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跟着一群同辈闹齐宏哥的洞房,折腾到很晚。今天早上新嫂嫂要来家里,起得又早。以至于刚刚入夜,吴遇歌就开始呵欠连天。看她这样,外婆就让她洗洗上楼睡。
刚带陆尽繁回来的时候,吴遇歌还担心他跟两个长辈没什么可聊的,为了避免尴尬,她基本上不会让他跟两个老人单独待在一起。但结果证明,真的是她想得太多。不严格来说,陆尽繁和外公都算是搞音乐的,虽然一个走西洋派一个爱好民间乐。这两天外公几乎把自己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搬了出来,唢呐、竹笛、长箫。两个人聊得是不亦乐乎。
看这样子应该不会冷场,吴遇歌也就放心上楼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动的原因,明明在楼下已经快困懵了,一上楼躺上床却发现整个人清醒了不少。酝酿好一会儿还是睡不着,想起前两天洗的衣服还在外面挂着,干脆起床收衣服去。
抱着一摞干衣服刚进屋就听见自己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最近一直忙着跟人撕都没空搭理自己的李大小姐。
“喂。”吴遇歌插上耳机接通。
“宝贝儿啊,在干什么呢?”李杏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在收拾衣服呢。怎么了?”
“看到太多糟心的人,心累。”
“打嘴仗打输了?”边跟她聊着,边把外公外婆的,陆尽繁的,还有自己的衣物分开叠好。
“不是打嘴仗打输了,是跟一群没脑子的人说不清!”
“说说,谁没脑子了。”
这么一问,李杏好不容易自己闷声吞了的火,突然找到了出口,“噌”一下地疯窜上来。
被她那阴阳怪气的强调逗乐,“这种人多了去了。跟他们较真不值得。”
“你说人家吃你的用你的了?不尊重也就算了。明明就是个歧视狗,还非得给自己穿个‘噢,我是自由女神’的皮。”
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吴遇歌干脆不接话,让她说个痛快。
“你说为什么会这么滑稽?评价一个人不是从他在所从事的领域的专业能力,而是从他的私生活。看了这么多,我算是总结出来一个规律了。全民欧巴有三宝:‘颜好腿长低音炮’;打倒欧巴也有三宝:‘绯闻劈腿是个GAY。’简直无敌绝杀技啊。”
无言以对,吴遇歌默然好一会儿,才道:“念大学的时候不就知道了吗?relationship不等于guanxi,混得好靠的是风评。所以指望大家看重能力或许才是滑稽。”
电话里良久沉默,最后李杏轻轻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
学着她那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吴遇歌也道了一声“晚安”。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
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床头边上的木框玻璃窗上。吴遇歌从睡梦中悠悠转醒。还没来得及再次沉入梦乡,一个急切的声音透过重重雨幕传来过来。
“传生!传生!”
传生是外公的名字。
不一会儿就听到隔壁外公外婆睡得房间有动静。屋外的灯亮了,有人穿着拖鞋下了楼。
很快,夜又在雨中陷入沉寂。
吴遇歌懒得起床,但也隐隐猜到这深夜来访是为什么。一时间也睡不着,仰躺着睁着眼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微弱光亮看着蚊帐顶,听外面雨声哗哗。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合进雨声里,吸引了她的注意,吴遇歌默默地等着她走近。
有人拉开房间里的灯。吴遇歌不适应地用手挡了挡,再一转头,看到外婆披着一件毛衣外套站在门边。
“外公出去了吗?”吴遇歌问,因为刚醒没多久声音瓮瓮的。
“嗯。”外婆往里走了一步,“镇口的老李头刚刚落了气。”
“嗯。”淡淡应了声,脑子里却不禁浮现出前两天见到她还乐呵呵地打招呼的老人。
“怕吗?”
吴遇歌摇摇头,“不怕。”
“那睡吧。”外婆转身又往外走,“灯给你开着吗?”
“嗯。”
脚步声又一步一步走远,外间的房门被关上,然后是隔壁的房门关上。
夜依旧很静,只是多了一盏亮着的灯。
陆尽繁睡在她外间的隔壁,不知道有没有被吵醒。吴遇歌起床准备去看看,刚穿上拖鞋,就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一看,陆尽繁穿着睡衣走了出来。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吴遇歌先开口问:“被吵醒了?”
“还没怎么睡着。”
“嗯。”
“屋子里有点闷,陪我出去透透气?”
