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在那里?”徐明远小声的问,收袖子把思密达嘴角的口水擦掉。看着他纯净的眼睛,徐明远感到有些胸闷。他想哭,但又不想在这个孩子面前掉眼泪。他觉得他是大人,大人在孩子面前要坚强。可是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止不住眼泪往下掉,这孩子让他想到了家,想到了家中的亲人。自己的小侄子也和思密达年纪相仿,这时候应该在家人的怀里撒娇。可同样是可爱的孩子,思密达却坐在这个冰凉的地窖里躲避外边的枪炮。他也许不知道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这是个残酷,随时面对死亡的境地。但是,思密达的眼神里却看不到这些令成年人崩溃的东西。每一声爆炸,思密达就欢呼一声,拍着小手露出两排雪白的小嫩牙向徐明远笑。
徐明远摸了摸口袋挎包,没有吃的了。只是从包里摸出一打信纸。他做到地上,抽出几张用手掌归拢整齐,然后叠了一架厚实的纸飞机,拿在手里向思密达炫耀。思密达看到了新鲜的东西,丢下木头手枪,伸出小手不停地够着纸飞机。徐明远把收抬高轻轻一扔,纸飞机飘忽忽地飞了起来,横穿这个地下室落到了另外一边。思密达迫不及待地爬起来一路小炮过去,撅着屁股从地上捡起那架纸飞机左看右看。然后学着刚才徐明远的样子再一次把纸飞机扔了出去,显然他没有向徐明远那样很好的掌握力道,飞机一头栽在了他的脚下,他并不气馁,捡起来继续扔着,幸福的喊叫声回荡在地下室里。
徐明远擦了把眼泪,从附近的箱子里找出一包止血绷带,几步走出了地下室。美军又开始炮击了,这座教堂坚固异常除了玻璃全都破碎之外,建筑整体已然完好,它为所有依靠它活命的人们提供了坚实的依靠。徐明远走过那个神坛,抬眼向耶稣望去。他不知道这个洋菩萨是否能保佑他和他的战友们,但是此时他心中不免默念起了保佑自己的话语。
银行的房顶上,王远山靠着女儿墙用炮队镜居高临下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美军又往城里增加兵力了。他在在外围已经占领了一些建筑。远远看去,几乎每条街道和小巷里都有他们的身影,随着不是传来的爆炸声,从位置上看,炸点都是他埋设反步兵地雷的地方。他多希望现在有足够的炮火能把那些美军驻守的地方炸个底朝天。但是他做不到,想都不要想,炮营的通信兵明确的告诉他,只有两个半基数的炮弹,他必须节省着用。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在缅甸的日子,那时的炮弹多得用不了。炮兵观察员可以毫无节制地呼叫炮火,随意地把过剩的炮弹倾倒在日本人的阵地上。可眼下,他的脑子里不得不计算着无数不多的炮弹该打到那里更具有实际价值。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大雨一直不停地下,雾气笼罩着大地,把这座小城淹没其中。美军的飞机在这个天气是不能起飞的。就算冒险强行起飞,不提会有意外的发生,就这么大的雾他们也不敢轰炸,因为两边的人在城南搅和到了一起,他们可担不起误伤后陆军对他们的咒骂和各种法律文件。
“美军现在还犯糊涂,他们还没摸清咱们的路数呢。”不知什么时候高大城已经到了身边。
两个人都蹲了下来,王远山舔了舔嘴角的雨水咽了下去,干涩的喉咙舒服了一些,他对高大城说:“打了快一上午了,还没有105和155口径的重炮呢,证明楼下这些只是他们的先头部队,他们的大部队离这里还比较远,他们可能没想到我们突然转身返回几公里布防。现在又下着大雨,估计他们整师的部队被拖在后边上不来,所以咱们现在还能占不少便宜。”
“老天爷还是心疼咱们的。”
“就一个字,拖!能拖多长时间就拖多长时间。反正咱们不急,急得是他们。”
高大城乐了:“我又从城北抽了一个连过来,刚才咱们游击打得不错,我想以工厂的主阵地为根本,外围接着跟他们耗。”
“好主意!”王远山点点头:“这叫弹性防御。”
“你总能整出点我听不懂的词儿来。”高大城一拍王远山的脑袋:“不过,我得谢谢你。”
王远山嘿嘿一笑:“回去请我喝酒吧,我记得你那还有几瓶上好的高粱酒呢!”
“这你小子也知道!”高大城笑出了声。
“入朝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来了这么长时间,你也一直没喝酒,所以我估摸着那酒还在。”
“政委让我少喝点。以前因为喝酒没少误事。”
“要是活着回去,就把那几瓶全喝了吧。”
“一定都喝了,好好的醉一场。”高大城抬头仰望着阴霾的天空点点头。
突然间空气中又出现了扰流,伴随这阵阵呼啸,美军的炮弹再一次砸了过来。
“又来了,他们的炮兵阵地在城外咱们看不见,真******操蛋。”王远山直起身子向下观察,炮弹没有落到银行阵地上,而是打到了主阵地一角上,落点极准,几发之间就打掉了两个暗堡和一个掩体。
“打这么准?”高大城也拿起望远镜四处寻找。
“我看不见那个王八蛋,都挡住了。”王远山也在炮队镜里急切地搜寻着。
高大城几步跑回楼梯口,向下喊:“通知一营,让他们派人把那个美军炮兵观察员给老子找出来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