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颜震怒,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高声呼着:“皇上息怒,臣等惶恐。”朝唐殿内响起一阵回声。
百官跪了许久,却未听见“平身”二字,别说是起身连头都不敢抬。
池靖远看向符相,声音不带半点温度,朝唐殿更显冰冷:“符相,你可知道奏折上写了什么?”
符相眼底闪过一丝异样,低着头,半点未显露,跪着上前了两步,捡起奏折,粗略扫了一眼,却已是大惊失色。
捧着奏折,伏在地上,高声道:“皇上,这定是小人谗言,臣三代为皇室做事,对皇上衷心耿耿,岂会做出违背皇上违背皇室的事情,还请皇上明查!”
奏折上的谏言,足够他满门抄斩。
池靖远眼眸微眯,眼底一片凉意,三代为皇室做事,忠心耿耿,乃是对先皇而言,但现下大越是他池靖远的,符家一族可还会衷心?
答案不言而喻。
皇上未发话,符相仍是忐忑着,暗中动了动手指。
当下便有一大臣出声:“皇上,臣斗胆请问奏折上可是说了什么?”
一句话,问出了在场人的心声。
池靖远冷哼了一声,沉着脸,未去看那奏折:“写了什么?刑部侍郎,你来念念,顺带着将相应惩罚告诉符相。”
刑部侍郎便是适才开口询问的人,姓郑,单名一个平字,名字与官职极为相符。
郑平迟疑了一下,王令不可违,只得从符相手中,将奏折接过来。
打开扫了一眼,面色大惊,下意识辩解:“皇上,这……”
话未说完,池靖远冷声打断:“念。”
池靖远态度坚持,不容反驳,面色沉着,不怒自威,郑平稍微端正心态,念到:“启禀皇上,近日江湖传言符相与江湖寮暗中勾结,意图不明。并有人传道,符相与明召与安国勾……”
勾结。
话音未落,朝唐殿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当世四国是什么样的情况?明召与安国联手,漠北极有可能插手,届时便是三国联手,大越将会三面受敌。
这样的情况下,符相竟勾结明召与安国,难怪皇上会震怒。
朝堂之上,渐渐有了窃窃私语的声音,看向符相的目光各异。
郑平手一抖,险些将手中的奏折扔了,心下慌乱,忙定住心神,硬着头皮,劝言着:“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何误会,符氏一族世代为臣,符相更是尽心尽力,岂会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四字一出,朝堂鸦雀无声。
这时,一位大臣站了出来,低着头,谁人也不看:“皇上,臣以为,无风不起浪,符相许是受冤枉,但一切还需查证,也好还符相一个清白。”
说话之人乃是户部尚书,素来与符相不合,这话一说,还清白是假,查证符相的罪行才是真。
郑平看了户部尚书一眼,尽是不赞同之色,问道:“户部尚书懂刑法?平白无故凭什么调查朝廷重臣,户部尚书这是在挑拨是非。”
站在符相的立场,户部尚书确实有挑拨之嫌。
户部尚书被点名反驳,面色有些难堪,但在官场多年,反应力还是有的。当下不紧不慢的说道:“郑大人,本官并未认同符相通敌叛国,不过请皇上查清罢了。若符相无辜,也还符相一个清白。”
语气平淡,不似郑平急躁。户部尚书乃是文官,郑平却是武将,口舌之争自是落了下风,但优胜便优胜在郑平为刑部掌事,话语更有说服力。
郑平仍不服气,认定了一条路,便走到黑,当下反驳,语气不掩轻蔑:“你们文人说话喜欢绕弯子,分明是有害人之心,却说得忧国忧民,我不与你争辩,皇上定会明察秋毫。”
郑平这话连在场的文官都提到了,朝堂中的情形由两人的口角,转为文武百官的争执。
朝堂之上,沉寂的气氛被打破,一时剑驽弓张。
池靖远面沉如阴云,被吵得有些不耐,低喝了一声:“够了”。
声音冷硬,盖过众臣噪杂之音。一声令下,满堂寂静,皆是惶恐。
池靖远未理会百官,看向祁国公,语气难辨喜怒沉声问道:“祁国公,你意下如何?”
祁国公被点将,众臣皆等着听他如何让应答。
祁国公眼底闪过异样,脸上受宠若惊,举了举捧着的朝笏,低声道:“皇上,老臣以为,符相对皇帝忠心,应不会作出此等事。”话锋一转,“但世风日下,老臣有些拿不定主意,还请皇上明察。”言下之意,他不插手,保持中立。
池靖远眼神阴晦,眸如霜寒。若何事都需他亲自去办,养这些官员作甚?
