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诡谲,大夫跪了一地,个个低着头,生怕被迁怒。
赵子威看向面具,颇为不耐的说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连素素为何昏迷都没有查清楚,你却还有心情计较这些。”
裴无忧言之有理,面具也太过草木皆兵了。
面具不以为意,冷哼了一声,声音略带怒意:“赵寮主,这女人手上带着无影钩,见了二王爷也无半点敬意,你说的清楚她的来路吗?”
自打知道池靖卿为了带沈素期出来,要那般冒险,他的情绪便不大对劲,现下裴无忧正撞上了枪口,便怪不得他了。
一时间,数道目光落在赵子威身上,池靖卿亦看向了他。沈素期的安危固然重要,但不知来路的人知道了他们的事情,若传播出去,亦对他们不利。
赵子威眉头一皱,眼神并未看向裴无忧,道:“上次拦截素素进宫,我受了伤,是裴姑娘出手搭救。”言下之意,这是他的救命恩人。
裴无忧微怔,原以为现下他心系着床榻上女子的安危,会直接将自己推出去了事,却未料到他竟会袒护自己。低眼看着颈间的弯刀,道:“这位公子,我的身份如何你不必知道,只知我对危害你们不感兴趣便够了。”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她未说不会危害到他们,而是说成不感兴趣,便是说若她感兴趣,即便危害他们,也并非不可。
话语之狂妄,顿时使屋内的气氛突变。
面具手中的弯刀泛着冰冷杀气,嗤之以鼻:“姑娘这话未免说得太满,即便你想做出什么,也要问问我的刀答应不答应。”声如寒霜,杀心乍起。
岂料裴无忧还未做出应答,池靖卿便开了口:“如旭,把刀放下。”语气浅带一丝不耐。
现下诊断不出沈素期究竟为何昏迷,他便已是心烦意乱,既然裴无忧是赵子威的救命恩人,便无需再质问下去。
裴无忧见面具眉头一皱,勾了勾唇角,趁机道:“听见了吗,当务之急是将你们的自己人救醒,而不是逼问本小姐是何身份。”
话语颇为嚣张,神态更是带着轻蔑之意。
偏生话语并无差错,若没有办法将沈素期弄醒,他们这一晚便白忙了。
明白此道理,面具虽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弯刀,但面上仍带着敌意。
闵瑞文心中将事情理了个大概,见面具放下了刀,上前了几步:“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当务之急是将萋萋救醒,其他的可容后再议。”
这话无疑给了几人台阶下,赵子威看向面色苍白的沈素期,略微思索:“天亮了我再去找些大夫来,或许会……”余下的话未说出,只化作一声叹息。
京城中有些名气的大夫,皆跪在屋子中了,除京城之外,便再无他处可寻医者了。
池靖卿“啧”了一声,低声道:“素闻江湖神医经术精湛,未有他无法医治的疾病,更可解百毒,若可将人请来,便会事半功倍。”话虽如此,语气并不轻松。
这话说与不说并无太大区别。江湖神医不知来自何处,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传言其脾气暴躁,性格古怪,非有过交情之人皆不医治。
他们与江湖神医又无旧识,现下突然请人来为沈素期诊治,怕是很难做到。
赵子威知他心急,却仍是冷笑了一声,话语间尽是嘲讽:“江湖神医凭什么来,莫非二王爷神通广大到可以号令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
池靖卿眉头一皱,不与他争论,他怎会不知那人请不来,只是沈素期现下昏迷不醒,十几个大夫都检查不出是何原因,若是有一点机会都要试一试罢了。
两人皱着眉,面具将一众大夫请了出去,回来气氛更是沉重。几人皆知,现下唯一可以医治沈素期的人,便只有江湖神医了,只是请来却是不易。
池靖卿走到床榻边,缓缓坐下,伸手理了理沈素期鬓角处的发丝,漆黑眼眸荡开点点温情。
半响,他抬起头,目光已是坚定:“无论怎样,也要将江湖神医请来,本王亲自去请。”边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闵瑞文微怔,看向他,问道:“你知道他在何处?”话语透着质疑。
岂料池靖卿义正言辞的应道:“不知,但本王去寻便是。”
既然唯一可以医治沈素期的人是江湖神医,那他将人找来便是了。只是一时半会儿要找到江湖神医,并在天亮前将人请来,无疑是痴人说梦。
闵瑞文见他待沈素期如此,起初心中有些不适,但现下也知救人要紧,只得压下心头的不适,道:“还是我去吧。”语气略带寂寥。
