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也把上上国的帝王气得七窍生烟只差一命呜呼吗?”娵音笑眯眯地回敬。
完颜振决定不与之拼口舌,同她到了没有各种实力涉足的地方才开口问:“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娵音悠闲地打量着完颜振有些黑的脸色,又像一个乡巴佬似的观察完颜振带她来的小阁,就是不作回答。
很快,一人轻敲阁门,得到完颜振允许后立即以头抢地悲呼道:“世子,今日跳巴法舞的兄弟们都中毒身亡,死因不明!”
完颜振猛地转头盯住娵音,娵音若无其事地迎上,笑意盎然,只是那笑意未抵达眼底,藏在眼眸深处的光,灼灼!
她随意地解释道:“你那些兄弟们打破的是西瓜,哎,可怜我新培育的无籽温室剧毒西瓜就这么被你的傻兄弟们糟蹋了这么多,我不找你赔就不错了!你瞪我作甚?”
完颜振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且,毕竟是自己的人过于放肆,再不甘也只能忍着,于是他转移话题道:“你就不担心纵武?”
娵音古怪地瞧着他,大言不惭地问:“纵武呢,给你打残了?”
“呃。”完颜振抹把汗,“我以为你应该问‘你把她怎样了’,或者说‘快放了他’”
“你会告诉我你把他怎样了才奇怪。放了他?他又没被你抓住,谈何放了他?”
完颜振这下倒认真看了她几眼。她说得对,他的确没抓住纵武,纵武他——“啪啪啪”干练清脆的掌声响起。
娵音霍然回首,花木扶疏,遮了人的身形。
完颜振狡黠眨眼,“你若告诉我你所说为何解,后面的人便会出来,否则,后果也不用我说了。”
娵音眯了眯眼眸。他这是在威逼利诱?且不说后面那人身世如何,是敌是友,就算是个陌生人,目睹朝臣与敌国世子会晤也是个潜在的危险。要命的是,她不知道这个人是谁,就得时时刻刻提心吊胆。
再三思量,她妥协:“纵武一生只有驰骋沙场,死也是在沙场上死。他们为将者常被人说是野蛮武夫,实则感情细腻、目标坚定。为你所掳?我看他宁可自戕也不会为你所掳!倒是被你打残了,面子上过不去,打算休养一阵子再龙马精神地回归比较可能。”
“你欣赏这种做法?”
“蠢!”娵音毫不犹豫地贬,“就该缠着青涟昶敲诈一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还差不多,打破牙齿和血吞算是什么事啊?找虐!”
她的语气渐渐低沉,“即使是战神,也有受伤的一天啊!”
神武的护国大将军一出来就听见这句话,言简意赅道:“末将内伤!”被她气的!
“哦,那得治!”娵音尴尬了。完颜振这是在坑她吗,金屋藏娇藏谁不好,非得藏个纵武来,那她先前说的岂不是——“刚刚有人说将军你自戕都不会为我所掳。”完颜振生怕场面不够乱,添把火。
“是你输!”大将军的大脑很清醒。
“好吧,我求着你的。”完颜振无奈地一笑。
“嗯,这还差不多。”大将军满意了。
娵音听不懂这两人话里的逻辑,是敌是友分辨不出。她现在需要做的是给纵武洗脑,洗到他忘了她说过的话。
“想不到尚书大人如此了解护国大将军,幸栽奇哉!”偏偏有人揪住不放,调侃似的感叹。
娵音想着,要不等她有时间了,去把远真给灭了?
纵武看她的眼神颇为用力,她有错觉,他是想把她盯进心里。
“大将军,本官所言皆无稽之谈,将军不必放在心上。”她古板地道。
“尚书说对了。”纵武的眼神熠熠生辉,“末将的确不会为敌国世子所掳。尚书之言,末将虽未完全认同,却也心知有几分道理,特以北地名酒相赠!”
