常分明。
佟娅然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侧面竟是如此的好看。
司马逸却不知有人在偷看他。他一边警惕四周的动静,一边和佟嫣然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哎,你看得出南宫淼的心思么?”
佟嫣然笑着,轻声问。
司马逸伸了伸腰身,微微一挑眉:“他能有什么心事?王公子弟一个,等着他的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是说,心思,不是心事!”
“心思?那我可看不出来。”
“你不觉得他与我的三姐姐很般配么?”
司马逸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还果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也不知是事先约好,还是不经意撞了衫,南宫淼与佟娅然一样,都是一身简素的白袍。两人有着同样高贵的气势,眉宇间同样有着不凡的身份带给他们的凛冽,同样有着如玉琢一般的五官,同样有着雪腻般的肌肤……。
“嘿嘿,五小姐看看,哪位女子与我般配呢?”司马逸用马缰挠了挠头,笑嘻嘻地说。
佟嫣然扭头看了司马逸一眼:“怎么,也动了春心了?”
此话一出,佟嫣然便有些羞窘了。司马逸他,对自己早就动了那份心思。只是,流水有情,落花无意,他喜欢错了人而已。
“我过了年便二十了,动春心也是该当该份了。”
“好吧,等我回府,好好的在候门王府中给你挑选个称心如意的大家闺秀。”
“还是算了吧,我喜欢的,你找不到。”
佟嫣然一听,面色便有些发红。她自然明白,司马逸是话里有话。
一时间,俩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离他们只有数丈远的佟娅然,见司马逸与佟嫣然一路说说笑笑的,甚是羡慕。她纵马向前,朗声笑道:“五妹妹的骑术真真不错,我咋从不知道五妹妹会骑马呢?”
还不等佟嫣然回答呢,南宫淼也赶上前来,与佟娅然并驾齐驱,陪着笑说:“嫂嫂是个奇人,天底下没有她不会的东西。”
佟娅然无心与南宫淼搭话,而是冲司马逸道:“我对你的易容术异常感兴趣,啥时候有空,你教教我呗?”
司马逸侧过身子,看着南宫淼如一个仆人般小心地陪侍在佟娅然的左右,便说:“学易容术可不是短时间能学成的,得花费大把的时间。南宫二公子,他同意么?”
佟娅然一愣:“我学什么,犯得着人家同不同意的?你这话,真是可笑。”
南宫淼却赶紧回道:“只要三小姐喜欢,我什么都同意!”
“不可理喻!”佟娅然瞪了南宫淼一眼,双腿一夹马肚,跑到佟嫣然的前面去了。
南宫淼有些羞赧,炽热的目光却盯着佟娅然不放,见她已跑到深沟边去了,忙叫道:“小心,前面路窄。”
佟娅然头也不回,有些窝火:“管好你自己罢,神经兮兮的,要你管!”
司马逸哈哈大笑:“这又是唱哪出啊,五小姐,你的红线是不是系错人了?”
佟嫣然提鞭便打了司马逸胯下的马头一下,悄声地嗔怪道:“你别捣乱行不?若把这事给我搅黄了,我定找你算账!”
“不敢不敢……”
佟娅然扭头朝佟嫣然挥了挥拳头,威胁道:“别多事哈,管好你自己便好。”
佟嫣然吐了吐舌头:“我没管啊,谁说我管什么了?”
山路虽狭窄,却很平坦,道的两旁是两座十数丈高的山梁,山背上,林荫蔽天,鸟语花香,风景甚是怡人。
真是太舒坦了,仿佛提前进入了天高云淡的秋天!
小侍卫们一个个解衣开怀,迎接着带有野花香的风儿的抚摸。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脆响破空而来!
司马逸大叫一声:“不好,有刺客!”
纵身一跃,跳到佟嫣然的身后,将她紧紧地搂住。佟娅然与南宫淼疾速上前,将佟嫣然团团围住,
只是,这支没有羽毛的箭,它并不是朝着佟嫣然而去,而是,呼地一下,直接刺进马车里!
啊!
马车里发出一声骇人的惨叫声!
“抓刺客!”阡陌一声疾呼,率着侍卫们朝放箭的方向狂奔而去。
佟嫣然惊魂未定,推开司马逸便朝马车跑过去。
掀帘一看,眼前的这付景象,唬得佟嫣然啊地大叫了一声,扑过去:“佩儿,佩儿!”
