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娵音淡淡应道,突然想起什么。是了,他不作画的,这一次又要为她破例吗?不!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如果不是真正愿意,不用勉强自己作画的!”
陆吟松一愣,微笑道:“你上次的话我始终记得,并从此不再有障碍,这里只有你,我只画给你一人看。”
“啊?”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有点像传说中的表白。
“能称为知音的,仅汝一人而已。”陆吟松也意识到这话说的歧义颇深,于是补充。
娵音放下心来。方才,她差点以为他看出她的女子身份了,这个人说话之前能先给她打点预防针吗?
“对了,你能教我些武功吗?”娵音记得那夜他和倚清浊曾比过武。
“你怎么突然要学武?”陆吟松一脸疑惑。
“我废柴。”娵音言简意赅地道。
陆吟松:……
最终,陆吟松没教娵音武功,武功这种东西不是一日练成的,娵音没有充沛的时间来练,只得作罢。
“其实,还是吟诗最好。”娵音叹口气,寻得一棵树,在树下坐下,“吟花咏月,了知天命,无喜无悲。”
“倒也不是。有情者亦能为诗。”
陆吟松忽然伸手遮住娵音的眼,问道:“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看见身边的一切。”
“何解?”陆吟松挑了挑眉。
“无解也是解。”娵音唇角翘起一抹清婉的弧度。
“这答案真不像是你说的。”陆吟松揶揄。
“原来你知道啊!”是她草根劣性表现得太明显了吗?连陆吟松都发现了。
“我只是看到了你最真实的灵魂。”陆吟松清润如水的眼眸不知何时深邃了许多。
近黎明时,娵音回了太守府,轻手轻脚经过庭院时见一人静立着。
重重深院里,寂寂秋风中,他的衣衫沾了些夜露,微湿。听到她的脚步声,他并不回头,只问:“何时归锦安?”
他所说的归锦安自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而是说她复国的那一日。
“我从来没有真正逃脱过你的掌控,你不必问这些的。”娵音眼神复杂,她和陆吟松游乐之时,他就一直站在这里吗?
“可你生了这种心思。”殷司三步做两步到娵音身前,逼视她:“想嫁给陆吟松?”
“啥?”娵音吓了一跳,这人的思维太跳跃了吧。
“去睡吧,公务我会处理。”殷司漠然说出这句本来很温暖的话,引得娵音一颤。
他伸手抚上她面庞,指尖冰冷,她的耳根却渐渐热了。
她动也不敢动,直到他收回手,她的脑中才闪过几个大字:被调戏了!
瞪殷司一眼,娵音乖乖去睡觉,她困了,懒得跟他计较。今天真是奇怪,先是陆吟松类似表白地吓她,然后是被不轻易接近人的殷司调戏。她今天招鬼了吗?
“殷先生,可否陪吟松打扑克?”和娵音告别了的陆吟松再次出现,微微赧然的模样,“这个,我没学会,殷先生可会?”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未时,殷司处理完诸多公务,娵音却仍未起床,他无语,这家伙被猪附身了吗?一边想着,他一边推开了娵音寝居的门,某人慵懒的声音跟着传来:“天亮了吗?”
殷司这才注意到她寝居的窗子紧闭着,还挂着厚重的帘幕,昏暗得像是晚上,难怪睡到现在还没起床,当真是极品。
“天黑了。”他道,又问:“你平日也这时候起?”这段时间她起得无一例外的晚,真不知道她在锦安天天早起上朝是个什么样子。
“啊?哦!”娵音含混不清地答:“没有啊,起早贪黑的,你来了,我终于解放了。”半天听不到殷司飞回答,她又睡着了,等殷司走近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少女沉睡着,那双清澈中隐带锋芒的眸子也被浓密的睫毛覆盖,一头青丝散乱地铺陈出一朵黑色曼陀罗,魅惑阴暗,清露含妖!
他终于明白青涟逸当时为什么非得娶她了,她不算绝色,但也的确绝色。
“娵音,未时了。”他平静地陈述事实,声音比起平日低了些,幽极沉极,摄人心魂。
娵音听着这声音觉得挺好听,然而就是不理他,继续睡。
“再睡就今天洞房!”殷司微眯了眼眸,凉凉威胁,眼底溅起的某种细碎光华,瑰丽至极、危险之极。
“嘎?”娵音霍然睁眼皱眉,他刚刚说了什么?她才睡醒,整个人晕乎乎的,看殷司的眼神也是茫然而迷离,像只小白兔。
这样的她很少见,殷司一时怔忪。
娵音起身去找衣服,回头发现殷司还在,迷迷糊糊一指屋外,道:“你,出去!”
“我困了。”殷司躺在娵音乱糟糟的床上道。
“那你睡吧,我出去。”娵音小白兔明显还没弄清楚情况,好说话地道。
一只手抓住她,扯了过来,她猝不及防,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袅袅不绝的清香透骨而来,似乎还带着些其他的什么是她未曾发觉的。那气息淡的几乎分辨不出,就像他本人给人的感觉,飘飘渺渺、朦朦胧胧、若隐若现、若有若无。近看在眼前,接近才明了那距离即是天边。她下意识地凑近闻了闻,在外人眼里,无疑是个偷香窃玉的登徒子。
“缓行,你好美,嫁给我我好吗?”娵音眨巴着大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之人。
“不行。”殷司摇了摇头。
“为什么?”娵音锲而不舍。
“嫁给你,若是被你抛弃了该如何?”
