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和张若茜送慕容世杰等几人到了下山的小道，停下脚步。
阮梦歉然道：“抱歉，师父她只是不习惯和外人相处，不是故意针对你们。只是要委屈你们趁夜下山。”
慕容世杰笑笑道：“明月当空，清溪古树，浩浩清风，花香满腹。这样的夜晚，能感受如此的美景，也算不枉来庐山一趟了吧。”
张若茜对阮梦道：“师姐，我还有几句话要对清奇说。”
见阮梦点头，张若茜拉着王清奇走到一边，两人低低细语起来。
南宫星瞧了阮梦和慕容世杰两人一眼，忽然也往旁边走了几步，在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
阮梦瞧了瞧明月，忍不住问道：“你这次下山，可是就回姑苏么？”
慕容世杰道：“是，我出来已经几个月了，得回去一趟，以免师兄担心。”
阮梦“嗯”了一声，心中却涌起了一种不舍的感觉。
慕容世杰抬起右手，慢慢靠近阮梦的脸颊，阮梦但觉心跳加快，不由屏住了呼吸。
慕容世杰的手触及其脸庞的刹那却又顿住，转而理了理阮梦被山风吹乱的柔发，笑了笑，低声道：“忽然想起两句词来，倒也应了此时的心情。”
阮梦不由问道：“什么词？”
慕容世杰注视着她的眼睛，慢慢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阮梦脸一红，转过身去，唤道：“若茜！”
张若茜道：“来啦！”又拍拍王清奇的肩膀，“记得好好照顾身体，别太辛苦自己！下次我下山，若是瞧见你瘦了，可不饶你。”
王清奇脸红红的，道：“知道了。”又低声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我会每天都挂念你的。”
张若茜没有听清他嘴里在嘟囔些什么，凑近问道：“你说什么？”
王清奇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没……没什么，我是说……你多保重。”
张若茜和三人挥手道别，阮梦瞧着三人下山的背影渐渐远去，想起先前和慕容世杰在一起的情景，心中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首词最后的两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正痴痴思量间，忽然见到张若茜伸手在眼前晃了晃，侧脸看去，只见她笑嘻嘻地瞧着自己，不由嗔道：“还待在这干嘛？还不回去？”转身向竹舍方向走去。
张若茜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跟在身后，自言自语地道：“哎，也不知道是谁在那里盯着人家的背影出神？人都瞧不见了还舍不得移开目光呢，啧啧~”
阮梦闻言，脚下却走得更快了，张若茜哈哈一笑，心里暗道：“原来师姐也会害羞，可惜灵儿没瞧见，也不知道师父叫她去说些什么。”
段灵儿回到师父身边，瞧着程梦萦的神色，低低道了声：“师父。”
程梦萦道：“青云，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吧。”
袁青云行了一礼，“师父，我先告退了。”
程梦萦微微点头，待袁青云出去后，凝目端详了段灵儿一会儿，柔和地道：“灵儿，你瘦了一些，在外面没吃什么苦吧？”
段灵儿眨眨眼，道：“还好，有师姐他们在，虽然有几次挺危险的，不过最后都能化险为夷。”
程梦萦指指身旁的竹凳，道：“过来坐在师父身边，告诉师父下山之后都发生什么了？”
段灵儿靠着程梦萦身边坐下，简要讲述了一路上的经历，为免师父担心，那些惊险之处更是略略带过，只是说起南宫星之时脸上却不由涌上了一抹红晕。
段灵儿道：“我们一起去了雁荡山，可惜都没能找到你，师父，你去那里做什么呢？”
程梦萦垂下目光，支吾道：“哦……没什么，只是很久之前去过一次，忽然之间想去看看而已。”
段灵儿道：“原来是这样啊。不过那里的景色真的很漂亮，连南宫大哥也很喜欢呢。”
程梦萦瞧着她笑容洋溢的脸，强压住心头的颤抖，问道：“灵儿，你……你对这个南宫星是什么感觉？”
见段灵儿脸红了红，程梦萦追问道：“是不是就像慕容世杰那样，只是朋友？”
段灵儿低下头，想了想，低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到南宫大哥开心，我也会跟着开心；他难过的时候，我心底会不由自主地难过；他受伤了，看着他皱起的眉，我希望能分去他的痛楚；见不到他时，我却总是不经意就想起和他在一起时的情形，期待着下一次的见面……”
程梦萦忽然大声打断她道：“好了，够了！”胸前急促起伏了几下，放低声音道：“灵儿，你一直都最听师父的话，是不是？”
段灵儿瞧着她，怔怔地点点头。
程梦萦拉住她的右手，柔声道：“那师父现在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肯不肯？”
段灵儿笑笑道：“师父，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好了，灵儿一定尽力去做的！”
程梦萦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道：“那好，师父要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去见那个南宫星。”
段灵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惶急，“师父，你是担心南宫大哥他是坏人吗？是，之前江湖中有一些人被暗杀，他们都怀疑南宫大哥就是凶手，可是现在证实了一切都是误会，师姐还有慕容大哥他们都可以作证的。”
