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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番外 北琴萱篇(终)

明明已经开始慢慢的接受了死亡的现实,在即将坠入深渊的时候,她却像是一道可望而不可即的太阳般,用温暖的光芒照耀着甚至连泪水都早已干枯的内心。

温柔的笑容,毫不留情斩断罪恶的背影,英气逼人的大姐姐,如果可以跟在她身边的话……等我长大以后,也能像她一样的耀眼吗?

可惜我没有资格,没错,没有资格……

我只是一个为了活下去而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我毫不犹豫的便背叛利用了那些和我一样渴望着活下去的孩童们,我从一开始,就应该……不被救赎。

南之朱雀离开了,飞速消失的背影。我默默的站了起来,转过身,贪婪的享受着身上那转瞬即逝的温度。

我不过是她救下的无数孩童中的一个罢了,她甚至想不起来问我的名字,救下我仅仅是因为一时的善念而已,我不过是她悠久生命中的一个……过客罢了,仅此而已。

于是,我并没有按照她所说的,一路向南,而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径直走开。

我真的不愿意去相信什么救赎,虽然如今的我的确应该是那种幻想着会有一个帅气的王子来将我吻醒的年龄,但是我很清楚,童话,永远只属于童话。

这个世界不相信童话,前面等着我的,只有与我同样饥饿的野兽们,还有为了活下去不顾一切的人们,趁火打劫的盗贼也出没在这片大地上。在末日的大地上,人们的各种欲望被无止境的放大着。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欲望被放大的其中一员呢?

如果像朱雀说的那样,一路向南,也许我真的会活下去,甚至在未来,能得到再次见到她的机会,可是……

我想成为她那样的人。

自信,强大,随时在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成为照亮别人黑暗世界的一道曙光……我想习武。

母亲曾经说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似乎女孩们都只要好好的相夫教子便能无悔离去了,但是我不想这样。

我并不是想证明什么,也懒得去想这么做会被那些文人们如何看轻,我只想像她一样,照亮更多人的世界,仅此而已。

将迷茫与恐惧彻底的抛开,我紧紧握着幼小的拳头,坚定的望着面前这个在不久前还让我颓废的世界。

南之朱雀……吗?我会永远的记住你的,因为你是我的……救赎。

救赎……

救……赎……吗?

难道救赎就不属于童话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重新展开的漫无目的的漂流,年幼的我继续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界线,我与野兽抢过腐烂的肉,不止一次的因为吃了有毒的植株而命悬一线。

虽然真的很辛苦,虽然不止一次的想过要不要放弃,但是,我已经不在迷茫的面对这个末日的世界了。我的心中,除了父亲与母亲的背影外,也不知何时烙印上了一张温柔的笑脸。

与朱雀的匆匆一别后的第二十天,身上沾满灰尘的我为了躲雨而进了山上一间残破不堪的破庙中,也就是在那里,我得知了关于她,关于天地四灵的最新消息。

临海城废墟上,天地四灵从四个方向包围,带领千余名绝世人杰与血海修罗族爆发了最后一次战争,阵斩四名修罗王,歼灭了多达九成的血海修罗,追击到传送阵后,由天地四灵联手,封印了传送阵。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光明的逼近,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希望。

人们在欢呼,整片黄土地上到处都是互相拥抱痛哭的难民们。

末日……结束了……

我呆滞的在人们的欢呼声中走出了破庙,完全不去管天上依旧下着的暴雨。

真的……都结束了吗?

我真的活下来了……真的带着父亲和母亲的记忆活下来了……

我没有做梦吗?我真的可以活下去吗?即使我自私的夺走了那么多孩童们活下去的希望,也可以选择遗忘罪恶活下去吗?

太好了,太好了……我慢步在倾盘大雨中,视线中,连遍地的尸骸与残破的房屋都无法掩埋的勃勃生机。

我……活下来了……活下来了……

父亲,母亲,女儿活下来了!女儿没有死!你们也会一直活在我的心中的,对吗?每次进入梦境的时候,都还能扑进你们的怀抱中撒娇,对吗?女儿真的有可能成为像是她那样的大姐姐,成为别人的曙光,对吗?

站在干裂的大地上,享受着暴雨冲刷着身上永远洗不干净的灰尘,我又哭又笑着,一时间完全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

世界上有什么事,比劫后余生的感觉,更让人疯狂呢?

放纵的在大雨中尽情的笑着,哭着,冰冷的雨水淋在瘦弱的身上,也似乎在那一刻变成了温暖的日光。

我决定了,我会一直活下去,还要以她为目标,让自己成长,我要像她那样,照亮这个世界的黑暗,划破黎明前的天际。我要,我要……

“轰~~~~”还没等我彻底从狂喜中恢复过来,一大股黄土色的水流便以我无法反应过来的速度从远处疾驰而来,随后,将前一秒还沉浸在活下去的喜悦中的我淹没。

为什么……山上会有水流……为什么……这水流是黄土的颜色……还夹杂着大量的石块……

原来……一切真的是虚幻的……不管是活下去的希望,还是成为别人救赎的幻想,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而已。

为什么童年的我们都喜欢童话呢?因为童话中所诉说的世界,真的是我们都幻想着,热爱着的世界,那里没有贫穷,没有罪恶,没有黑暗,那里统治者会与百姓一起吃饭,公主永远可以和王子快乐幸福的生活下去。

