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BOSS大人专程等在门口的阵仗，估计就算自己装死也会被一盆冷水泼醒。
吴遇歌毕恭毕敬将手机递了回去，满脸堆笑，“老大。”
等到对方接过，吴遇歌不由松了口气，退回原位规规矩矩地站好。二十几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捅的篓子越大，态度就越诚实越好，特别是对于她这种不擅长说谎的人。
吴遇歌清清嗓子，垂着头，站在门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交代。
还好还好，比起智能产品出了店就贬值一半的速度，自己那点微薄的人生经验保质期还是挺长的。听完她给出的解释，BOSS大人熄了火，扫了她一眼之后，折身就上了楼。
安全度过一劫，吴遇歌不禁长长舒了口气，手轻轻拍了拍胸口，安抚一下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惊吓刚刚退去，怒火蹭一下窜了上来。李杏这只妖，老给她惹事！气势汹汹地进了房间，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李杏的那条朋友圈威力还远不止于此。
第二天，吴遇歌接到一个高中同学的电话，说她在朋友圈里看到李杏来B市了，刚好她这两天来B市办点事。老同学这么久没见便想叫她和李杏一起吃顿饭。
最近惹得事不少，吴遇歌不敢再惹事，在征得BOSS大人的许可之后，才去问李杏的意见。
虽然念书的时候关系并不是很亲近，但是毕业之后，同学情谊会随着日益美好的回忆而变好，李杏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吴遇歌和李杏到餐厅的时候，同学已经到了。看到她俩，远远的就开始打招呼。
“遇歌！”
两人循声看去，吴遇歌也笑着朝她挥挥手。
好久不见的同学见面，最先的聊的话题基本都是互问近况如何。
“我嘛，当上了梦寐以求的服装设计师，现在准备开自己的工作室。”李杏道，眼神里带着漂亮的光彩。
“真的？！恭喜恭喜！以前念书的时候你就一直说想做服装设计，终于心想事成。”同学有些惊喜，“遇歌呢？”转而问到吴遇歌。
吴遇歌低头转了转自己面前的茶杯，微微一笑，自嘲道：“比起你们应该差远了，我现在还是个小助理。”
“我看啊，是总裁助理吧。你可是咱们学校那年唯一一个考上D大的，还不知道你的实力，谦虚！”
这句再符合不过她本应有的生活的话，即使没有恶意，在吴遇歌听来却有些刺耳，勉强露出笑容，“借你吉言，希望早日成为总裁助理。”
察觉到她的低落，同学忙将话题岔开，笑道：“对了，遇歌，好不容易见一面，一直都想跟你说声谢谢。”
“跟我？”
“是啊。当初就是看到你在写小说，我一想反正我也喜欢看小说，还看了那么多，便心血来潮试了试。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还是一个无业游民，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你也在写小说？”吴遇歌不禁有些意外。
“嗯。差不多高三的时候开始的。一看我就不是什么念书的料，时间最紧张的时候不好好学习，跑去整这些有的没的去了。”同学边说边给自己的茶杯了重新倒满水，“这次来B市是来签一个影视改编合同的，昨天刚忙完。应该明年年初就能在电视台播了。”言语间带着骄傲。
对于吴遇歌这种还没赚到过稿费的人来说，看到能签影视改编的，不禁艳羡。但与此同时，又不能免俗地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心思，却写不过一个成绩平平的同学。在某些情况下，人会失去理智，妄想用昔日的辉煌照亮现下的生活。
吴遇歌心里一时五味陈杂，慢吞吞道：“是嘛，恭喜你。都能影视改编了，好厉害。”
“其实比起很多大神还差得远。不过最近准备休息一下，现在网站、出版、影视都碰过了，想缓段时间再写。”
本来出于礼貌，她应该再夸赞两句，然而张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笑笑。
“对了，遇歌，你现在还在写小说吗？”
吴遇歌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迟疑之际，对方又开口，“我是傻了才问这个，你现在有这么好的工作，哪像我要靠天天坐在电脑前打字过活。”
除了笑，吴遇歌真的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写的小说叫什么，我看看。”坐在一旁的李杏插话。
同学大方地报了名字。不愧是已经出过版，签过影视的作者，和她这种拼命藏着掖着、生怕身边的人发现的小真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
“你都写这么多了。”李杏拇指在手机屏幕上轻滑，将页面下拉。
“其实也还好，高三开始写，差不多每年两篇吧。”
李杏草草看了看，每篇字数基本都过百万，调侃道：“都说慢工出细活，你这是快工也出细活啊。”
“网络小说只要打字速度够的话，写起来要比传统的出版文学快一些。传统的小说还要讲个起承转合，网文不用。写网文只要做到一点就能火。爽！只要你的文让读者读起来觉得很爽，肯定能赚钱。”
