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身影便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实在是此女子太过与众不同,叫人见之难忘。
沈素期看女子的同时,顾明玉亦在打量着她,越是看着,眼中的欢喜愈发的深,豪气地一作揖:“顾明玉,东奔西顾的顾,光明正大的明,宁为玉碎的玉。”就连介绍自己,皆带着一股子豪气。
沈素期眼中点点惊愕,一时未回过神,只痴痴地点了点头,顾明玉,当真好特别的女子。
顾明玉直来直往的性子,在座之人皆清楚,红衣女子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只得作罢。与她争论,只会白费口舌,顾明玉的思维方式,不是她们可以理解的。
这一场闹剧之后,识香比试仍旧进行。苏巧兮有些乏了,摆手退出。温雅慧识香本领不凡,没了苏巧兮,赢得比试易如反掌。
奖品归属温雅慧,无人不服。
出了菊花苑,沈素期走在后面,趁无人察觉,揉了揉眉心,心绪杂乱。
刚要上马车,只听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回身见是顾明玉,停下了脚步,下意识问道:“顾小姐,有事?”语气淡漠,好似应付了事。
顾明玉好似未听出那分淡漠,走上前才道:“闵小姐若是无事,不妨同路?恰巧我与闵府顺路。”看了一眼沈素期身后的马车。
沈素期张了张口,刚要婉拒,忽地想起方才顾明玉为自己解围,便应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车夫扬了扬马鞭,轻拍了一下马儿,马儿摇了摇耳朵,缓缓前行着。
来菊花苑赏菊的贵女,尽数散去,温雅慧却被留了下来。待人走尽,苏巧兮起身,便朝她走着,边道:“温小姐今日出尽风头,可还满意?”
声音尽是冷意,与方才巧笑着的,判若两人。
温雅慧面色微僵,却仍是保持着笑意,柔声问道:“菊花苑比外界传言还要盛大,今日赏菊,自是尽兴。”
话中内容虽是风马牛不相及,却说得极为自然。
苏巧兮指的是什么,温雅慧岂会不知,今日屡次刁难“闵萋萋”,皆是她的意思,苏巧兮不仅没有随同,甚至从中阻拦,与往日可是截然不同。
苏巧兮冷哼了一声,走到温雅慧对面,与其对立着,面色凉薄,目露狠厉:“温雅慧,外人不知你是何人,我苏巧兮却是清楚得很。这里是我苏家的地盘,邀请闵小姐之人是我,何时轮到你多言?”
温雅慧见她面色严厉,退让了一步,微微低头,抿唇道:“今日是我的过错,一时大意,疏离了你,巧兮,闵小姐并非看上去那样……”话到一半,适时止住,叫人心生联想。
苏巧兮却丝毫不领情,眼睛微眯,微仰下巴,语气尽是不善:“还请温小姐好自为之,借我的手,当真那般轻松?”
闵萋萋乃是闵瑞文的妹妹,而闵瑞文又是仕中人,现下年轻,才华横溢,日后必定有一番作为,现下不可得罪。
温雅慧却屡次借她的手,欲加害闵萋萋,岂不是在绊着她的脚,思及此,怒意盛了几分:“令尊与家父交情深厚,莫要因其他人,影响了两家的关系。”语气中更是带着某种警告。
温雅慧咬着银牙,却一再退让,闻言不仅不恼火,反之附和,语气中甚至有些哀求:“苏小姐安心,今日之事,定然不会下一次。”
旁人许是不知苏巧兮私下的爱好,她却是深知。人前光鲜亮丽,人后却喜好血腥杀戮,甚至折磨童男童女,偶尔有些男童女童的尸体,也就隐蔽的处理掉。
若是惹急了她,难保证不会落到她手里。那样惨死,不如现下退让,苏巧兮惹不得,只哄着便可。
苏巧兮冷哼了一声,尽是不信任:“温小姐何时说话算话了?”咄咄逼人,有恃无恐。
温雅慧无奈,连皱眉都未皱,当下伸出手,坚定说道:“我温雅慧在此起誓,若再假借苏小姐之手,满足一己私欲,便天打雷轰。”起誓比她多言,更叫人信服。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苏巧兮只哼了一声,不再去看温雅慧,语气凉薄:“时间不早了,温小姐请回吧。”这话便是逐客了。
温雅慧福了福身,悻悻退去。
闵府马车之中。
清亮的女声时而响起,沈素期时而应着。
顾明玉谈起志向,清澈的双眼闪着亮光,饶有兴致地道:“萋萋,你先前说了志不在此,深得我意,我自幼随着家父习武,从来不喜那些女孩子家的东西,更是不喜那样的场合。”
