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形大汉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我住的是单人病房,本来还挺宽敞的,塞了这么些人进来,也不觉得太过狭窄。可彪形大汉这么一进来就不同了,整个空间显得逼仄了许多。
不仅仅是因为彪形大汉体型高大,和他一身威猛的霸气也脱不开关系。
彪形大汉走到我病床前站定,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一部分的光线。
我只觉得眼前一暗,就连呼吸都凝滞了几分。
“你怎么在这里?”彪形大汉开口问道,又转眼看了周围一圈。“你姐呢?”
“我姐?”我愣了半天,才想起昨天自己扯的那个谎。我那个便宜姐可不就是邱红梅呢么?
讪讪然笑了笑。“我姐让她婆家人接走了!”
看到彪形大汉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赶紧补充。“大哥,不是我不听你和大姐的劝,实在是我姐蛮顽不灵,死活要跟她男人回去,我也没办法啊!”
邱红梅的眼睛就是被屎糊了,被权势迷了眼,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这么说,其实也算不上错。
彪形大汉又看了我几秒钟,视线扫了扫坐在我病床两边的张萍和蓝菲。“她们俩,谁是你媳妇儿?”
啊?
我傻了。
不明白彪形大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扭头看向虎视眈眈看着我的张萍和蓝菲,我心里一个劲儿地叫苦啊!
让我怎么说?
说起来,张萍是我法律上的老婆,可我和她也就是名义上是夫妻而已,蓝菲才是我正牌的女朋友。
可我能这么说么?
好像不管怎么说,回头都会被另一个掐死。
张萍昨天还跟我表白过,我要说蓝菲才是我媳妇,张萍还不得憋死啊?
说张萍是我媳妇?蓝菲也不能放过我。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你难道有两个媳妇?”彪形大汉好像看不见我脸上的为难,抱着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个……也不难回答!”我干巴巴笑了两声,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张萍。“她,她是我媳妇!”
没办法呀!昨天彪形大汉和他老婆在妇检中心门口听了半天热闹,说不准就认得张萍的声音。
他现在这么问,肯定是对昨天发生的事情起了疑心了。我现在只能这么说。
听我这么说,张萍绷紧的脸上顿时露出满意和娇羞的笑容,可怜我的腰侧猛地一阵剧痛。
不用看都知道,指定是蓝菲这小妮子掐的,我还得咬着牙继续对彪形大汉保持笑容。
“大哥,昨天的事情王野都跟我说了,可真是多谢您了,要不然我们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经过我“正名”之后,张萍很自然地就开始扮演为人老婆的角色。
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站起身,对彪形大汉微微鞠了一躬。“大姐不听劝,我们也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欠您和大姐一句道谢。王野现在身体不方便,我替自己也代他,向您表示真诚的感谢。”
这么一来,彪形大汉就有些不知道怎么保持自己霸气的姿态了。
他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那个,不用谢!……说实话,我回去以后越想越蹊跷,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就怕我和我媳妇帮了倒忙……现在知道了,那就,那就是我多心了。谢倒是不用谢,你们俩有空多看顾一下你们姐,她摊上那样的人家,不是啥好事。嗯,这话是我媳妇说的,她这个人,就爱瞎操心。”
“哪能啊?那是大姐热心肠。”张萍把我要说的话都说了。
“大哥,您今天到这里来是……”这里是骨科病房,我对彪形大汉出现在这里感到很意外。
“唉,我媳妇昨天回家的时候崴了脚了,还瞒着我不让我知道。直到昨天后半夜,整个脚面都肿得大萝卜一样,才让我知道。这不,她也住到这一层病房来了,就在你斜对面……我是来给她送鸡汤的。”彪形大汉突然一拍脑袋。“说起鸡汤,都特么给你们打翻了。人情归人情,鸡汤你们得赔我。”
说着对我摊出大手板。“给钱!”
啊?
我真的有些懵逼了。
傻了几秒钟,才问道:“给多少?”
彪形大汉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多要你。你就给我六十块吧!”
怕我不给似的,还给我算了笔账。“我今天一大早去市场买的活鸡,一共一百二十八块。这次只炖了一半,所以就收你一半钱,那四块钱的零头我就不跟你要了。”
六十块钱。
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就只为了问我要六十块钱的鸡汤钱?
我怎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是过得有多窘迫,才会开口让我赔他鸡汤钱啊?
彪形大汉见我光盯着他看,半天没反应,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怎么?你不想给?”
