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妃将丫头婆子留在廊下,自己亲自掀帘进屋。
佟媚然也不站起来,连眼皮也不抬。
对这个娘亲,她是失望至极,更是气恨至极!
三番五次,五次三番,老娘信誓旦旦,回回要送佟嫣然回地狱,可是,回回,佟嫣然比谁都活得欢势与快乐,最后可好,直接把佟嫣然推进武王殿下的怀里!
“二丫头,这两日咋不见曹公子过来?”
襄王妃怀视乱糟糟的四周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佟媚然的身上。心里便不舒服极了,好端端的一个小模样,偏生弄得钗歪簪斜,发乱衣皱,一付被人糟蹋过似的惨像。
佟媚然斜了襄王妃一眼,“你盼着那个王八蛋过来啊?”
心里同样不舒服极了。
好个老妖怪,她倒有闲心拾掇自己。每日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鬓发上,不知倒了多少的桂花油,也不怕苍蝇跌到了腿!也不怕累赘,戴上满满一头的簪钗点摇。再看她的身上,穿着今年夏季最时新的娟纱金丝绣花衣裙,衣领与袖口,用平金的手法绣着不到头的福字,那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均是用金丝掺着各色丝线绣成,在光下,动辄之间,闪烁着一道道灼目的精光……。
襄王妃蹙了蹙眉头:“你咋能这般称呼曹公子?他可是你的未婚夫。这若让外人听见了,岂不要笑话你没家教?”
此时的佟媚然,她就若一个火药包,只有一点火星便能引爆炸!
听母亲如此说,她一触既跳!“你如此看重那个王八蛋,你尽可以嫁给他啊!”
襄王妃的脸便沉了下来,斥道:“你胡说啥呢?难不成真如下人们传说的那样,你得了失心疯?”
既说自己疯,那便疯给她看!
佟媚然一把揪掉头上的发髻,将那枚祖传的玉骚头狠狠地往地砖上一砸!“我是疯了,是被你们逼疯的!”
碧莹莹的玉骚头,在瞬间成了碎片,向四下飞溅。
襄王妃心疼之余,更是对佟媚然的疯癫之态而惊目悚心。
“你这是干啥?啥叫被我们逼疯了?我这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临了临了,竟落得如此埋怨?”
佟媚然双手插在腰间,披散着头发,居高临下地斜睨着襄王妃。那眼神,简直就要把襄王妃生吞活剥一般!“辛苦?呵呵,是夜里辛苦罢!我问你,你不是口口声声下保证,保证我能如愿嫁进武王府,保证佟嫣然那贱丫头永远在我的跟前消失?那现在呢,武王府进不去,那个被人阉了命根子的癞蛤蟆倒成了我的夫婿!你说,这账该如何算?”
提起佟嫣然,襄王妃的气焰便又高高地燎起来:“你没有如愿嫁进武王府,有我的责任,你自己也有责任吧?那晚,若不是出现曹公子这个意外,我是无论如何都能把你嫁进武王府的。至于佟嫣然那贱丫头,我可没食言,她死了都一个来月了,你今儿说这话又是何意?”
“何意?”佟媚然指着襄王妃,那指尖,就差没点在襄王妃如水豆腐般的脸上了!“她死了么?我告诉你,她还好好的活着,此时此刻,她正与武王殿下在郊外的携风山庄如胶似漆地过着他俩的小日子呢。”
什么?
“你又是听谁胡沁的?不可能!”
“不可能?”佟媚然冷笑道:“我相信,过不了几日,她佟嫣然便会重回襄王府!到时,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她佟嫣然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你……你是咋知道的?”襄王妃有些慌神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她佟嫣然怎么可能死了一回又一回,就好象真是九尾猫投胎,总也死不成?
“你最中意的那只癞蛤蟆说的,那王八蛋总不至于骗我吧?”
曹家驹说的?
那家伙虽有些不着调,花花公子一个,可如今,一门心思想娶媚然,如此,他不至于去骗媚然罢?
心头便有些沉重,有些坐不住了。
站起来,却想起了来意。
只得陪着笑说:“曹家送来了帖子,依他家的意思,成亲的日子就订在下个月。”
嗯?
佟媚然顿时大怒:“你让我嫁给一个太监?你,你还是我的亲娘么?”
襄王妃不敢与女儿的视线对接。
是啊,哪家父母会把自己的嫡亲女儿嫁给一个太监似的男人?
只是,媚然的情况不同啊。
“女儿啊,这也是迫不得已。假如你现今仍是黄花闺女,就算南宫燊这头不着,放着满眼的京城富贵人家,尽可心的挑。可是,你的清白已给了曹公子,你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
佟媚然火气冲天,破口大骂:“我脸上又没贴着失贞二字,谁知道我那夜的状况了?哼,你倒站在旁边看笑话了,比照下自己的所作的为,你有脸说我失了清白么?”
这话,在瞬间点起襄王妃的火来!
