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瑞文虽不完全信任沈素期,在有关池靖远的事情上,却没有隐瞒。当下正了正神色道:“皇上对符相已经有了戒备之心,并且派人监视着符相。国公府被皇上推了出来,大势已去。”
朝堂上的两大势力,池靖远皆失,不得不说,池靖远现在的做法,有些自掘坟墓。
沈素期眼神憎恨再现,周身肃杀之气,久久未得以平复,唇角浮现一抹冷笑:“池靖远失了臣心,也仍是皇帝。在空缺的位子上补上自己的人,朝堂仍是他的。”
最起码要失了民心,才会被推翻,百姓尚且温饱不愁,便不会理会朝堂的事情,若无大的变故,池靖远暂时不会失了民心。
闵瑞文却摇了摇头,不赞同她的话:“萋萋,莫要小看世家的力量,京城世家在各行各业,乃至朝廷,皆有人手。皇上若是对所有世家下手,必定会遭到反噬。”
届时世家联手,足够池靖远夜不能寐。
这话说来容易,池靖远虽拎不清轻重,却不是傻子,岂会看着世家反水,毫无举动。
沈素期眼神阴鸷,手握成拳:“除掉池靖远,单靠世家怕是不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暗中杀掉池靖远?”
池靖远死了,大越或许还有救。
闵瑞文一时失笑,不知在笑池靖远众叛亲离,或是在笑沈素期此言天真。
他面露嘲讽:“池靖远身边高手如云,暗杀不是没有想过。若成功还好,若失败了,打草惊蛇,还会牵连到我们。池靖远现下是皇上,别说杀了他,靠近都困难。”
这话正中沈素期下怀,只见她眼眸带着某种亮色,就像凶残的猛兽看见了猎物,双眼迸射出危险的光芒,看向闵瑞文,唇角带着莫名的笑:“表兄,皇上可有意选秀?”
选秀一事,若当真在朝堂上提起过,闵瑞文定是知道的。
闵瑞文无意隐瞒,点了点头,待读懂沈素期的笑容,心头一惊,有些急切:“萋萋,皇上并未公布选秀之事,现下仍在考虑之中,你莫要动什么心思。”
后宫每天都有人死,她为报仇才会动了杀心,后宫水太深,若是露出一点杀意,便会尸骨无存,如今她时不时能感觉到周身的杀气,所以并不适合那种地方。
沈素期神色暗淡了一下,只希望池靖远答应此次选秀之事。
当日晚间,御书房。
寂静的书房中,三步一宫女,皇上龙案边,御前太监小心翼翼服侍着。
只见池靖远一连看了几个奏折,面色越发下沉,终是摔了折子。太监慌忙跪下,书房中的宫女皆跪倒在地。
池靖远脸庞冷硬,眼眸阴鸷,冷喝着:“好啊,一个一个不关心国事,只盯着选秀的琐事。”
又是催促他选秀的折子,一连几日,日日是这样的奏折。
今日的奏折,大半皆是催促他选秀,半句未提及国事。现下四国情况多么严峻,这些大臣竟还有闲心去管选秀的事情,还当这是天平盛世吗?
龙颜震怒,气氛骤然沉了下来,书房安静得可以听清楚,下人因惶恐加快的心跳声,池靖远独自发怒还不够,偏头看向御前太监,双目迸射怒火沉声问道:“德喜,大臣们皆以为朕应该选秀,你意下如何?”
德喜揣测着池靖远的本意,皇上的心思不容他人猜测,皇上的决定更不容他人多言,池靖远虽问了他,却绝对没有真的要他说什么的意思。
德喜心中捏了一把汗,谨慎回应着:“皇上若觉后宫空虚,便举办一场选秀,也恰好赌注大臣们的口。皇上才是决定的人,一切皆听皇上的。”
建议提了,也恭维了,池靖远若当真没有一点要选秀的意思,便不会询问,但这询问并不是要听他人的意见。
这么多大臣上奏,有些逼迫池靖远就范之意,他乃是九五之尊,行事岂容他人指点。但大臣们接连上奏,朝堂上不稳定,池靖远若坚持反对,对自己定是不利。
是故,他会答应选秀,却需要个台阶下,而德喜的回答,刚好给了池靖远一个台阶下。
翌日,皇上选秀的消息,便传遍大越。
事分两头。
池靖远选秀的消息传出,赵子威收到了池靖卿的消息。江湖寮只剩了一半的人,寮主生死未卜,寮中之人无心做事,上下颓然。
将江湖寮暂交到王堂主手中,赵子威驾着快马,赶往连城。
到达连城已是次日午时,根据情报上的地址,找到了池靖卿,而后者正与面具,研究着一分地图,按面具的话来说,此乃将军墓的平面结构图。
赵子威见两人并未理会自己,便寻了个位置,听着二人分析将军墓内的情况。
可以确定赵长江就在里面,但几时年前的将军墓,结构复杂,耳室颇多。
当年此将军在战场上立了大功,先皇派人建造陵墓,费时费力。下葬时,将军的亲信,皆在墓中陪葬,甚至杀了上千个俘虏血祭。
由此可见,此墓怨气尸气颇重,若不谨慎,自身难保,何以妄谈救人。
赵子威听了半响,忽听面具打趣道:“二当家的,此行可是与死人打交道,不知江湖寮可有辟邪之术?”
