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琅月似笑非笑点头,踱步到他跟前。
很显然,徐三明为顾琅月的到来而感到紧张。
顾琅月双手环臂,再问:“我方才看你家中无父母兄弟姐妹更无妻室儿女,十年契约你更是才来宫中两年,你要这些钱财有何用,何至于做这种搭上命的事?”
“我……我,我可以出宫后再用这些钱财。”
“喔?”顾琅月挑眉,眼中闪过一抹色彩。
见状,南君纪面色微变。
这时顾琅月转身回到南君烨身旁,指了指徐三明:“看看这人的卖身契约还在不在。”
“已经派挽盛去了。”方才顾琅月问徐三明这些话时,他就想到了这点。
不同于南君烨的是,顾琅月是听了徐三明的回答才确定的,徐三明必然是受了南君纪的好处,只是金银财宝这种好处未必能打动徐三明。所以就目前来看,没有什么是自由最能吸引到徐三明的了,当然,南君纪可能还许诺了钱财,好保他日后出宫的生活。
果然,在南君纪微变的神色下,挽盛带来了宫中管理收编的许大人。
那大人还不明所以,见到这么多人神色有些紧张,先是朝皇上行了礼后才向南君烨回禀道:“启禀太子殿下,您要查的这人卖身契已经于三天前签出去了。”
直到这时,皇上面上才微微有些缓解,但依旧冷漠。
“签到哪里去了?是何人所签?”皇上问道。
许大人一脸为难的摇摇头,拿着手中的竹简道:“臣不知,这上面只写了签出,没有写诗何人所签。”
说罢,许大人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有不安。
皇上微怒:“这人的卖身契还未满十年,你们没进行调查就允许他签出,并且连是谁人所签都不知道!”
凡事有阶层的地方都有这种潜/规则的事发生,尤其是皇宫中进进出出这么多人,没人会在意一个小小宫人的离开和由来的。而今天是恰好由着徐三明这件事,由此可见这种概率有多高。
这时南君纪道:“这种事宫中时有发生,兴许就是某些人为了利诱这宫人,才允诺帮他出宫,但又担心被查出来,是以在离编录上看不出到底是谁签的。”
南君纪借力打力,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皇上的表情。
果然皇上面有沉思,似乎在思索他这句话。
原本想借着卖身契揪出南君纪,没想到他已早早考虑到了这一点,南君烨面色凝重。
场外看戏的楚灼华始终面带笑意看着众人的言行举止,他父皇只生了他一个,所以这种暗潮汹涌的明争暗斗,他真是见的少之又少,此次来南苍国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皇上的耐心似乎已经消耗殆尽,他站了起来,似乎已有决断:“太子这几日不要出东宫了。”
说罢便起身离开。
这时从进宫开始就没被顾琅月带到宴上的碧玉从人后匆匆挤到了顾琅月身旁,面色沉稳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皇上身边的南君纪也注意到碧玉的出现,原本略有缓解的眼神再次微微崩起,露出那种警惕而又具有攻掠性的神色。
“等等!”顾琅月开口:“皇上请稍等。”
皇上已经起身,正要离开却停了下来,脸色冷漠的看向她,等着她发言。
顾琅月忙道:“启禀皇上,臣女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同太子殿下无关。”
皇上显然不对她的话抱有信任,但也没有拒绝。
碧玉离开后,很快便回来了。
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挽歌,以及挽歌身旁的一名身着低阶官服的男子。
那男子也是管理收编以及离编,但官职不高,好巧不巧,竟是许大人最近才带的新徒弟。
顾琅月上前道“启禀皇上,这是臣女找来的人证。”
“怎么回事。”皇上眸子暗了暗。
“这位大人说他知道关于徐三明离编的经过。”顾琅月道。
那男子原本还有些紧张,没想到能看到自己的师父也在这里,顿时紧张缓解了许多,尽量语气保持平稳道:“禀报皇上,臣的确知道这人离编的经过,此人并非是谁签保的离宫,而是被人中饱私囊卖出去的。”
“是谁?”皇上问。
那男子年轻,心性不如中年人沉稳自然也不知所谓担心,直言道:“那人是管理宫的陈大人,而前去找陈大人的恰好小臣也认识,那人是宫中资历很老的何嬷嬷,那日二人说这件事的时候恰好被小臣撞见。平日陈大人这种事没少做,小臣并没在意,回头看的时候如今回想正是这人的名字和资料。”
事情急转而下,兴许皇上自己也觉得过于武断了,主动派人将那陈大人和何嬷嬷找来。
陈大人住在宫外,来的时间久一点,先被带来的是何嬷嬷。
这何嬷嬷资历久的原因无他,只因为是常年在南朝郡身边打理事务,加之南朝郡为人跋扈,宫人确实有不少人识得她身边的人。
那何嬷嬷一来看到在场的人,七魂顿时吓掉了三魂,脸上瞬间面如土色。
顾琅月见她这样子就觉好笑,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做那些阴私见不得人的事时怎么没想到?”