“你倒骂起我来了?”襄王妃的脸色,由红变白,又由白变成了铁灰色!“我又有何所作所为,让你如此轻看?”
佟媚然冷嗤道:“别以为你能瞒天瞒地,你做下的那等丑事,打量我不知情么?”
襄王妃猛地拍了一下紫檀小圆桌:“你又知道我的啥丑事?今儿你倒是给我说清楚!若不然,今儿咱俩谁也过不去!”
过不去就过不去!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佟媚然同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睚目欲眦地大叫:“这是你逼的,是你让我说的!”
襄王妃料定佟媚然说不出什么来。
便步步紧逼:“你今儿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断然不依!”
“哼,还不依呢,”佟媚然冷笑地直盯着襄王妃:“我且问你,金锁已不在你身边,我懒得提她。单说那个新进府的金钥,她可是丫头之身?”
襄王妃心一虚,脖子却一梗:“她不是丫头之身,难道还是男人之身么?”
佟媚然哈哈一笑:“这事,你是最知晓的,还来问我么?老娘,别忘了,人在做天在看,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襄王妃只能死扛到底:“你若是怀疑,我这就让金钥进来,让你查身验体。”
原以为,这句话能镇住佟媚然。襄王妃断定,佟媚然一定没拿到金钥的真凭实据。金钥进府才一个多月,而且,她直接从浮云山进府,与外人没有接触,是修道的老父亲直接送进来的,谅这个毛丫头掌握不了金钥的底细。
佟媚然如此紧咬不放,目的就是对自己不满,泄愤!
没想到。
“好啊,你让那个假丫头进屋来,姑奶奶亲自来验身!”
这下,襄王妃被逼到墙角了。
她脑羞成怒地说:“我的事情,用不着你多管,倒是多想想自己的事情的。下个月,曹家便会来迎亲,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我就是不嫁,你又奈我何?”
“我奈何不了你,可有人能奈何的你。”
“你是指皇上?”佟媚然冷哼道:“别惹我,惹我毛了,我让他皇帝都当不成!”
“我劝你最好别有这种想法,胳膊扭不过大腿,惹把皇上惹急了,他若顾不上兄妹之情,倒霉的,是你,而不是他!你总觉得自己掌握了皇上的把柄,动不动就要拿那件事来威胁要挟。可是,这天下都是皇上的,天底下的人,是听皇上的还是听你的?自然是听皇上的。我给你一个忠告,别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你这么一付娇弱的小身板,是经不住那炙热的烧烤的,一个不慎便会把自己烤成一捧灰,一抹烟!”
襄王妃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从未如此尖刻而严厉地说过话。
佟媚然一下子愣住了,像花园里的那座小石像。
人么,就是有些贱。
平时,襄王妃总是宠着惯着佟媚然,而佟媚然呢,则顺着梯子往上爬,大有压到其母的架势,凡事都要与襄王妃叫板对阵。
此刻,襄王妃如此严辞厉色,佟媚然的气势反到矮了下去。
见状,襄王妃满意了,继续指点着佟媚然:“人要活得滋润,首先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南宫燊不识货,咱就嫁给识货之人。曹公子虽成了个太监,但他的家世身份在龙翔国却是屈指可数的,你嫁给他,同样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嫁给太监有福么?
佟媚然真想骂过去:你咋不嫁给太监?为何七老八老的还春心荡漾?
可此刻,佟媚然竟硬气不起来。
气哼哼的不作声。
“娘会让皇上下旨,给你这个名附其实的公主盖一座公主府,而曹公子便成了驸马。驸马的规矩与地位你是知道的,在公主面前,他便是个听喝的下人。你让他进府便进府,你让他上床便上床。若不高兴见他,你尽可以让奶娘及丫头们将他拦在府门外。你呢,在公主府照样可以为所欲为,你若感到寂寞,娘会让你外祖父替你选几个称心如意的伴儿,准保你小日子过得乐不思蜀。到那时,你哪还会想起啥武王殿下六王殿下的?”
佟媚然听着,老娘描绘的这幅美景,倒是让她有几分憧憬的,便脸染洇红,媚眼生波,取笑了一句:“我早知道娘的小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寂寞,金锁腻味了,又来了金钥。”
提起金锁,襄王妃的脸色一沉,站了起来:“娘还有事呢,你的亲事再想想,想好了告诉娘。”
佟媚然却想也不想,干脆道:“但凭娘作主。”
她这会儿想的是,既便自己嫁了个太监,娘也不会让自己独守空房。既如此,先把自己嫁了再说,那头癞蛤蟆,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武王殿下与佟嫣然么,哼哼,自己是至死也不会放过他俩的。现在,将来,无论做什么,都是要他俩为他们的所做所为而付出代价!
襄王妃一愣,女儿这付顺从的小模样,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了。
听话便好。
襄王妃扭身走了出去,她心里还挂着另二件大事呢。佟嫣然竟还活着,金锁,却突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