天崩了,地裂了,大将军赐酒了,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娵音淡定地接过一闻就知道极烈的酒,珍惜地放好。
纵武本来想问她为什么不立即喝,看到她珍惜放酒的动作,到了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心中的荒芜沙漠风尘乍起,迷离。
娵音见他总盯着自己,以为他是不舍得这酒,便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递过去:“大将军乃我大平顶梁支柱,当得这杯酒。”
纵武静静地注视着持杯的手,白净细腻似女子。某一刻他生出了惋惜之情,惋惜拘影不是女子,否则,那该多好?
他打断了断袖的思维,告诉自己自己是个性别取向正常的人,喜欢的是那个从完颜振手上救出来的女子。
完颜振愉悦地瞧着老对手的困惑挣扎神色,末了,欣赏够了的他开口欲揭示拘影的女子身份,却接触到一个冰冷的眼风,迫不得已住口。那眼风扫过鸠尾穴,鸠尾穴凉凉的,他觉得,比起老对手,小命更重要。
娵音那眼风分明在说:你说啊,你说啊,要说,就死!欢迎揭示!
郁闷的纵武没察觉出这一瞬的眼底官司,后来他每每想到这一幕都不禁长长叹息。如果她说了,或者自己的感觉再敏锐些,把她抢到山上做压寨夫人也好。
然而,时光不会倒流,他如同顺应宿命般的起身去了完颜振在附近建造的园林,一声招呼都没和她打。
娵音解脱了,望着纵武龙行虎步离去的身影,只想撒花。
“为什么?”完颜振不解地问道。他不认为娵音有拒绝纵武的理由,毕竟纵武是大平公认的美男,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为了让你下半生不孤单。”娵音饱含了促狭,瞅着他的某个部位。
完颜振:“……”
他们不是gay啊。
至影府,娵音揉了揉端方过度而引发了酸痛的肩部,迎面就遇上了一对活宝,哦不,还有一个小的。
纪沉蹂躏着赵岩小朋友的小脸蛋,轻佻地问:“我说尚书大人,你真有爱心,瞧这小鬼被您养得白白嫩嫩的。对了,大人,您从哪里拐来的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问白菜的价格,因为那语气实在太过轻蔑。
某个一向傲娇的娃第一次不傲娇了,飞一般地扑到娵音身上抱住她,指着纪沉道:“好哥哥你一定要给我报仇!”
娵音听那声“好哥哥”听得挺爽,就似笑非笑地上上下下打量起纪沉来,慢悠悠开口:“陆兄把你两儿交给本官的,本官该如何处置你们呢?”
笑得很嘚瑟的纪沉嘚瑟不起来了,他的嘴角刷的垮下来,“尚书大人刚升了官,实在可喜可贺,如此吉光普照之日就让愚人愚事坏了吉利。”
娵音赞同地点头道:“你也知道你愚啊。哦,正好,平宁郡主赠了本官一部《金刚经》,你拿去抄吧。嗯,想感谢本官吗?不用感谢本官的,引导人修身养性正是本官当为之事,本官责无旁贷,岂敢独善其身而弃天下人于不顾?咦,本官还没说完,你晕啥?”
晕倒的纪沉被他的小伙伴于乐给抬走了,娵音无语地瞥见于乐一边抬人,一边在小册子上刷刷刷地写:盛平二年十一月十九日,户部侍中拘影升为尚书。申时(下午),一小儿相抱于尚书……
她面无表情地勒令:“于乐,你陪他一起抄!”
《金刚经》是佛经,因此深奥难懂,纪沉这种人很容易被它催眠,他对这种古板的东西毫无兴趣,抄起来怎一个惨字了得。娵音乃是故意而为之。
送走纪沉、于乐后,娵音嗔了眼赵岩,“小小年纪就晓得告状,以后我们一起遇到杀手帮,你是不是要扔了我自己跑路?”
