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亳州街边,乍暖还寒,逛街时,还需包裹得严实。如果一个男人,在这样的季节,肯陪一个女人丝丝溜溜地吃一碗炒凉粉,我觉得这个女人是幸福的。说他幸福,一是因为她生在美食遍地的亳州,二是因为,身边还有这样一位爱他的人,不厌其烦地陪自己逛街,不惜放下大男子主义架子。
亳州炒凉粉与别处不同,亳州炒凉粉用接近平底的铝铁锅,下面架着炉火,摊主把大把的凉粉块,放上醋、蒜汁、盐巴等物,然后,用一柄小勺子飞快地在锅间翻炒,每翻几下,就把碗口倒扣过来,盖在凉粉上,十分钟许,凉粉出锅,放在广口的青花瓷碗里,配上几勺腌制的胡萝卜丁,舀上一勺子放在嘴里,满口的蒜香和凉粉的滑腻。
亳州炒凉粉和别地的小吃不同,它让人吃起来舒心,也不失优雅,试想一下,若是吃麻辣串等小吃,需要下手去拿,一手汤汁,油乎乎的,有失风度。炒凉粉仅需一柄小勺子,边吹气,边放在口中,一种烫烫的粉香牵扯着你的味蕾,一碗吃下来,通身都汗津津的,春寒跑远了,满身的热气,在这春天的怀里,宛如抽芽绽蕾的枝条。
亳州女人最爱吃这种凉粉,逛街饿了,一碗粉可以充饥;逛街累了,一碗粉可以出汗解乏;有爱人相伴,一碗粉就是她撒娇的最好媒介;百无聊赖的时候,街心突然闪过一个凉粉摊,心里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寂寥的心被一碗凉粉点化。
在亳州有这样一句话,“沙瓤地里推石磙,也不如街边卖凉粉。”这个意思是说,干什么生意都不如卖凉粉,亳州人太好这口了,再多的凉粉摊都不愁没有人光顾,备再多的凉粉都不愁卖不出去。其实,在亳州,还有这样一句话,“不吃砂糖我能忍,不能不让吃凉粉。”一碗粉就这样让人招架不住。足见,一碗粉在这里所受到了推崇和欢迎。
我喜欢“粉”这样一个字。细腻、温暖、熨帖。放在当下,还有崇拜,追随的意思,粉丝嘛。炒凉粉不是粉丝,它比粉丝更宽厚,更包容,带给人的心灵缓冲力更强。一个女人奔向了凉粉摊,宛若遇见了她的情人,乖巧可人,直吃得满腮都是红晕,一脸的满足和惬意。一碗粉投入了女人的怀抱,凉粉撑起了女人的精神,也钙化了女人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也就有了立体感和深邃度。
常常听到久在他乡的朋友感叹,我想起家乡的炒凉粉了。我回应她说,你不是想炒凉粉,而是想家了。这是盛在炒凉粉里的家,这样的思乡情结有着酸酸的醋香,辣辣的蒜的穿透力,直达人的心灵深处。可以说,炒凉粉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亳州,代表着亳州人的乡情密码。
可以说,一碗粉,让一群人,有了归依感。
也可以说,一群人,因了一碗粉,心里而起了涟漪。
我的外婆近80岁了,嗅觉也不如往常敏感,但是,每每上街,她总能闻到炒凉粉的香味,她常说,一遇到炒凉粉,我的嗅觉就立马恢复了,隔着几条街筒子,我都能知道有炒凉粉出锅了……
春来芳草绿,仍无见深绿,见的多的还是鹅黄,阳光在街边的花丛里嬉戏,街边,一位30岁模样的女人飞铲在铝锅间炒粉,娴熟的身影如同制作一件唯美的工艺品,我停在街边,要了一碗粉,然后夸她说,你炒粉的姿势真美,她笑说,老公今天送了我一束花,我炒凉粉的当口,这束花还在我心里装着呢,如果你在我的凉粉间闻到了花香,我的粉也不涨价了……
一街口人在浓浓的粉香里相视而笑。
第五辑 微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