池靖卿当即看向他,眼底掠过一抹异样:“你与江湖神医认识?”尾声略带狐疑。
一时间,几人皆看向闵瑞文。
后者面不改色,应道:“曾经有过些来往,现下只得一试了。”
闵瑞文本便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现下说出这话,可信度更高一些。
赵子威上前一步,朝着他一作揖:“如此,便有劳闵公子了。”语气带着江湖男儿的气概。
事不宜迟,闵瑞文当即下去准备。
池靖卿与面具相视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面具前脚踏出门,同时说道:“靖卿,你出来一下。”话音未落,后脚便踏了出去。
赵子威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池靖卿走出去,又看向裴无忧,道:“裴姑娘,你也看到了,这里很危险,在下也没有办法护你周全,银子在下迟早会还上,还请姑娘将令牌还给在下。”
面具与池靖卿皆不是怜香惜玉的人,偏生她性格高傲,且唯恐天下不乱,再留下去,只会为自己招惹祸端。
岂料裴无忧冷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床榻上的人,凉凉的说道:“赵公子多加小心才是,二王爷他们两人谈话都要避开你,显然对你生了异心,你拼命救人也未讨到好处。”
对于这一点,她有些不爽。
那二人谈话尚可叫她出去,为何偏将赵子威也排除在外。果然帝王家的人都是冷血的,他冒着性命危险帮他们救人,得到了什么?
赵子威见她眼底几分厌恶,未去想她话中的深意,试探道:“裴姑娘如此不喜皇家人,莫非在皇家人手中吃过亏?”
裴无忧下意识张口,张到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当即皱了皱眉:“赵公子无需试探本小姐的身份,时机成熟,本小姐自会告知你,你现下为自己的退路做好考虑才是真。”说罢,便不再看他。
此人如此机警,不到万不得已时,绝不可透露自己的身份。裴无忧暗暗想着,未看到赵子威眼中的冷意。
后者看着门外的二人,沉吟了一声,道:“裴姑娘许是误会了,在下并非为二王爷卖命,他二人有事自是要避开在下,倒是姑娘你留下,更加遭人怀疑。”
言下之意,他与池靖卿二人并没有过深的交情,救人也不过是自己的意愿罢了,她现下身份不明,池靖卿必定会调查清楚,在查清楚之前,她尽快离开得好。
裴无忧一挑眉,不以为意的回道:“本小姐留下自有道理,我们也各不相干,赵公子无需多心。”这话便撇清了二人的关系。
赵子威心系沈素期的安危,闻言未应声。
屋子安静下来,两个清醒着的人未有交谈,却也不觉尴尬。
屋外的二人却无法安下心来。
面具将人叫出来,开门假山道:“靖卿,闵瑞文有问题。”一语便说到了点子上。
无人知道江湖神医师承何处,只知他性格古怪得很,甚至有些孤僻。
这样的人与闵瑞文这个公子哥有旧交情,从哪个角度来想,都有些突兀,但事实上二人却是旧识。
池靖卿听着面具的分析,应了一声:“除非闵瑞文还有我们不知的一面,”话语一顿,“看来闵氏家族并不简单啊。”
说这话时,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好似凶饥饿的野兽,看见了猎物,危险且带着兴奋的光芒。
面具先是“啧”了一声,旋即不由跟着兴奋起来,跟随在他身边,便是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闵氏又是反对池靖远的党羽中的首要人物之一,此人不寻常,对他们来说,是好事一桩。
池靖卿眼眸微眯,言归正传:“倘若闵瑞文当真将人请来,便要重新调查一下此人,让其为己用。”反对池靖卿的声音势力越大,对他们愈是有利。
他话音刚落下,便听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旋即便见闵瑞文朝柳意轩走来,身侧跟了一个白发年轻人。
池靖卿与面具相视一眼,皆迎了上去。
闵瑞文未走近,便见二人站在院子中,眼底掠过一抹异样,压低了声音:“南离,玄色衣服的便是二王爷,银色面具的是他的心腹。”言下之意,二人不可轻易得罪。
岂料南离嗤之以鼻,冷哼了一声:“老子管他二王爷还是什么人,大半夜将老子从被窝中挖出来,什么爷都不管用,必须给老子一个说法!”
声音微扬,丝毫不怕会被对面走来的二人听见。
而二人皆是耳力异常灵敏之人,何况南离刻意扬声,想听不见都难。
面具眉头一皱,却见池靖卿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