“这样啊。”娵音认真地想了想,“那我把你和我绑在一起好不好?想抛弃你都不能。”
“不,绑的只是你的身,无用。”
“嗯,我不会抛弃你,我担心你逃跑,你长得这么美,别人会觊觎你,来偷你的。”
偷人?殷司淡然至斯也忍不住咳嗽,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这是。
“如果我跟别人走了你当如何?”他有些好奇。
“抢回来!”觊觎肯定地答。
“敌人太强大呢?”
“笨死了,你使美人计,我在外面分走敌人的注意力,咱们里应外合不就可以让你逃出来了吗?缓行,你是不是聪明得疯了?”
“因为你。”
“骗人,我那么聪明!”
“所以我应该笨一点衬托你的聪明。”
“好像挺有道理的。”娵音点点头答。
“你恨我?”殷司瞧了她傻白甜的样子许久,突然道:“你在想烟寒门人能找到你有我的手笔吧?的确有。”
娵音的迷糊荡然无存,“这些不用你强调。”她不明白他说这些话的目的,哪有人会主动说出自己的过错还如此坦然的?
“我去前厅等你。”殷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自动消失,留娵音纠结地揣测他话的用意。最后她依旧什么也没想出来,并肯定谁成为了他的妻子一定会很倒霉——天天猜他的真实想法。
殷司真没骗她,她一睡睡到了下午,她呲牙咧嘴地瞟了他一眼又一眼,他淡淡放下手中的兵书替她理了理乱了的发丝,“想出去了?”
娵音眼神顿时熠熠生辉,连连点头:“殷司,医生说病号也该出去走走,我最近都没能出去走走,待在太守府多无聊,又不是金屋藏娇!”
殷司理她发丝的手势一顿,凝定在她颊边不动,就在娵音以为出去无望的时候,他道:“等你一刻钟,更衣完了过来。”
这是同意了?娵音雀跃,去换男装。
望着她的身影淡去,他梦呓般地呢喃:“若是金屋藏娇便好了,可惜,维艰!”
娵音政绩不错,箖郡人民对她十分尊敬,走到哪里都有人和她打招呼。而殷司白衣飘飘墨色斗笠,很有隐士的感觉,准确来说,他就是隐士,真正见过他的人寥寥无几,人们看到他会好奇,会为之风神气度倾倒,却不会主动靠近。
所谓疏离,大抵便是这般无意间透露的吧。
“殷司,闭上眼!”娵音透过斗笠看到的依旧是一副面具,一副拒人于外的面具,她想打破这面具。
殷司站定,颇为诧异地扬眉注视着她。
娵音心里暗骂,该死,他再这么看着自己,所有积攒的勇气就全没了。
“卿有何事?”
“吾观汝面上微尘暗生,愿躬自为汝去尘!”她憋了一瞬,还是说了。
“既如是,便除。”他愣了愣,倒是应了。
她欢喜地凑来扯他的斗笠,在她靠近的一刹那,他抬眸望向远方,“卿似是甚为怡然?”
“哪里?”娵音讪讪地笑。
“给卿一人赏,卿却是不乐意的?看来,是我魅力不足。”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叹得娵音的心软了软,迟疑了一下,坚定地扯掉了他的斗笠。嘴边邪邪一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美人自是要和他人共享的。”
“当真如是?”
“那必须的!”
“好。”他无头厘地道。随即抓住娵音扯他斗笠的手,顺着她的力道一掀,面容便呈现在众人眼前。他含着笑注视着她,清绝面容仿佛在岚气中浸染了一般微微朦胧,周围的人除了娵音早有防备,站着的几乎没几个。
他随意地走到一个中年女子身边轻轻道:“她说要把我和你们分享,我无力抵抗,便从了你吧。”
“好,真好!”那女子傻傻地伸手去拥抱殷司,殷司没有反抗,任她抱着。
娵音的眼珠子都要惊得掉出来了,他居然不反抗!
女子尚自兴奋地对殷司上下其手,却听得殷司低声道:“莫做过头,帮我引她来!”
女子点点头。美人说什么她都会尽力满足的,哪怕是让她坑人。
“很好。”殷司满意地任她为所欲为。
娵音瞧了半天,眼看着再发展下去就成了到床上唠叨,咬咬牙,大喝:“放开那个男孩,让本官来!”
女子愕然了,亏得脑袋晕乎乎地还能问一句:“太守大人,您不是男的吗?应该不需要吧。”
“不,本官需要,本官爱好男风。”娵音凉飕飕地道。
女子八爪鱼似的抱住殷司,“我的,你别抢!”
“本官的。”娵音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他说了你要把他跟我们分享!”
“本官这里有他的卖身契!”娵音抖抖手中的某样物事。
殷司诧异了,一看,是他的白色衣袂,那上面有淡淡的暗渍,似乎是某一次某人喝月明酒喝醉了扯下的,留到现在?
此时,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说什么都显得不足。
女子看了那衣袂,怒了:“谁知道你从哪里来的?”
“本官正大光明从他身上撕的!”
“撕的?”略带疑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