话虽是打趣,却也是事实。
赵子威微怔了一下,很快反应来,看向池靖卿:“二王爷,这次若可救出家父,江湖寮随你调遣。”
一条人命换一个江湖寮,怎么想都值得,池靖卿却未答应下来:“若可救出寮主,再谈这些不迟。”
虽有七成的把握,但将军墓凶险,他们并无通神本领。
赵子威知他赶着回京,便不再客套,当下与两人指定计划,将行动时间敲定在今晚。
夜深,月明星稀,月光如华。
将军墓陵周围的树林间,三道身影快如鬼魅,朝将军墓疾驰而去。
阴风阵阵,森冷可怖。月光穿过树木枝叶,斑驳树影落在地上,好似无数只野鬼。
池靖卿抬手,三人落在一颗大树上,面具扫了一眼将军墓入口,啧了一声:“果真有人守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身形一动。池、赵二人看着面具的动作,相视了一眼,点了点头,驾起轻功,落在入口前。
三人走近入口,赵子威皱了皱眉,事情太过顺利,不免心下生疑:“二王爷,将军墓是这么轻易就可以进的吗?”
许是墓中气氛阴沉,面具怪笑了一声,压低了声音:“二当家的,这只是开始,若整个过程都这样容易,你再感叹也不迟。”
赵子威被呛了一口,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池靖卿拿出火折子点亮,面具拿着火折子,将墓室中的蜡烛点亮。
墓室漆黑空旷,往里走了约半个时辰,才看到有不成形的白骨堆在路上。
赵子威皱着眉,朝着白骨一作揖,道了声得罪了,却只换来面具一声冷笑,他们这些刀尖上舔血的人,哪里还有什么道德之心。
越往里面走,白骨越是多,最后可以看见成片的骨头,凌乱了一地。
池靖卿面色不改,拿出地图,摊开扫了一眼,声音平淡,不受任何气氛的影响:“这里应是主墓室了,齐师等人不在这里,便是在里面的藏宝阁。”
面具扫了眼地上的白骨,啧啧的说道:“这里人应该是血祭的俘虏,只是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似乎有过一场搏斗。”
地上不仅有森森白骨,更有长短兵器。
赵子威踢开挡在路上的白骨,耳边忽地响起划破空气的声音,心中大惊,急忙喝道:“趴下!”
池靖卿矮下身体,同时抽出匕首,猛地回头,只见数十只箭,飞射而出,来不及防御,只得躲避。
半响,箭不再射出,三人站直身体,虽毫发无损,却更小心。
方才赵子威那一声喝声,在寂静空旷的墓室中,回声接连响起,池靖卿皱了眉,眼中浮动着暗影,沉声道:“许是惊动了对方,你们小心。”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狂妄的笑声响起,三人背靠着背,成三面防御姿势,在不知不觉中,将后背交给了彼此。
池靖卿周身一股戾气,四下寻找对方的身影,只听细微一声,条件反射的抬起头。
岂料刚一抬起头,身体一轻,整个人悬空起来。三人皆被白灰色的大网兜了起来,越是挣扎,巨大的网兜摇晃的越是厉害。
赵子威面带愠怒,怒瞪着对面笑容得意的人,好像要以眼神杀了他似的,抽出短刀,恶狠狠道:“赵启,我爹待你不薄,对你信任有加,你忘恩负义,对得起我爹对你的栽培?”
赵子威一边指责,一边拿着短刀隔着包裹着自己的白网,却不见白网有一点损伤,而如此动作只换来齐师更加得意狂妄的嘲笑。
该死,这白网隐藏在成片的白骨中,根本无从察觉,三人一路没有遭遇机关陷阱,竟在此疏忽大意,齐齐中招。
齐师扶手而立,见三人之中竟有池靖卿的身影,眼睛微眯,杀意乍现。
见他镇定自若,冷哼了一声:“二王爷怎的不在家中逍遥快活,来这尽是死人的地方干什么?”
语气何其嚣张,像是笃定了池靖卿几人逃脱不出禁锢。
池靖卿看了面具一眼,动了动唇。面具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背对着齐师,从袖中掏出两只瓷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