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头触地之前,她用手肘一抵,无意中发现身边的另一处较柔软,由于惯性的作用力,她以狗啃泥的姿态栽了进去。
呃。颜值什么的都一边去吧,希望再抬起头时鼻子和眼睛没有移位。
地面对娵音有一种吸引力,挣扎不得,反倒将她拖了进去,等娵音眼前再次恢复亮堂时,周围景物与早先截然不同。
四周都是石壁,细碎的阳光透过顶头的缝隙里投射过来,照亮了娵音面前逼仄狭窄的小路,大片大片极为磅礴的响声冲击着娵音的耳膜,这一切都令娵音踌躇是否该顺着这条小路走下去。
踌躇不过短短一瞬,她决然向前去。她不算多么勇敢的人,但她知道如果一直待在这里一定会死,与其坐等死亡还不如欢欢喜喜地去死,说不定老天觉得良心过意不去就许她活了。
声音越来越大,震得娵音觉得自己快聋了,再近一些,不断有水珠溅落到她的身上,她猜到了源头是什么,心中欣喜,原本的计划被升级了。
路终于到了尽头,娵音一脚踏空闭上眼,耳朵事先包好,无甚大碍。狂乱的水流极具冲击性,娵音一路颠簸着避开各种山石,骨头几乎要撞散架,衬着水流接触到地面溅开硕大水花之际,藏身其中,下一秒,她高扬手臂,闭目凝神,水的流速一缓……
诗酒宴是露天的,在奔天瀑布对面不远处的观景台,众人一面赏着瀑布,一面吟诗作对,相谈甚欢。
奔天瀑布是很壮观的,那样天雷地震的声响,以及水流冲击石崖击起的浪花,都不负虚名。当湍急的瀑布白练似的倾泻而下撞上水底时,便溅开无数浪花,恰如陡然撕开的裂帛,或是夜空中乍现的烟火,亦或是昙花绽放,瞬间的永恒!这时,所有人的心里只有震撼!
然而,当他们再次望向那充满豪气的瀑布时,惊呆了——不知何时,一名少女正立于瀑布之下,滔滔怒流在她明净的微笑里猛然一滞,而后速度一缓,温柔地将她覆盖,她轻轻抬手,水流自她的指尖流淌而过,稍有曲折,是一段秀致柔美的风景,衬着少女线条柔和的面庞越发柔和绮丽,焕发出一种圣母般的光辉。
方才的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转眼间就变成了小桥流水人家,这对比,实在太刺激人了。
“莫不是神女下凡?”有人喃喃道。
“这面目,不是翠花姑娘吗?”眼尖一点的惊呼。
所有人都有了一个意识,翠花姑娘等于神女。
时间倒退到几秒以前,娵音在一色清澈中寻得一丝青碧,疑以为孙涧山暗泉分流,这泉一向神异,她控制了这泉,这泉竟将其余水流也控制住了,是以她可以安然享受水的美妙。她一个纵身跃上了观景台,几乎是在她上观景台的一刹那,水流便汹涌而来冲上了观景台,所有人都张大嘴看着她。
一片水的海洋里,娵音游到谭烨身边,谭烨以为她是来救自己的,庆幸地想要喊什么,然而胸口一滞一痛一热又一冷,在生命的终结之时,他只来得及怒瞪娵音一眼,就被湍急的水流冲去,尸骨不见。
娵音满意地摆手,淡定地往下一坐,却触及温热的躯体,她的身体慢慢僵了。
此时水已退却,所有人被淋成落汤鸡,自然没空管娵音,娵音由于太过诧异没能做出肢体反应,只是呆呆地靠在那人身上迷迷糊糊地想,都到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有这么淡定的人。
凭感觉来看,那人正在趺坐着,而她好巧不巧正坐在其间的空当处,分毫不差。
等等,分毫不差?