“不,不会的!”赵岩不知为何,很坚定地反驳,收起天真呆傻萌的神情,对着光滑的玉镜整理好衣冠,神态顿时严谨起来,模样就像缩小版的户部尚书。
娵音心痒痒,忍不住干了和纪沉同样的事。
她伸出狼爪去捏他脸蛋,他用小手嫌弃地拍开她的手,她恍若不觉,狼爪越发猖狂了。
岩岩小白兔背后是镂空石栏,退无可退,只能任娵音大灰狼宰割。
事到如今,他只得认命,乖顺地低下头去,任君采撷的态度。
娵音的手指在他脸蛋旁点了点,收了回来,皱眉道:“小岩岩啊,你皱着个脸干什么,我没要你成为下一任户部尚书。”
小岩岩不理她,其实,他正处于羞涩中。
“以后你别摆弄那个破算盘了,我送你去学堂,你得交个知心朋友!”
她恶作剧地把小岩岩理了许久才理得像模像样的发型揉乱,及时地抹去小岩岩就要露出的忿忿之色。
“妞,给爷笑一个!”她装作登徒子轻佻地勾住他下巴。
“嗯,我知道了。”赵岩不再理会她的插科打诨,起誓般地庄重道:“今生,我都不会再碰算盘,只要你还活着。”
娵音觉得好笑,对着他的额头就敲了一栗,“我活着?你这说的我好像很老了要死了似的。”随即,她将头轻轻抵在他的头上,喃喃道:“不,不需要这样的,拿起算盘,我要你无多牵挂。记住,那只是算盘,你也只用把它当做算盘,过往的一切非因它而生,亦不会因它而亡!”
“哥哥说的不错!”赵岩今天不知道是否因为脑袋被水泡了,再三献抱。娵音倒没拒绝,反身抱住了他。
赵岩似乎无意中碰了她身体几处,她没注意,等赵岩退开,才发觉自己动弹不得,不由怒目而视:“破小孩,你滚回来!”
“嗯,夜见隐叔叔教的点穴之法还是挺好用的。”赵岩做了个鬼脸,狂笑着跑开,偶一回头,他看见满树红枫之下晶莹的露一闪,映在僵住不动的女子身上,萧索中别样风味,令人捉摸不透。
他愣了愣,终究是没有回去。有些情绪,他分享不了。
赵岩能力有限,晶莹被困了一段时间后就自我解围了,活动活动筋骨,她召来夜见隐,表情渐渐从容冷静,“近日可有要事相报?”
“可记得孙沿翠?”
“辛茹吐。”这个名字她曾觉得好笑,如今说出,能感受到的,只有森然。
“然也。”夜见隐肯定地道,“据消息来看,大人你得这四人为替身,绝非偶然。”
“这四人有问题,我心知,即使是这样,仍是出事了吗?”娵音的眉宇极沉,似压着千钧重担。
“非也,大人无论如何选,最后留下的,都会是她们。现如今,孙沿翠这边已有消息。”夜见隐一一报来。
娵音深以为然。当时那四个人给她自己的信物自然不是白给,而她也不是凭空得到的。那时,她在茶里下了慢性毒药,逼她们留下重要物品作为掣肘,内心深有了疑虑。虽然无法断定她们是哪方面势力派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己方的,否则也不必遮遮掩掩。
至于如何选,都能留下,会易容的特务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夜见隐所说的孙沿翠会有什么消息,她倒真想不到。
“孙沿翠?”娵音细细思索着,半晌,缓缓摇头。
“孙氏洗颜之术,同学一绝。孙沿翠是否也曾说过有关于此的言论?”见娵音点头,夜见隐继续道:“洗颜之术难求,具体命门因此无解,黑帮多有打听,直到最近才得知孙氏即将临于锦安,私下面见圣上,授之以洗颜之术。”
“如此甚好。”娵音唇角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
“届时,他们怕是不肯直言身份,劳烦大人了。”
“哪里哪里,有夜兄相助,本官心安的很。”桀桀邪恶的笑。
夜见隐——我真的是在和同一个人交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