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冷芒带着寒意从反方向截住了上官绯射出来的火弩之箭,那火焰组成的箭刃一眨眼就被变成了水蒸气,消失在空气里,沈清用法术快速的扑灭了童颜周围的火焰,细细的检查着她的手掌,“怎么样?可曾受伤了吗?”
童颜看着面前着急查看她是否受伤的沈清,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有沉默的收回了双手,摇了摇头。
“师父,是童颜师姐先说要杀了我,所以我才动手的,师父。”上官绯急切的扑过来,拉住沈清的衣袖可怜巴巴的说道,眼睛里含着一汪春水,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不然凭我的实力,怎么敢对童颜师姐出手呢?我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吗?师父你相信我啊师父……”声音一声比一声娇弱。
“我不是你的师父,你的师父是掌门真人。”沈清一把拂开上官绯扯住他衣袖的双手,在确认过童颜真的没事后,才转过身来冷冷的打断了上官绯的话,“若你对掌门真人做你的师父不满意,择日就可以离开苍云观。”
离开苍云观?怎么可能?!离开了苍云观,自己就再也没法修炼法术,再也见不到沈清了,她不可能放弃这样的生活。
“师……沈清仙人……我这不是平日经常受您的指点,在心里也把您当做师父了嘛……”听到沈清发火了,上官绯才改了称呼,“沈清仙人,您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道歉。”沈清不愿听她的解释,淡漠的吐出来两个字,不欲再多言。
“道歉?”上官绯像是没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向你童颜师姐道歉,在苍云观,冒犯师兄师姐视为不敬,是要受罚的,你是现在道歉,还是甘愿受罚?”沈清还是给上官绯留了面子,虽然他听得清清楚楚,是上官绯不敬在先,但毕竟是掌门真人的弟子,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道歉?我凭什么要给她道歉!我没做错!分明就是她先动手的!”上官绯不服气的高声争辩,“沈清,你就是偏心这个丑八怪,你对她这么好,却总是对我冷若冰霜、视而不见,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如她?你说啊!”
“小小年纪,口出恶言,颠倒黑白,身为师妹,出手伤同门师姐,身为晚辈,直呼长辈名讳。上官绯,你跪下。”沈清是真的生气了。
“我不跪,我凭什么要跪这个丑八怪?凭她也配!”上官绯气的转身就想离开。
“跪下。”沈清的声音里带着寒气,周围一瞬间狂风大作,裹挟着大雪,温度立刻又下降了。童颜第一次看到沈清如此生气的模样,声音严厉,表情严肃,浓密英气的眉毛皱在一起。他的指尖产生一道气流如箭飞快的射向上官绯的后膝处,上官绯一个踉跄就跪倒在地。
即便如此,上官绯犹在哭喊着、反抗着,“不跪,我不跪!我绝不要跪这个丑八怪!”
“你在这跪够两个时辰,静静反思,想想自己到底错哪了。”沈清也不管她,直接就封了她的嗓子和穴道,免得她在出口不逊。
虽说两个时辰并不是很久,但就冬夜里这寒冷的温度,也是够上官绯受的了。
童颜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晕晕乎乎的被沈清带走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身上,童颜很快就清醒过来。
故事里面总是讲,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她也想以身相许,可自己,算是哪门子的美人呢?自己,也配吗?
哈哈哈哈。
童颜笑得连眼泪都快落下来,猛地扯开沈清的手,身体摇摇欲坠,在夜里,脆弱的就像马上就会随风飘走似的,“师父,你说,我到底为什么活着呢?如此痛苦,如此颠沛流离、受尽折磨,我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呢?”
不知何时,她不再唤他美人师父了,只有简简单单的师父两个字,和旁人一样。
她曾一个人在凛冽的夜风中喝酒,酒入愁肠,满心酸涩。她曾在房间里像个傻瓜一样将指甲掐入双臂,仇恨让她不能自己。她曾在盛世烟花下沉默寂寞宛如死去,别人越是欢乐,她越是形销骨立。她曾在夜色里如同孤魂一样行走,目光冷冽,心如死灰。她曾锦衣夜行,自言自语,让孤独成为体内奔腾流淌的蓝色血液。她曾锋芒毕露,恨意奔腾,双目赤红,宛如不详妖孽。
她曾死去,曾抚摸着绝境复活,沉湎于颠沛的绮丽,品尝过血腥的甜美,禁锢在罪与宽恕之间。她曾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鲜血汹涌流动,精神备受摧残,自尊遭人践踏,身体伤痕累累。她不顾一切的伤害自己,让自己痛,证明自己还活着。
她偏爱暗色的衣,寻求那一点自以为的安全感。
其实这一生,她不过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她惊,免她苦,免她四下流离,免她无枝可依。她不过是想平平静静,健健康康,守在那个人身边。
可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握不住,留不下。
沈清知道这些年她的心中很苦,怜惜她,心疼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好半扶着她,将她带进自己的书房里。
依旧是那年的紫檀木大案,景泰蓝的花瓶里插着不变的白梅花。对联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字。
“无求无欲无魔恼,月白庭空一炷香。”童颜默默的念着这幅字,无欲无求,说得容易,该如何做到呢,“人生来便苦,谁能终此一生,无爱无求,无纷无扰,无恨无怨。平凡过完,得到心的安宁?”
沈清也不安慰她,静静的捧着一碗还温着的汤圆,放在了桌前,“知道你还没吃晚饭,给你留的,快吃吧。”
“师父……”她啜泣着,顺从的接过碗,默默的吃着碗中的汤圆,她宁愿他骂她打她斥责她,也不想让他对自己如此平静,像是无话可说一般。
“小圆子,为师的心,你怎么就是不懂呢?”沈清的表情淡淡的,眼中却含着显而易见的怜惜,“我允许你喝酒,允许你放纵,是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烦闷不痛快,想让你发泄出来,可你醉了两百年,酒还没喝够吗,如今,还是不愿意醒吗?”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自己心里的苦,知道自己的难过和绝望,知道自己的买醉不过是但愿长醉不复醒,免得面对这无法面对的生活。只要他愿意理她,不是可怜她、同情她、怜悯她,就够了,自己还能奢望些什么呢。童颜的眼里含着泪,啪嗒啪嗒的掉进碗里,“师父,我醒了。”
“今天为师陪你喝最后一次,明日开始,这酒,就戒了吧。”沈清从房中提出一坛酒,掀开了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