可是童话从来都只有被现实践踏的结局。

什么是现实呢?现实就是,在你绝望的时候给你希望,却在你刚刚拥有希望的时候,赋予你更为彻底的绝望。

活下去……对我来说,真的只是童话啊……

黄土颜色的水流缓缓褪去,沾满灰尘的小手漏在大雨中一动不动,小手的主人却被掩埋在大量的泥沙与石块下。

报应来了啊……我大概是人族与血海修罗族的战争中,最后一个死的人了吧。

如果是报应,如果是为了惩罚我背叛害死那些孩童们而注定的死亡,为什么不能让我在得知怪物们被赶走了之前杀死我呢?既然结局已经是宿命般的绝望了,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呢?

真的……不想死……

泥沙下,我静静的感受着生机快速消散着的身躯,想要学那个大姐姐一般漏出温柔的笑容,却发现怎么也扯动不了自己的嘴角。

对不起……母亲,对不起……父亲,女儿……坚持不住了……

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无声的吞噬了渐渐失神的双瞳,残存的意识一点一点的消散。

原来……死亡,是这个感觉啊……

可是……真的不想死……只要可以活下去……只要……可以……活下去……

我愿付出一切。

“你真的愿意付出一切吗?”

恍惚中,一道虚幻的声音突然在我的脑海中响起,那声音,洪荒,沉闷,充斥着毁灭与死亡的气息。

我愿意。

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只想活下去。

“你将会成为我的棋子,一枚用来完成我的族人未来的棋子。”

恩。

依旧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

“你将会失去说话的能力,等到你再次死亡的时候,你便是独属于我的道具。”

恩。

“那么,睁开眼吧,你活下来了。”

仿佛来自洪荒的声音刚刚说完,我便感觉到身上压着的那些沉重的泥沙与石块尽皆被未知的力量弹飞了出去。

黑色的双瞳一点一点的摆脱着眼皮的束缚,我沉默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无声的看着沾满灰尘的双手。

“你的任务,杀掉天地四灵。”

没有丝毫停顿的,洪荒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熟悉的名词顿时将刚刚庆幸自己活下来的我震的呆滞了。

杀掉……天地四灵……

“喔……喔……”身上传来的寒意快速的清晰着我的理智,我急忙对着面前的黑暗,张开了自己的嘴,却只发出了一声声沙哑的嘶吼。

洪荒般的嘲讽笑声由远而近,又由近到远,来回数次后,才隐与黑暗中,消失无踪。

瘦弱的膝盖狠狠的砸在地上,我竭力的扼着自己的喉咙,费力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却怎么也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将会害死朱雀,那个救赎了我的大姐姐,难道活下去的代价便只有伤害别人吗?我错了,我不应该奢望活着,从一开始,没有成为修罗腹中餐的我便错了。我这样的人,只要默默的死掉不就好了吗?

离开那座山后,行尸走肉的我在漫无目的游荡了三天后,终于在一座粗糙的墓碑前停下了脚步。

是啊……为什么要活着呢?为什么会输给死亡的恐惧呢?

看着墓碑前,那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我轻轻笑了笑,弯腰捡起了匕首。

锐利的刀尖一点一点的进入着失去了颤动权利的颈部,鲜艳的液体缓缓的沿着匕首下滑着。

死吧,北琴萱,你还是去死吧,活下去对你来说,本身便是一个无法实现的奢望。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师傅,您为什么要放过那些趁机作乱的贼寇啊。”

“他们都是可怜人,抢掠不是他们的本意。我不能妄造杀孽。”

那只有在梦中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从不远处传入我的耳中,我愣了愣,随即不知为何的,匆忙起身,费尽全力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我不知道为什么应该终结自己生命的我会如此不顾一切的去见她,我甚至控制不了自己心底涌出的‘在见她一面’的冲动。

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呆呆的站在她的面前,全身因为兴奋而不断颤抖着。

看着她那张回忆了不知多久的容颜,我轻轻的张开了嘴,想要说写什么,但没等我开口,她便已经微笑着张开了嘴,“怎么了?小妹妹?”

……

对啊,她是高高在上的天地四灵,她是拯救了这个世界的救世主,我有什么资格去呆在她身边呢?更何况……我不能呆在她身边。

沉默的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我强忍着哭出来的冲动,将手中的匕首直直的指着她,“交出……所有的……食物……”

……

“可怜的孩子。”

……

“一个馒头不够吧。”

……

“一个馒头,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好吗?”

……

“你叫什么名字?”

……

“你父母呢?”

……

“跟我回栖凤山吧!好吗?”

……

我恨自己……

为什么这么容易的便被她的温柔感染,为什么无法压抑自己扑到她的怀中痛哭的冲动,明明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是那个家伙害死她的道具,却还是无法抵御来自她的温暖,我为什么要接下她递过来的馒头啊,我为什么要……答应和她走啊!

颤抖着接过的最后一块馒头,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水,贪婪享受的温度与快要爆炸的情绪。

师傅……对不起……

我不应该沉迷在您所带来的温暖中,我不应该奢望着您的怀抱,我不应该,不应该……

我不应该活下去……

师傅……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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