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美人关的,大多死在女人的肚皮上,符相心下嘲讽更甚,面色恭顺,捧着朝笏,上前一步:“皇上,臣只愿皇上稳坐江山,大越在皇上的治理下,国泰民安,万朝贡,如此,臣别无所求。”
国泰民安不足为由,三国朝贡四字,在池靖远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大石头。池靖远眼底掠过一丝贪恋,龙颜大悦,声音更是温和了几分:“符相一心为国为民,朕有此忠臣,甚感欣慰。”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皇上这分寸掌握的当真是妙。
符相仍是低着头,皇上这是有意赏他点什么,他再推脱,便是不识好歹了,头更是低了:“臣谢过皇上看重。”
池靖远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弹了弹龙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前几日漠北宋送来一位舞姬,朕听闻有些涵养,一直养在后宫,还未见过,便请符相为朕把把关,漠北有无诚意。”
便是将美妾送到了符相手中了。
符相却无感激,忙跪在地上,面色惶恐:“皇上,漠北送给您的美人,臣怎敢觊觎。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臣惶恐万分,愧不敢当。”
漠北献给大越皇上的美人儿,那便是皇上的妾,即便皇上看都不看一眼,也是皇上的。
帝王之物,岂容他人觊觎,皇上这话,可是在考验他。
池靖远心下满意符相的识时务,却也提防,符相心思缜密,若不可为己用,尽早除掉。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都会是隐患。
符相有意推辞,池靖远有意赏赐,岂容他反对,当下道:“符相,你太过紧张了,不过一个女子,影响不了什么,你仍是朝廷命臣,仍效忠皇帝,是也不是?”
这话便不容反驳了,若反驳,才是中了池靖远的圈套。符相推脱不掉,只得感恩戴德,掷地有声地高呼着:“吾皇深明大义,乃是真龙天子,三国朝贡,指日可待。”
百官跪地,垂首高呼:“三国朝贡,指日可待。”
声音高亢,回声久久不息。
池靖远虚荣心得到大大的满足,面露得志之色,鹰眸阴鸷冰冷,明召与安国,好似弹指间便可毁灭。
九月初八,临近重阳节。
夏末初秋,清风微凉,暖阳娇媚,大朵大朵奶白色的云彩,点缀在澄蓝如洗的天空画布之上。
阳光散落一室,空气中细微颗粒,在光线下舞动。
沈素期用过午膳,换了一身浅色罗裙,端坐在软榻之上。
初雪打开窗,微风扑了进来,窗幔微微飘动,室内清凉。准备齐全,走到软榻边:“表小姐,已准备齐全了,顾小姐与易小姐也应快到了,奴婢到门前去迎接。”
沈素期点了点头,随初雪安排。昨日顾明玉与易侍婉下了贴子,今日会来闵府拜访,顺路来与她一聚。
顾明玉的性子她喜欢,易侍婉她亦不讨厌,既然要来,她虽不是地主,却要尽待客之道。
思绪刚闪过,便听门口响起欢快的声音,人未到声先到,除了易侍婉,还会有何人。
易侍婉挽着顾明玉的胳膊,在门口便朝里面张望着,边走边道:“玉姐姐,萋姐姐看着便是个喜爱清净的,我们今日可是叨扰萋姐姐了。”
话虽如此,眼中尽是狡黠。
“知道萋萋喜好清净,你却拉着我来。”顾明玉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声音含笑,毫无责怪之意。
沈素期起身相迎,却听易侍婉嚷嚷着有事情要与自己分享,心下欣喜,见两人进门,打趣道:“何时要劳烦婉儿亲自走这一趟,平白拉着明玉一同。”
边说着,边看了初雪一眼。
初雪会意,下去准备茶水,摆好茶水,知趣地退了下去。
屋子中只剩三人坐,易侍婉眼眸清澈,亮如星子,忽闪着一双眼,压低了声音:“萋姐姐,这可是关乎皇上的惊人消息,我只于你和玉姐姐说了,你们当个趣事听便罢。”言下之意,切莫告知他人。
与皇上有关?沈素期眼底掠过一丝异色,转瞬即逝,掩在满眼好奇之中,见易侍婉兴致勃勃,从善如流:“与皇上有关的?婉儿你可莫要胡说,皇上的事情我们可说笑不得。”说着摇了摇头,语气略带责备。
顾明玉目光落在沈素期脸上,见她面带紧张,眼中的好奇却是真真的,当下笑道,语气满是不以为意:“萋萋,你莫要紧张,此事迟早会公布天下,我们不过早些讨论罢了。”
易侍婉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明玉,脱口而出:“玉姐姐你也知道?”
