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才发觉,江湖传言年老古怪的江湖神医,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即便头发花白,但面孔与眼神,皆是年轻才有的朝气。
池靖卿唇角擒了一抹笑,与暴躁的南离形成鲜明的对比,微微点头示意,道:“久仰……”
余下的话未说出,便见南离摆了摆手,极为不屑道:“别扯这些虚的,叫老子来干嘛,有事直说。”面带愠怒,深夜被吵醒本便不爽,还遇上一披着人皮的狼,真是流年不利。
南离边腹诽边绕过了池靖卿,朝柳意轩内走去。却见眼前人影一晃,本在他身后的池靖卿,竟站到了身前。
只见他双眸泛着寒光,面色微沉,无需举手投足,便是优雅尊贵,威严之感流露而出。
池靖卿本便比南离高出半个头,现下乃是气势上的居高临下,沉声道:“素来听闻神医医术精湛,现下要麻烦神医,替本王医治一人。”话虽如此,语气没有一丝祈求,甚至不容抗拒。
南离面色阴沉,琉璃般的眼眸迸射出怒火,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闵瑞文看着二人对峙,眉头微皱,却未上前阻拦,只看着二人针锋相对,谁人也不肯退让。
面具银面下的面孔略微紧绷,已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岂料他气息微变,便被南离察觉,后者扫了他一眼,又看向池靖卿,道:“带路。”话语仍未有半分恭敬,却也未展露锋芒。
方才倘若池靖卿仍是笑意温和的模样,他反而不会这样轻易罢休,他要知道让闵瑞文不惜欠自己人情也要请他来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结果没有让他失望,传言中温润如玉的二王爷,果真不如传言那般。
思忖间,已进了柳意轩。
赵子威见闵瑞文带了人回来,当即起身,将南离上下打量了一眼,后者察觉到他的目光,皱着眉头问道:“阁下便是要就医的人?”语气略带不耐。
赵子威摇了摇头,还未开口,便见南离的眉皱得更紧,颇为不耐道:“那便让开。”说罢,未等他回应,径直朝床榻走去。
来之前,闵瑞文将事情大致告诉了他,现下见了昏迷不醒的沈素期,询问似的看了池靖卿一眼,见后者点头才伸手搭在她手腕上。
屋子内气氛紧张,数道目光落在南离身上,后则皱着眉“啧”了一声,当下几人的心皆悬了起来。
赵子威快人快语的问道:“怎么样,检查出来她为何昏迷了吗?”因着心急,不由略微提高了声音。
只见南离扫了他一眼,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收回视线,从怀中拿出了一套工具,捏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另一只手勾起沈素期的食指。
赵子威上前一步,作势便要阻拦,裴无忧侧身挡在他身前,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
只见南离拿着银针,在沈素期食指上扎了一下,再拿起银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银针沾过沈素期的血后,竟便为了黑色!
池靖卿心头一凛,当顾不得其他,大步上前,死死的盯着泛黑的银针,沉声质问:“这是怎么回事?”银针不是只有试毒才会变为黑色吗?
莫非……
南离皱着眉,似是不喜与人靠得太近,后退了一步:“二王爷,如你所见,这位姑娘中了毒。”声音略沉,显然并非中毒这么简单。
面具听出他话外之音,问道:“除了中毒,还有什么?”
