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靖卿目光有些凌厉地看着面具,淡淡道:“你说呢?”
面具吞了吞口水,忙道:“我这就去办 !”
心里却恶狠狠的骂道这狐狸不仗义啊,他这么义气的出主意帮他泡妞,结果还要自己来受累,真恨不得给自己几个耳光,叫你嘴贱!
却说那沈素期此时正撑着脑袋翻看着诗经,在王府里她像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似的,虽说府里的奴才都拿她当半个主子供着,没有丝毫慢待,却苦于没有半点自由,整日无聊的紧。
她现下很想爹爹,很想段喃,很想赵公子,想念桃乡的一草一木,可是,这事要是不探明,这沈家终究是别想有个安宁。
沈素期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免不了一阵伤怀与愤懑,便放下了书卷,想在王府的园子里散散心。
这还是这几****第一次踏出厢房,别的不说,这王府的景致真的是一绝的。
“十里青山行画里,百鸟双飞比江南。”沈素期从心里发出赞叹,人看见美的事物,心情自然便会好起来!
“舍得出来了?”这戏谑的声音不是池靖卿还能有谁?
沈素期敛了笑意,一丝不苟的行了个礼,淡淡道:“王爷吉祥。”
这脸变得可真是快啊,池靖卿似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说道:“沈小姐可真是好兴致,不知本王可有这个荣幸陪佳人游园呢?”
这是变相道歉来了?本来这几日就闷得慌,既然他都道歉了,那就给他一个台阶好了。
沈素期点点头,脸色稍缓,便开始专心看着园中美景来,时不时也与池靖卿聊上两句。
突然,面具不知从哪冒出了来,在王爷耳边低语了几句,沈素期有心听,幸自幼习武,听力是比旁人好上几许的。
但也只依稀听见京城,皇上,温家小姐什么的,总之于沈家无关,她便又收回心思安心赏景了。
只是池靖卿的脸色却是不好,对着沈素期至了歉意,便随着面具匆匆赶往书房了。
“皇上有意将温家嫡女赐婚于我?消息属实?”池靖卿看着面具又问了一句
“这是京城暗探传回来的消息,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面具道,
“京城谁人不知礼部尚书之女温雅慧心仪新皇,却还将她赐婚于王爷,这男人简直渣透了。”
池靖卿却没有说话,一脸阴鸷,拳头死死的握紧。
最终,他叹了口浊气,整个人似乎是脱了力般靠在椅子上,声音哑着道:“如旭,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面具见他这样,心里虽甚多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往外走。
“等等。”池靖卿叫住面具,吩咐道:“去江湖寮找赵子威,告诉他亥时三刻,王府一叙,事关沈家小姐生死。”
面具一愣,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缘由,道“知道了,如果你心情不好也可以和我说说什么事,就算解决不了,至少还有人可以说说话不是?”
他也不知道这古人能不能理解他的意思,但是他总归是把这个王爷当成自家兄弟了。
“嗯”池靖卿淡淡道
面具也知道他没听进去,但还是选择关上门离开。
书房里,池靖卿拿贴身收着的玉佩,这玉佩的质地算不得好,他却保护的极好,粗糙的指腹一遍一遍的摩挲着,眼神温柔的好似能把寒冰消融。
他想起很久以前,七八岁的时候,有一回宫宴上,礼部尚书带了他的女儿赴宴。
毕竟是为数不多同龄人,他也就多看了她几眼。
浅淡的橙红颜色长袭纱裙维地,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长发垂髫,眉眼生的极好,嘴又是甜,就连先帝也十分喜欢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接连赏赐了好些样玩意儿给她。
这是他与温雅慧的第一次相见,虽说温雅慧并没有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池靖卿,但他却记住了这个漂亮明媚的小女孩。
他不比他的皇兄们的母妃是厉害的,而外家也是极有权势的,他的母妃只是小小的侍讲学士之女,在他三岁便病死了,而自己也过继给四妃之一的德妃。
因此他也根本不敢上去和她搭话。
第二次相见,他遗落了这块玉佩,虽不珍贵,却是母妃留给他的唯一的念想。
他在御花园一遍一遍的找,却碰到了来宫里玩耍温雅慧。
“看你很着急,需要帮助吗?”她轻声问道,嘴角轻轻弯起,脸颊上是深深的梨涡。
他记得那天的日头其实很明媚,却及不上她的笑颜;他记得北方冬天其实很冷,可是他却觉得从骨髓里洋溢着的都是如春的暖意。
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并告诉了她他找的东西,她也帮着他一处一处的搜寻,最后在瑾桥上寻到了。
他本想送她什么物件以示感谢,可她却已经跑远了,因为那日,他足足欢喜了小半个月。
皇家的孩子大抵都比较早熟,尽管不知何谓****,但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是真真切切的觉得温雅慧是不一样的,不过几面就已经把她放在心尖上,而这一念便是近十年的光景。
御花园一别之后再见,她已及笄。
娉娉袅袅十五馀,豆蔻梢头二月初。
春风十里皇城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只是那日,他亲眼看着她折了一支洁白无瑕的梅花赠与他的皇兄,也就是新皇。
折梅赠君,折梅赠君,这是流传千古的爱情故事,他又如何不知。
那日回了王府,他砸了一室摆件,这是他这么些年第一次失控。
也是那次过后,他决心彻底放下她,而这一放又是好些年。
他收回玉佩,深吸一口气,我的好皇兄啊!你敢送,我又如何不敢接?!