“老奴,老奴不知郡主在说什么。”何嬷嬷嘴硬道。
顾琅月也懒得再质问,只待那陈大人一来,一切事便水落石出了。
此时已是夜半三更,夜露降下,温度也随之降下。松懈下来后,顾琅月才觉出冷的不得了,一抹头发全被露水打湿,更是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身上被一股清香的暖意抱住,回头便看到南君烨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借着夜色的灯火阑珊,他俊朗的轮廓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暖意变得温柔起来,顾琅月没来的由的耳根一红,迅速收回了目光。
一直站在原地的尤青看着二人亲密的举动,内心涌出难以覆灭的悲伤,如果可以,她宁愿顾琅月今晚做的一切都白费,哪怕南君烨废除太子之位。
也许这样,南君烨就能重新发现一直在他身边帮助了他这么久的她了。
尤青这么想着,却很快责怪起自己,南君烨这些年对她不薄。她曾亲眼目睹他年少的伤痛,见证他这些年来的步步维艰,仅仅为了自己内的一己私欲,她怎么忍心去毁了他。
即使他不爱她又如何?
尤青看着他,眼中的悲伤散开,慢慢慢慢的退离,最终消失在后面没有光火明亮的黑暗中。
许是也感受到了冷意,加之对太子过于武断的歉意,皇上吩咐道:“去给太子添件衣裳。”
南君纪神色变了变,一言不发。
很快的,陈大人也被带了过来。
此时南君纪却突然先一步问道:“陈林,你私自收款贪污签走宫人,你可认罪!”
陈大人吓得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面无血色的磕头:“老臣知罪,老臣知罪,还请皇上开恩饶命啊!”
“是不是她找的你?”皇上抬手指向何嬷嬷。
陈大人丝毫不敢狡辩:“回皇上,正是她,不是老臣的错,她恐吓老奴说她是公主身边的人,老奴不敢不从啊!”
“开恩啊皇上!”何嬷嬷面色一惊,双手举过头顶扑在地上跪地求饶!“此事也无关老奴,求皇上开恩饶了老奴啊!”
顾琅月拢了拢南君烨的外套,走到何嬷嬷跟前道:“你想活命可以,不过你要老实说,到底是谁指使的你?”
虽然不知道南君纪先发制人是什么意思,但局面已经扭转到了这步,就算他想搞什么鬼也没办法了。
没想到何嬷嬷死鸭子嘴硬,低着头道:“老奴……老奴不知……”
“何嬷嬷不说?”顾琅月踱步,面带笑意,又在她跟前停下:“你一直在为靖阳公主掌势,难道……指使你的人是公主?”
“郡主饶命啊!”何嬷嬷大哭,“指使老奴的人不是公主,此事与公主真的无关!”
“喔?同公主无关?既然同公主无关,那就是另有其人咯?”顾琅月说着,眼睛微微斜向南君纪。
何嬷嬷一脸惊恐的也随着她的眼神看向南君纪,随之一颤,正要说什么却被突如其来尖锐的声音打断。
“皇后娘娘驾到……”
原本不知为什么没有在宴会上跟来的皇后,突然在这个时候又匆匆来到了这边。
皇后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眼底却藏着一丝焦急,然而面上依旧端着沉稳庄重匆匆朝皇上而来。
而她的身后则跟着一脸阴郁的南朝郡。
见到皇后,何嬷嬷似是见到了救命星,一把抱住皇后的脚:“皇后娘娘救命啊。”
“皇后,你怎么解释?”皇上面无表情看向皇后。
皇后一脚蹬开何嬷嬷,何嬷嬷还欲上前,却被皇后一记阴冷的眼神吓退。
“皇上,此时却有误解,您先息怒。”皇后面带紧张的笑,赶紧上前安抚皇上。
见皇上无动于衷,皇后继续道:“今日之事妾身要先向太子殿下道个歉,这事是你妹妹做的不对,太子一定不要责怪她才是。”
即便是经历了方才的事,南君烨身上那股清冷华贵的气质依旧不减,既没有为难也没有退让,只淡淡道:“母后讲清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