娵音头皮发麻。隔着湿透的衣服,她能感受到他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亲密无间。浸了水,属于他的气息终于低调地透了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为那气息的纯郁而沉沦。曾以为今生都不会再闻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闻见了,感慨太多反倒说不出话来。
“殷司。”她轻轻唤。
他似乎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人还是让你给杀了。”他的眼眸似是被水流洗过,晶莹得有些虚幻。
“破坏了你的计划?”娵音嘲讽地问。
“说至此,倒要谢你顺水推舟。”殷司望着湿透了越发玲珑的女体意味不明地道。
娵音果然怒极,自己辛辛苦苦了半天居然是为别人做嫁衣,这让她不能接受,她瞪着殷司,其气势似要把他给吃了。
“很疼。”殷司面容平静地道,意有所指。
娵音立即明白,她上次捅了他一刀,现在他旧伤发作。是该不顾一切地将他的伤再扩张一些还是该去心疼安慰?瞧了瞧湿透的衣服,想了想自己的境况,她决定低调做人,在众人面前走光就不好了,只得不情不愿地往他怀里缩得更紧。
嗯,忍一时风平浪静,等人走了再刺一刀也不迟,她向来是懂得取舍的人。
她就这么安静地缩在殷司怀里,殷司反而哭笑不得。她在锦安捅的一刀并不算深,早就好了,现在这情况倒比刀子还令人难耐。温香软玉偎依在怀只要是个男人都不会没有反应,他素来清淡,无奈娵音是死穴,他可以做到对别的女子坐怀不乱,可是如果是娵音,他怎能做到无动于衷?因为这一幕太过难得珍贵,他竟不忍打破这气氛。
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摸着脑门不解地问:“咦,你们两个怎么碰到一块儿去了?”
殷司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很快他就转移了注意力,惊骇欲绝地大叫:“大人呢,大人不见了。”
“想来是葬身于水中了。”殷司平静地答。
接下来,殷司稳住了大局,然后叫人着手办理谭烨的丧事,又寒暄了几句就抱着娵音走了,他人看他们的眼神很暧昧,知趣地不进行打扰。
殷司慢慢走着,注视着怀里的娵音,她的神情是难得的恬适安婉,闭着眼沉睡着,呼吸均匀。他的手微微颤了颤,险些保不住她。
这些日子,她也很累吧。
“殷先生,你抱够了就放我下来,你家解落看见可是会吃醋的。”娵音说完,自己先发现这话说得像幽怨的小情人似的,电视剧里的经典情节大概是男主识破了女主的吃醋,然后心满意足地抱着女主又抱又亲,女主红着脸拒绝被抱得更狠。然而事实上——
殷司笑瞥了娵音一眼,放下她,若无其事地轻轻颔首:“有道理,解落会吃醋啊,所以你自己走吧。”
娵音无语地叹了口气,几个飞跃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头都没回一下。殷司一直等她完全消失才虚脱了一般倚上一棵树,这时,他浑身已经湿透。这不是水,而是冷汗。
所中之蛊毒刚才就已发作,被他强忍着,到现在才能放任。他不再有任何力气,抬一抬手都是奢侈,所触及的唯有冰冷的风。
方才的温暖,现今的寒冷,极其鲜明的对比。他笑了笑,带了些微微的苦涩,早知近她一时会带来这般后果,倒不如从始至终远离。
他望向遥远的地方,那里只有一片广阔的青天,青天之外是巍然耸立的锦安城。锦安城,该回去了。
他支起透支的身体缓缓往来路走,背影孤清寂寥,似乎他天生就是为了应证这个词的。美在寂寥处,光在夜深时,繁盛灿烂终不能至。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翌日,抚州轰动了。其一是太守谭烨不幸溺水死亡;其二,是本该死得不能再死的巡抚大人驾临抚州。
谭烨人品不好,但外表上还是很冠冕堂皇的,兴修水利设置公共学堂一个没落下,兼之读书人出身,口才极好,把老百姓忽悠得拿他当再生父母,听说他死了,百姓们的小宇宙立即爆发了,纷纷说要将巡抚大人绳之以法。于是当巡抚大人出现的时候,抚州人民沸腾了。
偌大一个抚州阜盛得很,鸡蛋番茄什么的百姓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奸邪阴坏眼歪嘴斜”的巡抚来。
巡抚是十分有勇气的,料想坐马车会惊马,坐轿子也不舒坦,就那么负着手漫步似的走来了。
百姓们开始觉得诧异,等到明白自己本来要做的事情被耽搁后,立即二话不说,抄家伙砸人。