他走出书房,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闲散王爷。
天降晚,不觉间已至沈素期所在的厢房,沈素期正在吃着饭食,他不等沈素期开口,径直坐到她对面,又唤来婢子添了一副碗筷。
沈素期吃的正欢快,便看到不请自来的池靖卿坐在自己的对面,起身正想行礼,却听见池靖卿柔声道了句不必多礼,也就没再推脱。
“王爷怎么来了?”沈素期心疑,除了那天晚上他可没进过这屋子。
池靖卿笑了笑道:“怎的,这王府我还来不得了?”
他这明明是曲解自己的意思!沈素期不在理会,用筷子狠狠的戳着面前的豆腐,仿佛这是池靖卿一样。
“怎么吃得这么清淡?”池靖卿似是没着她孩子般的举动。
沈素期听罢笑道:“素期向来清淡,不喜荤腥,王爷要是嫌弃完全可以让厨子做上些许不是?”接着又补了一句:“回王爷自己屋子吃罢。”
“不怕,不喜大不了就不吃了,便是看着沈小姐,本王也饱了。”池靖卿回道,脸上始终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意。
沈素期脸一红回道:“王爷的意思可是看到素期就吃不下,所以就饱了?”
池靖卿道:“不,本王在夸沈小姐秀色可餐。”
沈素期的脸更红了,一副小女儿娇羞状,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现在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现在问会不会告诉自己呢?
沈素期笑了笑道“王爷,过奖了。嗯,王爷,您喜欢皇城么?”
池靖卿顿了顿,神色晦暗难明。
看他反应沈素期一慌,心里暗怪自己讲话不经过大脑,本来想着毕竟是他长大的地方,由着这谈到祖父会好些,却没想到起了反效果。
“喜欢的罢。”池靖卿道。
喜欢那唯我独尊,喜欢那杀伐天下,喜欢那我命由我不由人!
沈素期一听松了口气,喜欢就好:“想来王爷在皇城肯定有许多好玩儿的事对吧?”
池靖卿深深的看了眼沈素期,他实在不喜欢她在他的面前玩什么心思,太过拙劣:“沈小姐直说吧,你实在不适合拐弯抹角。”
沈素期有些尴尬,方向碗筷,半晌才道:“我想知道祖父当年在朝如何得罪先皇了。”
池靖卿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要多想,你祖父是个好官,一心为民,忠心侍君,是个值得敬佩的人。”
沈素期有些急了:“那为何……”
池靖卿敛了笑意,语气有些清冷:“不为何,你祖父和先帝的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沈素期听罢,鼻腔酸涩,眼泪不受控制的漫上眼眶,贝齿咬着唇瓣,俨然是泫然欲泣。
他心下一软,也知道自己刚刚语气重了些,叹了口气,将沈素期拢进自己的怀里,轻声安慰道:“你莫要难过,好好待在王府,我自会保你一世无忧,沈家的事你就莫要多管了,好吗?”
沈素期却不受控的哭出了声,冲着他吼道:“你叫我如何不管!那是我的家,我的根!沈家的家主是我父亲,待我如珠如宝的父亲!你叫我如何不管?你且教我啊!”
池靖卿心下一紧,若她知道沈家甚至桃花早是断壁残垣,而至亲早已随着大火化作这桃乡的尘土,那她该……
他不敢想,他只知道不能叫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