眼神黯淡了一瞬,还以为只有自己知道呢,但很快,恢复兴致,拉着顾明玉的手:“玉姐姐,婉儿来告诉萋姐姐,她定还不知。”
顾明玉失笑,连连应着,沈素期本便对皇上的事情格外敏感,现下易侍婉执意分享,她自是不会再阻拦,却也未想到,消息竟如此震惊。
易侍婉的笑声还在耳边,沈素期却有些听不真切,脑中尽是她方才那话。
大半朝臣谏言,建议皇上选秀,充实后宫。
皇上选秀,秀女从各地挑选,自主报名,皆有机会入宫。她对选秀并无兴致,但入了宫,便可接近皇上,甚至有机会轻易杀了池靖远。
她为什么来京城,为什么接近祁裕等人,皆是为了报仇。现下报仇的机会摆在面前,她怎会不动心。
易侍婉伸手在沈素期眼前晃了晃,略微提高了声音:“萋姐姐,萋姐姐?”唤了两声,见沈素期回过神,才松了口气。
顾明玉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不似易侍婉那般紧张,看了沈素期一眼,眼神几分了然,问道:“萋萋可是动心了?”除了好奇,未有一丝其他情绪。
沈素期下意识点了点头,恍惚了一下,拉着易侍婉的手,问道:“婉儿,这消息是真的?皇上真的要选秀?”尾声难掩激动。
没有办法,沈素期实在太想杀了池靖远了,碎尸万段都难解心头之恨。
易侍婉的手被握得生疼,秀眉微蹙,见沈素期面色不大对劲,有些无措,下意识看了顾明玉一眼。
顾明玉伸手在沈素期的手上轻拍了拍,带着安抚,待她情绪平静一些,才道:“萋萋,这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大臣们在朝堂上是这样建议皇上,可皇上还没有决定。”
但应该快了。
沈素期面色闪过一抹失落,点了点头,她希望皇上选秀,这样才能尽快报仇雪恨。
可也知皇上的决定向来不是旁人可以插话的,她只得祈祷。
易侍婉抽回了手,沈素期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语气略带一丝歉疚忙道:“婉儿,萋姐姐失礼了。”
易侍婉摇了摇头,眨了眨眼睛,恢复了笑意,打趣道:“萋姐姐你有意参加选秀?”她虽不知皇宫中的事情,却知道皇宫的锦衣玉食,若封妃,便是变了凤凰。
女子有意入宫,志向远大,并未不可。
顾明玉听闻此言,瞪了瞪眼睛,见沈素期并未反驳,眼神有些惊讶:“萋萋,我听家父提起过,后宫的水深着呢,家中的姐姐要入宫,家父都不许,你……”挣扎了一下,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人各有志,她无法阻拦。只是沈素期看上去并非是争强好胜的,并未想到她会入宫罢了。
沈素期收敛了思绪,随手拿起一块水果,慢条斯理的嚼着,咽下之后,将发鬓挽到耳后。
面若桃花,唇角浅笑,倾城之色。沈素期素来对自己的容貌自信,现下收起了笑意,问道:“我美吗?”
顾明玉下意识笑着,哪有人会问别人自己美不美的。但见沈素期全然没有玩笑的意思,只得收起笑意,认真地打量着她。
桃花面,柳叶眉,眉间几分英气,杏仁眸,眸子透着一股自信。鼻梁略高,使得面部更加立体,唇如玫瑰花瓣,不点自红。
这样的女子美吗。面带英气,眼神自信,神色坦然,与宴会上颔首低眉的她判若两人。
易侍婉看直了眼睛,愣愣的喃喃:“萋姐姐,你好美……美得不像个女子。”先前以为沈素期是小家碧玉,现下才知,她怕是比大家闺秀还要大气得多。
顾明玉闻言轻笑着,看着沈素期,眼中尽是欣喜之色。沈素期会如此问,不正是要参加选秀,并对自己的姿色很是自信,这个时候若还阻拦,便是不识趣了。
顾明玉心明镜似的问道:“萋萋,你若当真有意入宫,明日重阳节,我们一同去护国寺上香如何?恰好我认识一位大师,叫她为你算上一卦。”护国寺大师算得卦,就是皇上也是信的。
沈素期眼睛亮了一下,连声应着。几人聊了些京城中的趣事,在晚膳前,顾、易两人离开闵府。
沈素期摸着笑得有些酸的脸颊,心头五味杂全。
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只要她肯行动,杀掉池靖远,指日可待。只是她心中并无激动,反有些悲凉。
池靖远该死,可杀了他,沈大家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但不杀,那些人便白白死去,她沈素期不能报仇,活着作甚?
双眸迸射出恨意,握紧了拳头,心中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