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巡抚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好欺负,是怎么身轻如燕地躲过了所有的番茄鸡蛋,甚至不知从哪里弄出来了一个大袋子,三百六十度随手一翻,鸡蛋番茄都被装了进去。
娵音装完以后收回袋子,看了看鸡蛋的情况。嗯,很好,由于密度不同,鸡蛋全在番茄之上,一个没破,原来当平宁郡主时装金子的大袋子还有这等用处,她万分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
她朝着百姓们微笑道:“难得看见有食材,本官请尔等吃番茄炒鸡蛋吧。”
目瞪口呆的百姓们还未完全回过神,又被她所说的菜名给镇住了。
番茄炒鸡蛋,这能吃吗?巡抚大人不会是想趁着让他们吃菜的时机下毒杀了他们,好杀人灭口掩饰自己的丑恶行径吧?
娵音露天搭了个台子,找当地一些厨子集体培训了一下番茄炒鸡蛋的烹饪方法,自己也亲自做了一道,然后命令他们即刻开工。
半日后,百姓们望着摆在自己面前的“番茄炒鸡蛋”不住地咽口水。正值午时,他们的肚子都有些饿了,无奈在这个时代一天只能吃两餐,即使饿了也只能忍着,并且据试图离开的百姓说,附近的各处出口都有人驻守,不必说,自然是“高风亮节”的巡抚大人的杰作。
百姓们在看着食物发愁,娵音在他们中间津津有味地吃,一边吃一边大肆赞美:“红配黄,绝配!这恰如秋日里火红枫叶迎风一展,稻田里金色麦穗香飘万里!”
百姓们严重动摇了,动摇的结果是他们狼扑像香飘万里的番茄炒鸡蛋。番茄炒鸡蛋很快被一抢而空,吃了东西的百姓们对娵音的敌意减少了很多。
果然,吃货是人的本质啊。
娵音掐掐算算时间一个差不多了,就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诸位心中想必多少有点疑惑,为何清官他无故身亡,而本官却回来了?”
百姓们齐刷刷盯住她,等待她的解释。
娵音这时却变得沉默寡言,冷冷淡淡扫过全场,袖子一抖甩出一张文书,正好摊开在百姓眼前。百姓们认得谭烨的字迹,知道这的确是谭烨写的,大多百姓不识字,娵音就请少数认识字的上去看了,那些人脸色一变一言不发,其余不认识字的人自然心生好奇,是以催促念出来,那些人没办法也就念了,“拘影这小子活得太舒坦了,竟敢对抚州动心思,本官若是不早做打算,多年的积蓄岂不是付之一炬了?唯一之法就是先下手为强,百姓那边不会有疑,有他们只需蠢货支持朝廷也束手无策,我皇英明,又怎会做此等诛杀‘清官’之事?……”
百姓们全神贯注地听,越听脸色越沉,即使是这样,他们仍希望后面的内容能让人好接受一些。
念的人看了一眼人群中的一个人,犹豫了一下,继续念道:“本官最近闷得慌,听闻老严家娶了一房漂亮媳妇,姿色不错,小林,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百姓们彻底沉默了,同情地将目光投向“老严”。老严四十多岁纳了一房妾,本以为可以好好相处,谁知有一天他回家就没有看见妾的人影了,这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情,他一直没对外人提起。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知道了小妾的去处,虽有气氛,但更多的是恼怒,他的面子这下算是丢完了。
娵音静静审视着他的表情,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她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只是她还想确认这世间真情是否存在,结果是不尽人意的,那男子最终是将自己的面子摆在了首位,她为那个贞烈殒命的女子感到可惜。
“本官有她的遗体,老严,你要看吗?”娵音缓慢低沉地问。
老严一怔,嚷嚷道:“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好看的?巡抚大人,草民倒想问个问题,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找人代笔诬陷谭大人写的?”他是在报老底被人揭穿之仇。
娵音定定看着他,眼中嘲讽落寞。她和那女子其实是一样的,这个世界上无人真心关怀,唯一的区别是她活着,而那个女子已经死了。
她从袖子里又抖出一块烧了一半的令牌,牌子百姓都很熟悉,那是谭府的专有令牌,至于烧,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放火烧屋的谭府中人遗留下的未烧干净的令牌。
有人张口欲言,娵音抢先一步冷笑道:“谭府的东西自然由谭府中人来验明,来人,将谭府管家带上来!”