“爽？”李杏下意识地追问一句。而她的这个说法吴遇歌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你看啊，读者一般会在什么时候看网文？基本都是在一些很细碎的时间里。比如车上，午休或者晚上睡觉前或者上厕所的时候。如果按照传统的方法去写，讲求整篇文的逻辑、人物塑造，读者看得都累，而且一没写好，吐槽差评就满天飞。所以让读者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兴奋点的网文才是现在读者喜闻乐见的。”
“那怎么找兴奋点？”吴遇歌只觉得心口憋得慌，忍不住问了一句。
“这个嘛，无非就是车祸、出轨、堕胎、爹不疼娘不爱巴拉巴拉的，反正开始怎么惨怎么来，之后就怎么牛逼怎么写。”
“现在读者不都说这些情节很狗血吗？”
闻言，同学忍不住笑了出来，双手放在桌上，“遇歌，我跟你说啊。人就是这么怪，一边说着狗血，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为什么现在的网文差不多都这么写，因为看的人多啊。没人看，谁闲得没事撑得这么写。而且现在看小说的一般懒得到处去找文，所以就算一篇文再难看，只要开始了都会忍着看完。看完就成，我又不期望什么名声，只要买了我的V章随便怎么吐槽。所以我才说，网文一定长，哪怕写不出来东拼西凑都要写长。看文图个爽，没谁去看你写的是不是符合逻辑，和前面什么联系。”
“你好厉害，都不怕读者吐槽。”吴遇歌扯扯嘴角干干一笑。
对方摆摆手，“等写的文多了，有了读者，你就知道，有人怎么吐槽你就有人怎么维护你。吐槽的吐得越厉害，喜欢你的人就越喜欢你。所以，我欢迎别人吐槽。”
“是啊，有人喜欢自然是好事。”吴遇歌心不在焉地附和。
“哎，其实别看我现在这样。最开始写文的时候，超级惨。当时什么都不懂，还傻乎乎的觉得是金子总会发光。没有成绩就加了好多作者群，各种去讨经验。后来一个作者私底下告诉我可以花点钱做个推广，曝光度高了，点击订阅自然就上去了。我写文就是为了钱，不像有些人一口一个梦想、为了爱，结果又天天到处哭冷。”说到最后满是鄙夷。
“是嘛。”这下吴遇歌再也笑不出来。因为她就是那种因为喜欢而写，但又时刻关注点击收藏的作者。
那个同学看不出吴遇歌的情绪，但多年的相处李杏却是不可能看不出来。别人不知道吴遇歌在写作上花了多少心思，她是知道的。
看到吴遇歌难过窘迫，脾气一下就上来了，忽而冷笑一声，对那同学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搞传统文学的看不起写网文的了。”
“李杏！”吴遇歌急忙喝住她。
只见坐在对面的人脸红一阵白一阵。如果是网友吐槽，她自然不会理会。但是在自己掏心掏肺地说了自己的心得经验之后，挨老同学这么一通鄙视，是个人都得急眼。
“李杏，你什么意思？”
李大小姐从小到大就没有眼力劲这个东西，“噌”一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就这个意思咯。”
“你！”对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
“别你你你、我我我的。这饭没心情吃了，遇歌，我们走。”说着拉着吴遇歌就往外走，吴遇歌边走边给同学赔不是。但是清楚的听到对方气急败坏地骂“神经病”。
好好的一次同学聚会，因为一个不该挑起的话题，不仅没吃上饭，还搞砸了同学关系。
走出老远，李杏才松开她。吴遇歌终于得了机会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姑奶奶，您又是哪根筋不对劲？”
李杏气呼呼地往旁边的一个花坛边上一坐，也不管脏不脏，“浑身上下哪儿哪都不对劲。”
“那你说人家是哪儿惹到你了，你非要说得这么难听？说不出来就马上回去给人道歉。”有时候，吴遇歌真觉得自己像是李杏她妈。
“遇歌，你回去查查，搞那个什么推广要花多少钱，咱们明天也做一个。”面对她的唠叨，李杏没有生气，忽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嗯？”吴遇歌一愣。
“白痴！笨蛋！猪！”李杏恨铁不成钢气得直咬牙，“你看看她写得都是些什么东西，什么什么傻气王妃、霸道总裁爱上我。凭什么她就能出版，签影视，你写得那么好看的人却那么少！不就是花钱吗？老娘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回去查查，要多少钱我出！”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糊涂了，李杏说得眼睛微微泛红。
听完她的话，吴遇歌完全怔住。原来她是在为自己抱不平。眼眶发热温润。
忍不住将她抱住，吴遇歌会心一笑，“那个可贵了，把你卖了都不够。”
话音未落，某人就在自己腰上毫不客气地掐了一把，“我都要气疯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因为孩子气的性格，李杏被人说过是绿茶婊，也被人骂过是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家里有点臭钱就耍脾气的千金大小姐。可是对于吴遇歌来说，李杏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家人之外对她最好的人。
万分重要，不可替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