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靥。
粟薇薇已经记不清楚,她这两年来做了多少梦魇,那些在梦里对她纠缠不清的片段,很多在醒来的时候都会忘得一干二净,除了眼角的湿润,可以证明她的梦都是噩梦之外,其他的内容,她已然不记得。
清晨,她照以往那样睡眼朦胧的扯开了一条缝隙,双手在头顶上头挥舞了几下,然后就跃起来坐在床头上,脑子里还有些混沌。可当她揉揉眼睛后看清了室内的装饰后,脑袋“轰隆”一声炸响,立即就想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房间里,空荡荡的。
Eric不在,而她居然躺在床上,身上还盖着被子。如果她没有记忆出现差错的话,昨晚她应该是谁在地板上的,怎么好端端的会跑到了床上来?
这个情景实在太诡异,她立即低头看向自己的穿着,还是原来的睡衣,虽然有些松垮,但看起来并没有异样。她茫然地环顾了周围一眼,下床赤着脚在周遭走了一遍,冰凉的地面冻得她软嫩的脚心都有些发麻。她走到门口,伸手一拧,门开了。
这么说,Eric早就起床,而且房门已经从外面开了。
她打了个激灵,立即重新把门锁上,回到浴室里换好了衣服,洗脸刷牙后,刚走出房间,一个佣人打扮的女人面无表情走过来,“粟小姐,老爷和少爷在大厅等你。”
粟薇薇被她领着去了大厅,刚走到门口果然就看到纪远东和Eric两个人,她下意识地往Eric看去,想询问昨晚到底是不是他把她抱到床上去睡,还是她自己没注意自己爬上去的,可纪远东在场,这些话并不适合问。
“纪伯父,早安。”她微微朝纪远东打了招呼。
“小丫头,昨晚睡得可好?”纪远东笑眯眯地打量她,精明锐利的细眸带着一丝戏虐,饶有兴味地询问她,眼睛却不住从她身上打量着,然后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
Eric低眉沉默,没理他。
“纪伯父,真亏你用心良苦啊,我睡得很不好。”说这话的时候,她几乎咬牙切齿,眼睛里闪出两簇火苗,如果可以实质化,纪远东一定会被她烧死。
“呵呵,年轻人不要那么娇气嘛,再说了,我的安排肯定有我道理。”他耸耸肩,完全无视她的怒火,以及自己儿子的嘲弄眼神,大手一挥:“吃过饭后,我已经安排了专业的服装设计师和化妆师过来,你们两人去试试婚纱和礼服,下午还有珠宝商要过来,你需要什么首饰尽管选,这点东西我纪家还是出得起。”
粟薇薇的心顿时慢了半拍。
不知不觉间,居然已经过去一天。昨天纪远东才说三天后要举办Eric和她的婚礼,那不是明天?
要不要这么幻灭?
粟薇薇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这可怎么办?偏偏Eric好像没有听到她的眼神暗示,只是凉凉瞥了她一眼,漆黑的眼底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是几个意思?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这男人的心,简直就是万丈悬崖了。
还要去试婚纱……诶?婚纱?
粟薇薇脑中灵光一现,突然间福至心灵,连忙收敛了下神色,对坐在前面的纪远东正色说:“婚纱要现做已经太晚了,你今天让人过来也只能试一家店的婚纱而已。结婚对我来说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管,我要去试更多的婚纱,一定要挑选到真正喜欢的。”
“你想怎样?”纪远东倒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
“还能怎样?纪伯父,这里可是巴黎,香榭丽街大道上的婚纱店数不胜数,我想亲自去看看。”
“不行!”纪远东老谋深算,哪里会看不出她的小算盘,当下就断了她这个念想。
粟薇薇顿时影后上身,澄澈漂亮的眸子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底的泪珠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表情,梨花带雨的娇弱,声音温柔得认识她的人都会怀疑自己听错了:“纪伯父,你也太过分,把我绑架过来结婚也就算了,至少你应该让我自行选择婚礼的细节。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明白婚姻对女人来说,是一辈子多么重要的事。难道******当年嫁给你,没有提出这样的要求么?”
这话说完,在场的两个男人同时变了脸色。
Eric丢了一个眼刀过去,警告她不要胡说八道。
纪远东则是被她这句话戳中了心伤。当年……他结婚那边,究竟发生了多少事,如今好些他已经不记得了。
只记得,当初两个最爱他的女人,最后都因为他的疏忽和冷漠而失去了生命。程历雨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结婚那天宾客满朋,程家在国外权大势大,所需的一切婚礼细节都是历雨亲自挑选,自然选的都是她喜欢的。
至于云瑶歌,则是他最对不起的女人,他耽误了她一生,又害得她重病缠身,红颜薄命。云家是京城的书香世家,听闻当年瑶歌传出要嫁人的消息后,云家给她准备了整整八大箱子的嫁妆,嫁衣请的则是素有“锦绣世家”之称的莫家亲传弟子莫韵做的嫁衣。莫韵和瑶歌是多年好友,当年莫韵亲手给瑶歌手工定做了一整套的凤凰锦绣嫁衣,听说当时传了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待嫁的女人都在羡慕瑶歌的锦凰嫁衣。
可惜后来,那套嫁衣被瑶歌当着他的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如今,对纪远东来说,回忆过去是一件负重很大的事,可是,他除了回忆,已经一无所有。
无论是历雨,还是瑶歌,以及历雨的那个孩子……最终都离他而去。唯一留下来的血肉,又恨他憎他。
他缓缓叹了口气,挥挥手:“要去就去,我让阿忠跟着你们,还有你也一起去。”他看向Eric,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就直接定下了:“不要妄想逃跑,这里,是我的地盘。”
粟薇薇压抑住满心的欢喜和激动,点了点头,无比真诚的说:“我们买好了东西就回来。”才怪。
他没再说话,自己一个人推着轮椅进了内室。
粟薇薇立即拽着Eric往外面走去,同时打量四周一眼,在他耳边悄声说:“等下你自己想办法甩开他们,这次不走,下次就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