一个形貌矮小的老头被带上来。他的头发大多已经斑白,面上无数褶皱,衬着他的神情看上去就像一个小笼包,那双浑浊的眼中满是奸猾与机敏。
娵音支颐观察着,下定结论:蛇鼠一窝,这对主仆倒是一样的风格。
管家现在的表情是悲愤的,尤以看见娵音后为最,他一脸沉痛悲绝地望着娵音,就好像娵音杀了他全家。
娵音淡定地扬手,手上荡着个带钩子的物事,管家一看到这物事瞬间变了脸色,娵音沉肃地睨他一眼,“老实点去验明,否则这东西就不保了。”
管家苦思冥想,怎么也想不到这东西会在她手上,谭烨表面上对他很是倚重,实则不然,一直在暗地里防备着他。谭烨死后他一直在寻找这东西,这东西在手就可以开启谭烨私藏钱物财宝的门,寻找看样子是得不成了。
唯一的机会就是那块令牌。
管家殷勤地接过令牌,细细将它对着光线观察了两眼又闻了闻,最后击打之,恭敬地对娵音道:“令牌中有镂空,味如沉香,质如金石,是谭府令牌无疑。”
娵音看他一眼眉开眼笑,将手里荡着的物事递给他,他拿去以后脚步不复先前的蹒跚,飞也似的跑了,像是害怕娵音反悔。等到了无人之处,他捧着那物事欢欢喜喜地看,看着看着突然觉得手心一痛,眼前一片深浓血色,他哀嚎一声,无力倒下。
娵音不用看也知道这个人的结局。她从没打算将那真正的物事给他,给了他不就是下一个谭烨吗?他本就不是忠良之人,再去做一番无辜姿态,比如说自己忠于谭烨愿为他守好抚州什么的,那她就算是白白努力了。
她现在关心的只有一点。她沉着脸正襟危坐面容疲惫,掩饰不住的憔悴。而百姓们摒除了排斥心理再来注意这些细节,顿时联想出一系列娵音所受的千万苦难,觉得自己真的错怪她了。
娵音一言不发,将一个具有宽容博大胸怀的清官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等百姓们的愧疚感动达到顶峰的时候,她开口道:“既然尔等不再误会本官,也便可以退了。”
日近黄昏,抚州几户人家收到一封信——去巡抚官舍。
几个人一头雾水,但仍是心态平静地去了巡抚官舍。
娵音此时正在看抚州积下的公务以及前任太守所办的事情,涉及税收、刑狱、诉讼等,看见来人,亲切地招呼他们坐下。
她备了几个桌案,几个人一人一个正好,来的几个人心里明白巡抚找他们大概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虽然好奇,但他们没问,娵音也一直不说,负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有一个人眼光不住瞟她,按捺不住地问:“大人,你令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你可以走了。”娵音伸手一引,标准的送客手势。
那人不甘地走了,娵音这才严肃起来,“你们念了书没我不知道,但口述总是可以的吧。”
“我等张口能言,自然无妨。”这次他们倒是果断地答了。
“假如抚州有一年羊群过多,尔等何以置之?”娵音清晰地道出题目。
几人有些愕然。抚州地处南方,哪会像北方草原一样蓄养大批牛羊巡抚这个问题问得不切实际啊。
然而巡抚也说了,这是假设的情况,他们不能受外界条件影响,究其本质方位上策。
第一个回答的人答得很简单:“杀之!”