“哪能啊?他不给的话,我替他给了!”金雷抢先开口了,从自己屁股后兜里掏出钱夹。把里面的现金全都拿了出来,也不看多少,就往彪形大汉手里塞。“多出来的,大哥你给大姐多买些营养品。”
彪形大汉把那一大叠少说也有五千块钱的钞票又给推了回去,斜着眼睛看着金雷。“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觉得我穷,所以施舍我呢?就六十块钱,我多一分都不要!”
金雷是粗人,本也是看不得像彪形大汉这样的高手过的太窘迫,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是一番好意,哪有一丝一毫看不起他的意思。
只是他的作法的确让人容易产生误会。
自己的一番好意,别人却不领情,偏偏还不能发火。金雷的表情顿时变得讪讪然,还想把手里的钞票硬塞给彪形大汉。
我怕适得其反,赶紧把金雷的手推了回去。“六十块钱是吧?我好像有零钱。张萍,我钱夹呢?你给我找找!”
我昨天的衣服指定的张萍给我换下来的,钱夹也给她收了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张萍答应了一声,起身打开床头柜,从里面把我的钱夹拿了出来,递给我。
整个过程中,蓝菲不知道朝我翻了多少个白眼,我就当没看见。
接过钱夹,发现里面都是大钞,一块钱零钱都没有。
要是给彪形大汉一百,说“不用找了”,他会不会又朝我发火,说我这是看不起他啊?
唉,这可犯了难了!
“那什么,你们谁有六十块钱零钱。暂时借我一下!”
我看向左边的张萍,又看向右边的蓝菲。
蓝菲嘟着嘴巴,把头撇了过去,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可看到张萍开始翻找自己的钱夹,这才不甘心地又把头拧了回来,瞪了我一眼,这才开始从自己的小包包里找钱包。
“我这里只有二十块零钱!”张萍把两张十块钱递给我。
蓝菲朝她“哼”了一声,抖了抖手里的两张五块。“我有十块!”赌气一样把钱拍在我的手心上。
这也才三十块而已。
大家伙现在都变得那么有钱了?钱夹里的都是百元大钞,连几张零钱都没有?
我的视线从病房里的人的脸上挨个扫过。
老赵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孙竟康,开始从自己破旧的工装裤上掏啊掏的;蓝溪把已经翻找过的钱包放回到裤兜里,冲我摇头,表示自己也只有整钞,没有零钱。
“你呢?你那有没有啊?”金雷问身边的金风。
金风摇头。“刚看过,我也没有零钱。”
于是我的视线只能重新落回到老赵身上。
也不知道他裤兜里装了什么东西,手伸进去,随着掏摸的动作就是一阵丁零当啷的乱响。
过了好一会儿,才摸出来皱皱巴巴的几张钞票,走过来放在我的病床上。
几张百元大钞直接被我拨到一边。还有一张二十的,一张五块,其他的都是一块的纸钞还有几枚硬币……我去,还有两三张毛票。
凑凑合合加在一起,我算了算。“五十六块七毛!”
还差三块三?
大家伙的口袋都给翻遍了,让我上哪儿在三块三去啊?
我看向彪形大汉。“大哥,你看……”
彪形大汉皱着眉头,把摊放在病床上的零散钞票仔仔细细叠起来,捋平了,认认真真地数了一遍。“五十六块七就五十六块七吧?剩下的几块钱,就算……!”
他最后一个“了”字还没有说完,叠放整齐的钞票也还没有被他放进口袋里的时候,一个粗嘎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我有!”
说话的人竟然是孙竟康。他一边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举了举手。“我有零钱!”
咦?刚才不是还要打要杀的,一副绝不退让的硬气模样么?怎么现在这么乖巧?
我诧异地看着孙竟康。
这老小子从自己的裤兜里把钱夹掏了出来,扔给我。“王野,你给我找找,我记得我有零钱。”
他的配合让我有点“受宠若惊”,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老逼崽子,生怕他又憋了什么坏。
“赶紧的找啊!傻看着我干嘛?怕我钱包里有毒啊?”被老赵拎着脖领子在半空中举了半天,孙竟康的声带可能受了些伤,声音难听得要命。
对于现在的孙竟康来说,说话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件极其辛苦的事情。勉力说完这几句话,就捂着脖子露出痛苦无比的表情。
“拿来拿来。”彪形大汉把孙竟康的钱包从我手里夺了过去,果然从里面翻出了几张块票和几张毛票,还拿到我们面前亮了亮。“看清楚了啊!我就拿了三块三,可没有多拿。……行了,六十块钱凑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