朝堂上官员拉帮结派,各为其主,虽不是好现象,但维持了朝堂上的平衡。池靖远有意借此机会除掉符相,现下看来,却是不可操之过急。
思及此,森冷的目光看向符相,高高在上的质问着:“符相,你可与江湖寮、安国与明召私下合作?”
未用通敌叛国,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符相伏在地上,立表决心:“回皇上,臣为了皇上,为了大越,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倘若做了一点对不起皇上,对不起大越的事情,臣不得好死!”
以生死来许诺,可谓是下了狠心。符相说得真诚,池靖远眼底却掠过一丝讥讽。
帝王情绪不可外露,面色缓和了两分,却道:“那上奏之人在奏折上写得明明白白,你现下却不承认,是觉那上奏之人冤枉了你?”三言两语,将矛头指向了上奏之人。
符相岂会听不出池靖远话中所指,当下又看了看奏折,落款之人的名字映入眼帘。
符相当下直起上半身,猛地看向上奏之人,面色阴沉,声音暴喝,勃然大怒,质问着:“李侍郎,本相何时得罪了你,竟要这样污蔑本相!”
李侍郎掌管兵部,素来与符相交好,即便符相当真通敌叛国,也不会捅到皇上那里。
李侍郎面色大惊,瞪大了眼睛去看符相扔给自己的奏折,只见奏折下方落款,正是他李侍郎的姓名。
当下触电似的扔了奏折,辩驳着:“皇上,符相,臣与符相无冤无仇,符相没有通敌叛国,臣如何会栽赃陷害。这一定是,一定是……”
符相面色不善,将话接了过来:“一定是小人谗言?一定是有人陷害你?”冷哼了一声,话锋一转,“李侍郎,本相以为你是个明智之人,现下竟因为个人恩怨,惹皇上烦心,你真是太愧对皇上对你的栽培了!”
这奏折若不是李侍郎上的,便是说,今日之事定有人在背后操控。
符相想得到此点,皇上岂会想不到。
池靖远眼眸微眯,杀意乍现。幕后之人必要揪出来,否则朝廷将乱,才登基一年,就已经感到了危险降临,自以为牢固的皇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重要的不是李侍郎是否冤枉,今日必须要有人死,以儆效尤。符相死不得,李侍郎怕是逃不过了。
池靖远摆手,示意两人不得再争论,朝唐殿安静下来,才道:“李侍郎,奏折上的名字,是不是你?”
帝王起了疑心,今日之事,无法善了。
李侍郎额头上布满细汗,久在官场,格外敏感,皇帝之心,揣测到了几分,当下痛声应答:“是臣。”
池靖远追问:“你可有证据?符相乃是朝廷命官,若无证据,你可知道后果?”这是逼迫着李侍郎默认了。
李侍郎面色悲痛,后果可想而知。低着头,闭着眼睛,沉声道:“皇上,臣知罪,臣愿以死谢罪,还请皇上放过臣的家人,臣感激不尽!”
他死了,家中还有三个刚成年的儿子,与一个未及笄的女儿,这池靖远为了皇位,连池靖卿都可逐出京城,分封到琼玉城那种穷乡僻壤,若他反抗,皇上一怒之下,难免不会迁怒他的家人。
池靖远眼底显露满意之色,却是勃然大怒,喝道:“李侍郎,朕念你为先皇鞠躬尽瘁,留了你的职位,何曾想你竟恃宠而骄,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既然如此,朕留不了你。”这话说得又急又快,不给半点插话反驳的机会。
龙颜震怒,百官惶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侍郎心死如灰,大越有这样的皇帝,怕是要亡了。
许是大限将至,李侍郎看得通透,对新皇彻底死了心。
这一场官斗,最终以李侍郎污蔑朝廷命官,处以死刑落幕。皇帝很快在兵部侍郎的位子上,安插上了自己人。
李侍郎被拖下去时,面色如灰,眼神绝望,叫人看之惊心。
李侍郎虽死,事情却还没有完。池靖远看着符相,面色缓和下来,声音带着安抚:“符相,今日之事,着实冤枉了你。”
符相听出池靖远还有后话,只低着头,谦卑恭敬。
池靖远很是满意符相的谦恭,手一挥:“众爱卿快快请起,今日冤枉了符相,众爱卿以为,朕应当如何补偿符相?”脸色如六月的天,变化多端。
百官谢恩起身,池靖远话音落下,一皇帝党羽当下站了出来,提议着:“皇上,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符相为朝廷操劳,理应得温柔乡才是。”
言下之意,赏赐美人儿。
符相心头冷笑着,英雄难过美人关,最后沉沦在温柔乡里,自然过不了这美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