程梦萦也站起身来，“我知道，我不是因为这个才不让你和他来往的。”
段灵儿道：“那……那是为了什么？”
程梦萦瞧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中暗暗叹了口气：“我怎么可以告诉你真正的原因呢？你知道了只会比现在更伤心而已。”
轻轻拭去段灵儿眼角的泪水，程梦萦柔声道：“灵儿，你相信师父，我这样做，只是为了让你不受到任何伤害，我希望你一直都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段灵儿低头不语，无意识地揉捏着衣角。
程梦萦道：“答应师父，好吗？”
段灵儿默然半晌，抬起头，语声低缓，却很坚定：“师父，要是我永远不能再见他，我知道我也永不会再开心了！”
程梦萦退后几步，不可置信地道：“灵儿，你为了他，连师父的话也不听了吗？”
段灵儿上前拽住师父的衣角，泣道：“师父，对不起，我……”
程梦萦合上眼，“老天，为什么会这样？我这些年受的折磨还不够么？不行，为了灵儿，就算日后她怨我，我也顾不得了。”睁开眼睛，握住段灵儿的手，“灵儿，师父再问你一遍，你是否答应？”
段灵儿泪眼朦胧地瞧着她，道：“师父，除了这个，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程梦萦冷笑道：“好！”一把松开段灵儿的手，一拂衣袖，冷冷地道：“既然你执意要和他一起，我也不拦你，只是今日起，你不要再叫我师父，我也没有你这个徒弟。你……下山去吧。”
段灵儿不可置信地看着程梦萦，试着叫道：“师父……”
程梦萦脸上没有显出任何表情，打断她道：“我说了，不要再叫我师父！”
段灵儿几步上前，跪倒在程梦萦面前，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师父，你不要赶灵儿走！灵儿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你在灵儿的眼里，就像是灵儿的娘亲一样。师父，灵儿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程梦萦一怔，低头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更是酸痛。
张若茜冲了进来，扶住段灵儿，也向程梦萦求情道：“师父，请你收回成命吧！”
程梦萦硬起心肠道：“我没有勉强她，由她自己做决定。”见阮梦也走过来要说话，摆摆手，道：“阮梦，你来的正好，去帮她收拾行李吧。”
阮梦道：“师父，灵儿她从未离开过我们，你就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吗？”
程梦萦转过身，一滴泪滑了下来，“去吧。”
段灵儿瞧着程梦萦掀起珠帘，要向里间走去，胡乱擦擦眼泪，“师父，我……我答应你，我不再见南宫大哥。”声音轻飘飘的，却似乎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程梦萦顿住脚步，回身将跪在地上的段灵儿拉了起来，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好孩子！师父这次对不住你，回去洗把脸休息吧。”
张若茜扶着段灵儿回去房间。窗外的风似乎更大了，吹的窗户“吱呀”作响，程梦萦无力地坐到椅子上，怔怔地出起神来。
阮梦瞧着她欲言又止，终于什么也没有说，行了个礼，带上门离去。
张若茜递过打湿的毛巾，段灵儿默默接过，对着镜子慢慢擦去脸上的泪痕。
张若茜叹了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师父她发脾气，这次师父不仅对你疾言厉色，而且要和你断绝师徒关系，就只为了让你不要和南宫星见面，这可不像是师父的个性，到底是为什么呀？”
段灵儿手顿了顿，眼圈又红了起来。
张若茜连忙道：“灵儿，你别难过，都是我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对不起。”
段灵儿低声道：“我没事，你也累了，回去睡吧。”
张若茜帮她铺好床铺，道：“灵儿，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
段灵儿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拿过一个枕头递给她。
张若茜欢呼一声，爬到里侧躺下。两人各自瞧着帐顶，默默出了会神。
张若茜忽然叹道：“还是小时候好，只要有的吃有的玩，我们就开心。现在长大了，反而有这么多的烦恼。”
段灵儿道：“有了牵挂，我们的心就不再只由自己去决定。”
张若茜嘟起嘴道：“要是可以一直不长大该有多好。”
段灵儿道：“要是我没和师姐一起下山，没有遇到过他，该有多好。”顿了顿，忽然又道：“不……我不后悔，就算以后不能再见，这都是我最美的经历和记忆！”
张若茜侧过身来，轻轻拍拍她的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不管怎么样，我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段灵儿笑笑道：“知道了，快睡吧。”
张若茜“嗯”了一声，“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早点休息。”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就响起微弱的鼻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