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刘权送慕容世杰等人出了姑苏城,回城后便在大街上随意溜达,见到路边的茶摊,寻了一张桌子坐下,跟伙计打了个招呼,“小丁,照旧。”
小丁手捧托盘,道:“来了,碧螺春,蜜汁豆腐干,焐酥豆糖粥,你的老三样!刘权,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有空来啦?”
刘权喝了一口糖粥,抬起头道:“刚刚送少爷他们出城,反正左右没事,就到处逛逛。”
小丁道:“哦,慕容公子刚走,你小子就跑出来偷懒!”
刘权放下汤匙,又咬了口豆腐干,道:“哎,本来我想着整天待在姑苏,这回不如和少爷一道去外面见见世面吧,可是少爷偏偏不许,你说带着我在身边,既可以帮着跑跑腿,端个茶递个水,讲讲笑话解解闷,指不定还能帮忙出出主意是吧啦?好啦,不带我去就算了,我正好乐得清闲!”
小丁笑道:“我瞧慕容公子八成是嫌你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才不带你去。”
刘权瞪了小丁一眼,“哪有?少爷是担心我不会武功,在外行走的话指不定会有危险,所谓江湖险恶,你没听过吗?”
小丁道:“是嘛,那慕容公子有告诉你他要去哪吗?”
刘权心道:“少爷还真没告诉我要去哪儿,只是说要出门办一件很要紧的事,不过这种事怎么瞒得了我呢,我一早就偷听到了。”嘴上却道:“当然有啦,不过少爷吩咐了不许告诉外人他的行踪。”
小丁拍了拍刘权的肩膀,“你就编吧!慕容公子既不愿意带你出门,又不告诉你去哪儿,我瞧他多半也不怎么看重你小子!”
刘权瞪大了眼,反驳道:“胡说八道,我们少爷不知道有多器重我!他去哪儿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告诉你也行,不过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
小丁道:“那是当然,我告诉别人干嘛呀!”
刘权左右看了看,这才对小丁招了招手。
小丁附耳过去,只听刘权在耳边悄声道:“少爷是去了庐山西林寺。”
刘权用完了早餐,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皮,抹抹嘴,放下一锭银子,道:“小丁,我回山庄了,明儿见吧。”
小丁过来边收拾碗筷,边道:“回见!”
待刘权走远,小丁将碗筷扔到盆里,在腰上擦了擦手,走进街角的得月楼。
到了柜台,掌柜的抬头看了一眼,停下手里的毛笔,“有事吗?”
小丁掏出一锭银子道:“掌柜的,麻烦帮我兑换成散碎的零钱。”
掌柜点点头,拿起银子掂了掂,从柜台的抽屉里取出散碎的银钱,道:“这里是二两碎银子,三吊铜钱,总共五两白银,你点点吧。”
小丁数着铜钱,眼角扫了一眼周边,忽然低声道:“慕容世杰他们今早去了庐山西林寺。”
掌柜的点点头,“怎么样,没错吧?”
小丁数完铜钱,塞到怀中,“没错,多谢!”迈步出得月楼而去。
天香庄,练武厅。
沈士元练完一套拳脚,只听得“咕咕”叫声中,空中一只白鸽扑扇着翅膀飞近,绕着沈士元飞了一圈,落在沈士元的胳臂上。
沈士元从信鸽足上绑着的竹筒中取出一张字条,看过之后放在掌心一握,随即化作碎片翩翩飞去。
沈士元出了天香庄,走不多远,忽然顿住脚步。
身后,慕容天忙闪身躲到树后。
沈士元却未回头,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
沈士元走上街头,径自进了得月楼,在窗边坐了下来。
慕容天跟着也进了得月楼,寻了一个隐蔽的位置坐下来。
小二走了过来,“客官要吃点什么?”
慕容天也未答话,瞧了一眼沈士元,只见他点了几个酒菜,自斟自饮,偶尔瞧瞧窗外的景致,甚是怡然自得。
小二道:“今儿有鲜活的桂鱼,要不点个松鼠桂鱼,再来个时令菜蔬,您看如何?”
慕容天随意摆摆手,“随便吧。”
菜很快端了上来,慕容天吃了一筷松鼠桂鱼,只觉入口甚是酸甜可口,不知不觉间将一盘桂鱼吃了个精光。
眼见沈士元付了帐,正要下楼离去,慕容天忙叫小二过来会钞,忽觉腹中一阵绞痛,左手捂住肚子,心中升起疑云,“难道菜中下了毒?”
厨房忽然一人大声叫道:“谁把水桶里的桂鱼拿走了?”