“好。”
雨还在下。站在二楼的阳台上,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镇口微弱的光亮。雨水打在一掌宽的栏杆上,细碎的水珠四溅。不过却没溅到她身上,只是在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风衣上落下密密的深色针点。后背传来他的温度,将来自四面八方的凉意驱散。
唢呐和锣鼓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陆尽繁不禁收了收环抱住她的双臂,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声线飘渺,“同一种声音竟出现在人生至喜至悲的两件事上。”
荣青催两人回去的电话从陆尽繁来C市的第一天就没断过。想着这个假期也放得够长了,吴遇歌只好连哄带骗地将准备扎根农村的BOSS大人弄了回去。
回到B市,吴遇歌才真切感受到“陆尽繁是GAY”这条绯闻的威力。水军、喷子、黑粉、反同者和陆粉到处开战。陆尽繁的官微底下自然是重灾区。对于电视台和投资方来说,只要你有关注度,无论好坏,就代表着你能帮他们赚钱。所以,这条绯闻对于没接代言的陆尽繁影响不太大。这也是荣青一直催着他们尽快回来的缘故。
然而作为他立足之本的粉丝群,却再次遭到巨大的震动。有倒戈相向的,有痛心疾首的,有犹豫不决的,还有坚定不移的。
屋漏偏逢连夜雨。外敌未退,内讧又起。
原本已经录制结束,等他一回来就发行的新专辑《Black swan》,被陆尽繁紧急叫停。
陆尽繁不仅要把自己在飞机上写好的《彩虹婚礼》加到新专辑里,还要替换掉之前定为主打歌的《辩证法》。
发行宣传打歌……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他突然唱这么一出,知道他的水准,荣青并没有立马否决也没有答应,只是跟他说了句,“唱来听听。”
吉他扫弦开篇,三拍子的节奏,破题便是一句:“别说你爱我,说了便是害我。”
前面几句听着不错,但相比于更加锋利的《辩证法》来说稍微逊色,歌词也让人听得云里雾里的。当转入副歌部分的时候,像是之前加进去的酵母终于发酵,整首歌散发出让人沦陷的韵味。
别出心裁地加入了中国民间乐器——唢呐。就像那鞭炮齐鸣,宾朋满座的婚礼上的唢呐声一样;就像那深深雨夜,从远处传来的唢呐声一样。稳稳的三拍子旋律,和着这样的词。
身披彩虹/
天却在下雨/
穿着破烂的嫁衣/
心也满目疮痍/
双手沾满泥/
挥着一张破旗/
嘴里哼着婚礼进行曲/
醍醐灌顶。
三拍子的旋律不仅代表着稳重,也是送葬曲的旋律,加上伴随着整个葬礼的唢呐声,寥寥几笔便将那种黑白色凝重的氛围描绘得无以复加。
然而,诡异的是,这送葬曲的旋律唱得却是代表着幸福的婚礼。
彩虹,婚礼。
这四个字,两个音节,在这一刻完全释放出它的光芒和阴暗。
“这首歌我要放在这次的专辑里。”
“只要我在,这件事你就想都不要想。”
“我只是在通知你。”
“陆尽繁!你疯了吗?还嫌现在闹得不够凶是吧?因为这次的绯闻,粉丝、机会损失了多少你知道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澄清就算了,你还要把这首歌做成主打歌!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同意!”
“这件事不需要你同意。”
荣青脸色铁青,梗着脖子瞪着他。
剑拔弩张。
见势不对,吴遇歌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劝和。结果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原本势不两立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驱逐出局。
“你别管!”
“你别管!”
吴遇歌只好乖乖闭嘴,又退回角落里默默观战。
争执半天,不,准确地说,是非暴力抵抗。最终陆尽繁赢了。
不过,陆BOSS还没高兴够,几天后,破坏心情的消息传来。
“《彩虹婚礼》送审没通过。”荣青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陆尽繁。
即使他没开免提,吴遇歌还是听到了荣青透着欣喜的声音,有些担心地看着陆尽繁。
“嗯。”陆尽繁不咸不淡地应了声,之后直接挂了电话。不耐烦地把手机随手往茶几上一扔,顺势身体往后一靠,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滑出好一段距离停在茶几边缘。
见状,吴遇歌也不敢开口问,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良久,才见他后颈正在椅背上,头往后仰,阖上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是“近朱者赤”。看他心情低落,吴遇歌也不由耷拉着肩,歪着头呆呆地看着地板。
“过来。”陆尽繁稍稍抬起头对吴遇歌道。
“嗯?”回过神,扭头看他。
“我说,过来点。”勾勾手指。
吴遇歌狐疑地靠过去,“怎……唔~”刚说一个字,唇上一软,将后面的话统统堵在唇边。
事发突然,吴遇歌惊慌失措,抬手就将陆尽繁一把推开,涨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干什么?”被扰了兴致的BOSS大人不悦地问。
每次都玩偷袭还有理了!吴遇歌不甘示弱,“你干什么?!”
“我心情不好。”声音毫无起伏地陈述地一个事实。
“所以呢?!”
陆尽繁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道:“要不是这是最能让我高兴的事你以为我愿意做吗?!”
吴遇歌:“……”
这个……那个……
将他的话消化,笑意在嘴角慢慢荡漾开,吴遇歌脑子一热,想也没想,凑过去就在陆尽繁脸颊落下一个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她。
一个单纯得连小学生都嫌弃的吻却让陆尽繁心口一紧,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看着已经准备撤退的某人,用食指点了点另一边脸颊,意思再明白不过。
看到他眼里的笑意,吴遇歌无论如何都不干了。最后抵不住他的各种明示暗示,只好求饶,“好了,别闹了。”
“闹?写的是小学生作文吗?难道看不出来我这叫死缠烂打,贪得无厌?”
吴遇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