佩儿已无知觉,胸前背后,贯穿着那支长长的箭!鲜血,已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仍在源源不断地汩汩流出。
秀儿抱着佩儿,拼命地叫喊着,
“三姐姐,三姐姐!快,快来救佩儿!”佟嫣然一把撕开佩儿的胸衣,伸出右手食指,用力地按在动脉上,防止流血过多。
佟娅然的马背上随身带着药包,她抓过药包跑过来。
一番的忙乱过后,佩儿却没醒过来。
佟嫣然哭着直晃佟娅然沾满鲜血的手臂:“三姐姐,你不是神医么,你不是连死人都能救活么?你救救佩儿呀,她才十三岁,你救救她呀。”
佟娅然默然地从佩儿的身下拔下银针,摇了摇头:“我尽力了……。刺中佩儿的箭是喂了巨毒的,别说是横贯前胸后背,就算是仅仅碰破皮肤,佩儿也是没命的……。”
秀儿啊地一声嚎啕大哭,跳下车便冲!
佟嫣然一把抱住,哭道:“你这是要干啥去?”
“我要抓到那个放箭的歹人,千刀万剐了他,替佩儿妹妹报仇!”
“阡陌他们已追去了,他们定能抓住那歹人!”
“佩儿妹妹,佩儿妹妹!,刚还好好的,跟我说你最喜欢吃小姐做的南瓜球……。你起来了,你醒过来呀,小姐定会给你做好多好多的南瓜球!”秀儿在佟嫣然的怀里哭个不住,捶胸顿足。惹得大伙儿也是泪流不止。
司马逸站在车厢外,咬着牙道:“显然,刺客是冲着五小姐来的!今儿真是悬了,五小姐今儿若是坐马车,损命的,是五小姐而不是佩儿佩秀儿她,今儿是当了五小姐的替死鬼了!”
佟娅然霍地一下站起:“到底是谁想要五妹妹的命?按说,咱们今儿出城之事,只是咱们这几个人知道,这刺客,又是如何得知咱们的行程的?”
南宫淼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想想真是后怕啊。若是新嫂嫂出了意外,自己还能再见大哥么?
“这么说,咱们几个人之间有内贼?”
佟嫣然流着泪道:“这不可能!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朋友,连那几个侍卫都是武王爷的亲信。”
“那又会是谁,如此清楚地知道咱们的行程?”
佟娅然自然想到了请大伙赴宴的那个东道主!“莫不是你们的那个朋友,叫啥云风的?好好的,他为啥要请五妹妹赴宴?他跟五妹妹又不是亲朋,更不是故交。而且,这里离他的所在不远,算是他的地盘……。你们,就不怀疑他么?”
司马逸摇了摇头:“绝对不会是他。”
佟娅然有些发急:“那你说,这刺客到底是谁?”
南宫淼阴沉着脸:“这事等回去后再分辩不迟。此刻最要紧的,把刺客尽快抓获!”
几个人围着佟嫣然坐在草地上,大家都不说话。天,阴沉得厉害,几块铅云缓缓地朝西南方向而去。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工夫,阡陌与几个侍卫抬着两个蒙面人过来。
“王妃主子,奴才们无能,抓到了两个刺客,却是服了毒的。”
“是事先服了毒的么?”
“是,抓到时还会喘气,奴才正要审明谁是主谋,这两个家伙头一歪,竟死了。”
死了,便一时难以查清幕后支使者。
佟嫣然气坏了,走过去一把掀掉其中一个蒙面人的黑面纱。
凝神一看,佟嫣然冷笑了:“这不是屠老婆子的那个不成器的侄儿么?前段时间还在守门呢,今天怎么当起杀手来了?”
司马逸凑近一看,“可不是?这小子会点工夫,专干些杀人劫色的勾当。上回被我废了他的命根,早成了太监了。一转身,竟又干起老行当来了。”
佟嫣然冷哼了一声,道:“不用追查幕后支使者了。老巫婆果然动手了,我没想到她行动如此神速!”
秀儿止住了哭,满脸泪痕的脸上,绽放出异样的精光。
南宫淼看了看前面的路,叹了一声:“派人去告诉云风兄一声,今儿就不过去了,大伙都没这个心情。”
“嗯,”司马逸看了看车厢:“佩儿是个孤儿,她没有家,咱们就给她择个好地,让她入土为安吧?”
佟嫣然默默地点了点头,指着半山腰上,那一簇簇开得极旺的六月雪处,雪白雪白的,晃花了人的眼!好半日才沉沉地说了一句:“我们送佩儿回家!”
是。
大伙儿齐齐上前。
青山怀抱中,又添了一个小小的青冢。
佟嫣然在坟前又狠狠地哭了一场。
佟娅然强行将她扶下山。
大伙儿正要上马,这时,一个小侍卫用马鞭指着前方道:“快看,前面过来几匹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