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解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就任他们去了。
无语地看向沙发上的白素贞。
这小子身上的T恤都被汗湿了一半,烂泥一样躺在沙发上,一副去了半条命的样子。
“怎么样?”我问他。
“疼!”白素贞睁开一条眼缝,看着我哼哼。“疼死我了,又疼又辣,真要了我的命了,早知道这么疼我就……”
他原本想说的话被老赵瞥了一眼,又给咽了回去,委屈的瘪了瘪嘴。
“年纪轻轻的,这点疼都忍不住啊?比起王野来可差远了,他当初腿骨的给人弄折了,我给他治他也没嚎得像你一样,真丢人!”老赵嫌弃地起身。“我刚才交代你的都记住了?内服每天一次,换药也是每天一次,一个月不间断,包你三十天后能跑能跳!”
“让我自己换药?”白素贞撑着半坐起来。“我对自己下不了那个手啊!那药膏涂上去像刀割一样一样的,我肯定自己弄不了!”
蓝溪撇着眼看他。“你的意思是,让我师父每天颠颠儿地跑去给你换药啊?”
“我倒是想自己来,可也得我能走得动路啊?”白素贞很委屈。
我一想,这也的确不是办法。
白素贞这小子怕苦怕疼的,把药给他纯属浪费,又不能真的让老赵每天去给他弄。
无奈地叹息了一声。“这一个月你就住我这里吧!”
看在他送了份“大礼”给我的份上,包他一个月食宿还是可以的。
“那多不好意思啊!”白素贞有点扭捏。
蓝溪瞪他。“我看你可没有多不好意思……野哥,咱们这里住满了啊,他能住哪儿?……我先声明,我绝对不和这小子‘同居’。”
这倒也是!
我这里有六间房,除了我和蓝菲共用一间之外,正好每人一间外加一件书房,好像也没有多余的房间了,难道让白素贞住客厅?
“还有一件杂物房,里面我收拾干净了,就是没有床!”老赵适时开口,边说边朝厨房旁边努了努嘴。“就那间,你看看愿不愿意住吧!”
咦!我这房子里还有杂物房?
做为房主的我居然都不知道?!有些汗颜!
“没问题没问题,足够躺下就行!”白素贞忙不迭答应。
“老睡地上也不是个办法,小溪,你明天去买张折叠床回来吧!”白素贞是来养伤的,伤患怎么能长期打地铺?别腿伤好了,又给他整出给风湿来。
蓝溪不情不愿的答应了。
问题解决了,我转身想重新回去鼓捣电脑,大门传来开锁的声音。
是满脸疲惫的张萍回来了。
张萍看起来很累,累得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了。
木着脸把钥匙放在门廊边上的鞋柜上,又弯下腰换了拖鞋才走进来。
“这么晚才回来?吃了么?”老赵问道。
张萍点点头,扯着嘴唇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在外面吃过了。”
她说着看向我,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钟,又看看半躺在沙发上的白素贞,眉头微动,显然是知道老同学陈影的这位“小面首”的。
“哦,这是我朋友,腿上有伤,为了方便师父正给他治伤,我留他住一些日子。”我想对她笑笑,可想起在医院走廊上她的冷脸,又笑不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干巴巴的。
张萍“哦”了一声,对客厅里的其他人点点头,抬脚就朝楼上走。
走了一段距离,发现我没有跟上来,又转回头。“王野,你不是有事情要问我么?到楼上我房间说吧!”