小二忙应道:“林师傅,你刚刚不是叫我给你拿去做松鼠桂鱼了吗?”
林师傅忙跑了出来,“我说来福,你怎么搞的,我让你拿的是水缸里的鱼,你怎么拿了水桶里的呢,那鱼已经死了几天了,我怕让客人吃了会坏肚子,所以收到一边,正准备扔掉的!”
来福尴尬的道:“啊!大堂刚刚急着叫我,我也没怎么留意,那可怎么办啊?”
林师傅道:“刚刚是哪位客人点的松鼠桂鱼?”
来福指了指慕容天,“就只有这位客人。”
林师傅歉然道:“客官,实在是对不起,刚刚我们不小心拿错了鱼,您没什么事吧?”
慕容天肚中配合地咕噜一响,脸上的肌肉跳动了一下,皱了皱眉,“茅厕在哪里?”
来福忙指了指大堂一侧,慕容天的身形闪了闪,来福只觉一阵风吹过,瞬间不见了眼前的人影。
林师傅瞧了来福一眼,似乎在问:“你究竟下了多少巴豆?”
来福眨了眨眼,无声的道:“也不是很多,只不过等他出来之后,应该再也没有力气追踪庄主了。”
热闹的街头,一个醉汉醉意阑珊,晃晃悠悠走过临街的茶寮。
忽然他眼光一闪,迎面走来一个趾高气扬的男人,一身名贵的蜀锦外袍罩在那肥肥胖胖的身躯上,不由格外晃眼,两只手的大拇指上各带着一个羊脂白玉扳指,腰间坠着一个玉佩。
醉汉瞧见那块玉佩上镶嵌着的蜜黄色猫眼,一直眯缝着的眼不由睁大了,心道:“看起来倒是个好玩意!”
胖子走过醉汉身边时,见醉汉瞧着自己,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死醉猫!”
醉汉眼睛重又眯缝了下去,重重打了个酒嗝,顿时酒气扑鼻。
胖子闻到那股酸臭味,忙捂住鼻子,嫌弃的道:“一股穷酸味,给我滚远点!”
醉汉摇头晃脑,余光里瞧见胖子走过,挠了一下额角,又拨了拨头发,小声嘀咕道:“瞧你那脑满肠肥的样子,定然是个为富不仁、压榨乡民的纨绔子弟,放你这头肥羊过去,真是天理都难容哦!”
胖子正自得意洋洋的左顾右盼,忽然身后一人嚷道:“让让让让,小心馊水泼到了啊!”
胖子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瘦削的汉子举着一个木桶,左闪右避,挤开人群,小跑着过来。
胖子正想避远点,汉子脚下似乎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手中的木桶径直朝着胖子飞来,胖子向旁边斜斜退开两步,谁知那木桶竟像是长了眼睛一般,跟着微微偏转方向。
胖子呆了呆,惊得张大了嘴,木桶里的诸般物事已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落了自己一身。
围观的人忽然轰然大笑起来,原来胖子全身被脏水淋得湿漉漉的,头顶着一片白菜叶,鲜艳的蜀锦上被各种残羹淋上,嘴里更戳着一个咬了半截的鸡腿。
胖子从嘴里取出鸡腿扔在地上,面容已气的变了形,大声怒道:“是谁,给你老子滚出来!”
汉子挤出人群,急急忙忙奔了过来,边跑边道:“那个你老子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胖子愣了一下,“你老子?混蛋,占我便宜!”
汉子奔到了跟前,忽然脚下踩到湿滑的烂菜叶,嚷道:“呀呀呀,小心,我要滑到了!”
汉子挥舞着手臂摔了下去,右手“啪”地一声抹到胖子脸上,胖子那硕大的身躯居然也被他带的跌倒,半天爬不起来。
汉子两手在胖子身上撑了一下,站了起来,“实在对不住,呀,老板娘叫我了,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啊!”
不待胖子反应过来,又挤开人群,钻了出去。
胖子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个臭小子,给我站住!看我不扒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都给我闪开!”
围观的人让了一条路出来,却哪里还有那汉子的踪影。
胖子回过头来,愤愤骂道:“奶奶的,跑的比兔子还快!”瞧见诸人俱是脸色怪异地打量着他的脸,有人拼命憋着笑,有人却已是捂着嘴偷笑出来。
胖子心中奇怪,走到一个摊贩那里,对着盆里的清水照了照,只见右脸上黑兮兮的一团,伸手抹了一下,似是墨汁,这才想起了刚刚那汉子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定然是他所为。瞧着自己的手,只见手指上空空如也,“我的玉扳指呢?”再向腰下瞧去,果然已不见了玉佩和猫眼石,不由白眼一翻,气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