南离拿起丝帕,将用过的银针包裹起来,放入怀中,沉声道:“这位姑娘身体中的本是慢性毒药,会使人身体渐渐虚弱,”
声音一顿,扫了沈素期一眼,“但她几个时辰前被人下了****,两者相融,****加快了他体内的毒素扩散,是故她现下昏迷不醒。”话到尾端,声音平静了下来。
听闻沈素期中毒,最先做出反应并非池靖卿。
闵瑞文心头一凛,不知想到了什么,趁着几人还未回过神,悄悄的退了出去。
只是他未注意到,裴无忧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
池靖卿心头大惊,****?会是何人所下?池靖远不可能注意到一个小小的秀女,皇太后虽给他下了药,却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那究竟是何人,竟会留意到沈素期这样一个小角色,用如此下流的手段。
赵子威表现得更为直接,当下上前了两步,直逼视南离,冷声问道:“阁下直接说这毒应如何解便好。”至于****与下毒一事,他自会去查清楚。
南离虽知他不过是一时心急,但仍是不耐地错开了视线,公事公办的说道:“解毒并非不可,只是现下无解药,若要配置解药,需一味极其难得的药引。”
言下之意,他手中也没有解药,看他也无用。
池靖卿听出此意,沉声问道:“药引是什么?”语气淡漠,周身一股肃杀之气腾起。
南离半分惧意都无,闻言“啧”了一声:“此药名为化龙草,可解百毒。”话语顿了一下。
赵子威急忙问道:“哪里可以找到这药。”听这功效,便料到了难以寻找。
果不其然,南离面色凝重了几分,略有迟疑,道:“此药生长在漠北极寒之地,且三年长出一株,今年正是第三年。”言下之意,若现下去寻,还有可能寻到。
池靖卿眼眸一沉:“恐怕不止三年一株这么简单。”若只是三年一株,他们快马加鞭的去寻便是了,何须苦恼。
南离看了他一眼,点头应着:“明召皇室也在寻此草药,半个月前已经派人前往漠北了。”
但凡与皇室扯上关系,便意味着异常棘手。
只是若是明召皇室,他们或许还有法子将东西讨来。
池靖卿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沈素期,心下念头一闪,问道:“神医,草药找到之前,她会有生命危险吗?”这话是询问,亦是警告。
倘若沈素期当真会有生命危险,无论南离是不是无辜,皆要摊上责任。
南离暗道了一声狡诈,从袖中掏出一白色瓷瓶,拿在手中掂了掂,神色些许得意:“三天之内她皆不会有事,我回去再制作些药,用来压制她体内的毒素。”
他虽解不了毒,但神医之名也并非白叫,暂时压制,并非难事。
赵子威略微松了一口气,看向池靖卿,适才压制住的怒火再次燃烧起来,沉声道:“二王爷便留下来照顾素素,我去寻草药。”
却见池靖卿摇了摇头,不假思索的反驳:“明召皇室亦在寻此药,便说明此药不仅难寻,甚至会与明召皇室对上,依本王之见,应派些人手,暗中寻找。”
若与皇室对上,他们有多少人力也是无法应对的,这点赵子威不会想不到。
只是他一心为沈素期解毒,岂管会不会与皇室对上。
赵子威坚持己见,当下道:“这边不劳烦二王爷担心了,江湖寮虽不比从前,但我一人,也定会竭尽全力。二王爷不妨趁现下,考虑如何应对池靖远的追击。”
话语颇有几分嘲讽,倘若不是池靖卿照顾不周,沈素期岂会受这等罪?现下救人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池靖卿仍是畏头畏尾。
既然池靖卿这般怕死,一切都由他赵子威来做好了,他去与明召皇室争。
赵子威星眸化作赤色火焰,已然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
池靖卿眼眸深了几分:“本王自会派人去找,”迟疑了一下,“若有必要,还请照料住照顾好素素。”尾声淡淡寂寥。
赵子威一怔,正要问这话是何意,便见池靖卿摆了摆手,没有解释的打算。道:“还请几位先出去吧。”说罢,缓缓坐在床头。
南离回府准备压制沈素期毒素的药,赵子威面带愠怒,被裴无忧拉了出去,面具自觉的下去调查是何人下毒。
顿时,房间安静了下来,空气中无紧绷之感,亦无剑拔弩张之意,唯有淡淡的哀伤,以及池靖卿轻微的叹息声。
池靖卿伸出手指,在她唇角细细摩挲着,漆黑的眼眸深邃幽暗,仿佛要将世间万物吸了进去。
只见他微微低下高贵的头颅,附在沈素期耳边,喃喃着:“素素,对不起。”尾声浅带歉疚。
半响,无人回应。
国公府。
一道人影从四公子院落外一条特意留出的偏僻小路中,潜进了四公子的房间内。
院中守夜的下人已是昏昏入睡,闵瑞文从屋子侧面拉开了窗,身形一动,跃了进去。
祁裕当下警觉而醒,压着声音:“什么人?”待从床榻上撑起上半身,目光一扫,见是熟悉的模样,“瑞文?”
话音刚落,便见又一道人影从窗口跃了进来,自顾自的坐下,道:“祁四哥,晚上好。”
听这声音,便知是闻人轩了。
闵瑞文不待祁裕反应,听他这若无其事的语气,当下皱了眉:“闻人轩,此事比你想的要严重得多,你最好严肃一些。”语气不善,透着深深的不耐。
祁裕披上外衣,未点蜡烛,借着月光可见闵瑞文面色不大好看,当下问道:“出什么事了?”声音仍是平静。
提起此事,闵瑞文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哼了一声:“你问他好了。”别过视线,不去看闻人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