说完也不等我答应,自顾自上了楼梯。
我看她连肩膀都是半垮的,显然累得不行,想说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可又抵不过心里的那种既好奇又憋闷的感觉。
想了想,跟了上去。
边上楼边对蓝溪交代了一句。“白素贞没有带换洗的衣服,临时买也来不及了,你俩身材差不多,你看看你那儿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衣服暂时让他顶一晚上,明天再去他的租房把衣服带过来。”
白素贞那一身实在是脏的不行了,又是汗又是血又是脏的,别说我看着不舒服,他自己穿在身上也难受。
蓝溪好像不太乐意,拧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楼上,张萍的房门虚掩着,露出一条门缝。
以前在张萍那里“同居”的时候,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怎么把这个成熟又漂亮的冷美人给办了,总是假装不经意地闯到她房间里去,期待着能看到什么好风景,以至于后来张萍但凡在房里都要把房门锁上。
现在人家给我留门了,我心里却因为医院的那一幕,有点膈应得慌,做不出来以往那种色迷心窍的举动。
难得有礼貌地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吧!”张萍在里面回答。
我推门进去,一抬眼就看到站在落地窗边的张萍。
她没有回头,抱着双臂站在落地窗前朝外面看,背影看起来有点落寞又有点萧瑟。
我在她身后两三米的距离站定。
“孩子不是我的!”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张萍就直接奔了主题。
我没想到她这么直接,愣了一下,低低应了一声“哦”。
短暂的一句对话之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我直愣愣看着站在眼前伸手可及之处的张萍,总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
不光是因为在医院里和我偶遇了吧?还有什么事情在影响她的心情?
我觉得这种气氛很别扭,有心想说些什么,可看张萍好像完全没有说话的兴致,只得又闭了嘴。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几分钟,我都想离开了,才听到张萍发出了长长的一声叹息。
“王野,我觉得我会有报应的!”她说话的声音很低沉,很小声,但因为房里实在是太安静,所以我听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这么说?”我蹙着眉问。
接下来张萍说的话,与其说是回答我的问题,还不如说是自述。
“你也知道,我出身于一个普通而平凡的家庭,可从小打到我都知道自己有一颗不甘于平凡的心,在学校里我时时争第一,出了社会入了机关单位我也想着能一路往上爬,把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我向往出头投地、被人尊敬的生活……”
我点点头。“有上进心,这本身其实也没有什么错。要不怎么会有一句话叫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没有错么?”张萍低低笑了两声,转过身看着我。“你明知道我是通过什么途径才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偏偏还说我没有错?是在故意安慰我?”
我挠了挠头。我的安慰就这么拙劣,那么明显?居然被人一眼就看透了?
张萍看着我,突然绽出一个笑容,笑得很柔和温暖,脸上的冷漠如冰雪般消融,让我都为止惊艳了一把。
“王野,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可能就是遇见了你!”她说。
说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有这么好?我还记得我们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你对我是各种冷嘲热讽看不上眼啊!”
“对不起!”张萍垂下眼帘,低声道歉。“我这个人的确是功利心太强了。”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又慢慢消失了,有些黯然。“否则我也不会走到这步田地。刚刚从学校出来走入社会的时候,我也曾经天真得想着凭借自己的聪明和勤奋,为自己搏下一番事业。可是很快我就发现,机关单位里最不缺的就是像我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人家拼的是背景,是人脉,我的聪明和勤奋只能被掩埋在人情往来和利益倾轧的现实中。
我不甘心,可我没有任何可以依仗的东西,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这幅容貌和这具身体……然后何远君出现了,我和他在一起了!”
张萍走了几步,在椅子上坐下来,双手依旧维持着抱胸的姿势。
“我不喜欢他,厌恶一切异性的触碰,可是为了走捷径,我必须强忍着自己快要爆发的憎恶和他厮混在一起。……你瞧,成功原来真的是有捷径的。只要付得出代价,没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几年之内我从一个普通科员一路升迁,成为市建委规划处最年轻的处长,升迁速度堪比火箭。我大权在握,走到哪里得到的都是众人的追捧,可是得到的越多,手里掌握的权力越大,我就越是害怕还不安。”
我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的眼睛。“害怕失去?”
张萍点头。“害怕失去,也害怕自己一着不慎从云端跌落谷底;同时也害怕我心底里越来越强烈的贪欲。它就是一个魔鬼,一旦被释放出来,就再也收不回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一点的在吞噬我已经所存不多的良知。而且,和何远君、孙竟康他们牵扯得越深,我就越是回不了头。每次我想要止步不前的时候,他们就会在背后狠狠推我一把,根本身不由己。”
她说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王野,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从知道我和何远君的关系之后,你是不是在心里瞧不上我,对我这样的人感到恶心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