第二个回答的人道:“将多余的羊迁至匮乏的地方去。”
第三个回答的人道:“亡羊补牢,将公羊母羊分开,减少繁殖。”
第四个人沉吟片刻,也答:“观大平律法为先,可上交国库!”
第五个人很坦诚,“我想不出,若有人给予的建议合理,愿以受之。”
第六个人最后开口:“羊亦如人,羊多则人趋之,可以之为贩,官府收一定银钱,充实国库。”
第七个还没说就被娵音请出去了,理由是等他慢悠悠地说完花儿都谢了。此人必定算计了很多大道理,想等别人说完,自己再将所有人都压下去,从而得到娵音的青睐,谁知一肚子好算盘就这么被不尽人意的娵音破坏了。娵音淘汰他的真正理由是“此人心思太深,不好控制”。
第三个人解决的原理是计划生育,第六个人富有生意头脑,居然扯上了经济、商业,娵音很佩服抚州的人才。
最终,她选中了第五个人。此人并非自己说的那样无能,比较中庸而谦和,她不必时时提防着他给抚州来个全民大改革或者与她反目成仇。
等到闲杂人等走干净后,娵音面无表情一摆手,几个侍从立即抱来一堆与山比肩的书卷。
娵音居高临下看着那个被留下的第五个,启唇平淡地道:“我要你十日之内看完这些书,并找我谈谈对各种策论时局的见解,成,则太守之位非你莫属;败,则回你的小茅屋吹冷风凉快去。可有异议?”
“无。”此人无丝毫慌乱之意,开始翻书卷,娵音站在他身旁看着他翻,他的态度认真严谨,哪怕她在身边也没有表现出紧张的心情,但她惊讶地发现此人是真的不懂谋略之类的东西,甚至,他连字都不认识,稍显复杂他就要翻阅各种典籍查找。
娵音在想,自己是不是对他太严苛了,当初辛穆也没这么对自己,于是放缓了脸色道:“十日太少,不如十五日吧。”
此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娵音尴尬地想,自己这是被彻头彻尾地无视了吗?
十日后。
夜里,娵音看了一会儿抚州的刑狱案公文,熄灯准备上床睡觉,却听见外面有人喧哗:“大人已经就寝,公子明日再来吧。”
“今日乃十日之期,如何能够明日?”那人固执地道。
“大人日理万机,哪有闲心思理你?”娵音的侍卫开始不悦了。
那人不再说话,沉默着往里闯。
娵音愕然,她不是给他宽限了五天吗?只是,人既然来了,就没有再赶走的道理,她急急换好衣服向着外面喊话:“让他进来。”
再次看见他时,娵音以为他到贫民窟逛了一遭,或者遭受了十种酷刑。因为那形象实在太深入人心了。
深深凹陷的眼眶,蜡黄的脸色,青黑的胡渣,皱的像破烂一般的衣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流浪汉。
“仁兄啊,你是去体验了非洲难民的幸福生活吗?”娵音调侃。
“不过十日十夜而已。”此人十分正经,坚决不与娵音开任何玩笑。
“那就开始吧。”娵音心里对此人生出了敬重之情。这样的人,沉默而坚毅,刚强不屈,正适合守抚州。
一个时辰后,娵音问完了所有要问的正事,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想问的:“我说延迟五日供你准备,为何正值第十****就来了?”
他茫然地望着她,“大人,你有说过这句话吗?”
娵音瞪他一眼,他也无辜地盯着她,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阵,娵音缴械投降。行,小伙子,你赢了。
“对了,你叫啥来着?”娵音转移话题。
“金飞子。”金飞子严肃地道。
“飞子。现在本官命令你调整好时间,晚上必须睡觉。”娵音同样严肃地说出这个名字,强忍着笑场的冲动。
金飞子想了想,道:“戌时眠,卯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