话中无半点掺假,闪亮的眸子尽是真诚。
沈素期面上带笑,来京城许久,今日才见到了会说实话的人,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些,问道:“顾小姐……”
话刚出口,只见顾明玉摆了摆手,面上带笑:“唤我明玉就好。”
沈素期笑着改口:“明玉,女孩子习武,可是不易。冒昧一问,你的志向是?”自己同样是自幼习武,深知不易。
提起志向,顾明玉眼睛一亮:“习武自然是为了从军,我顾家三代习武,还未出现过女将军,我或许是第一个。”
提起自幼的志向,俊俏的脸上难掩激动。
沈素期笑着应声,恍惚了一下,忽地想起,自己从前习武,有过行侠仗义的幻想,只是现在……
眼波一转,看到顾明玉右手虎口处的薄茧,后者察觉到她的目光,大方地抬了抬手,笑道:“这可是我这么多年习武的标志,还可以吧。”分明是带笑,却隐含一丝苦涩。
沈素期想到了什么,未过大脑,便道:“明玉,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便好。”从前自己习武,也不是没有遭到过反对。但坚持下去便好,若要管旁人目光,那岂不是活的太过辛苦。
顾明玉微怔了一下,拉起沈素期的手,眼神几分激动,边点头边道:“萋萋,你是除了家父,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顿了顿,深吸了口气,似是意识到自己的事态,收回手,却仍是说道:“你这个朋友,我顾明玉交定了。”掷地有声,隐带着一股子豪气。
沈素期微怔,闵府到了。
沈素期与顾明玉道别,下了马车。
路过前堂,一婢子上前,将她唤了过去,原是府中来了客人,指名要见她。
随着婢子进了前堂,便见一道身影站了起来,迎了上来。易侍婉目光在她脸上打量着,未捕捉到异样,这才松了口气。
牵着沈素期的手坐下:“萋姐姐,适才在菊花苑……很抱歉,我没有帮上你什么。”她虽看得出一些不妥,却怕东怕西,未敢出声提醒。
沈素期心中亦松了口气,方才易侍婉走上前那刻,自己便想到,若是她是来为难自己,便无需客气,索性这里是闵府。
岂料这丫头是来道歉的,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摇了摇头,拍了拍易侍婉的手:“是我不懂识香,再且只是娱乐罢了,当不得真。”她的确不在意那一场输赢。
闵瑞文眉头一皱,听出了什么,问道:“婉儿,可是在苏府发生了什么?”
沈素期这才发觉,闵瑞文也在屋中。方才她一进门,易侍婉便迎了上来,她便一时疏忽了。
听闻此言,微微摇头,刚要开口说无事,易侍婉便伸冤似的一一道出,话语又急又快,她来不及阻止。
易侍婉满是不平地着重说了比试的事情,话语带着不满:“闵哥哥,你有所不知,萋姐姐说了自己不会识香,温小姐却不肯松口。”
顿了顿,换了口气,吸了吸鼻子,续而道:最后萋姐姐输了比试,好多人都刁难萋姐姐……”说着说着,声音竟有些哽咽。
沈素期唇角微不可见的抽了抽,当时虽有人嘲笑她,但顾明玉为她解围之后,便再无人找她的麻烦了,未有易侍婉说的这样严重。
只见小姑娘越说越是委屈不满,末了竟掉了两滴眼泪。
沈素期微惊了一下,忙道:“婉儿,我并未放在心上,你别……”
闵瑞文抬手示意她暂且不要说话,眼底隐晦,面色愠怒,却压着怒意,看向易侍婉:“婉儿,今日辛苦你了。”
易侍婉抹了抹眼角,当下止住声音,看了闵瑞文一眼,见他面色不是很好,识趣地起身告辞。
沈素期将人送到了门口,便回了座位。见闵瑞文脸色隐隐带着怒意,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婉儿说得有些严重了,我并未太过难堪。”
只一朵桃花,勾起了往事罢了,至于其他的,她本便无意去争什么,输赢皆不看在眼里。
闵瑞文看了她半响,面色由愠怒渐渐转为愧疚,最终化作一声叹息:“萋萋,今日委屈你了,若早知如此,定不会强迫你去。”他只当是寻常的宴会,想着为她扬名,却不想……
皱着眉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沈素期微微垂首,掩去眸中闪过的凉意,未说什么。闵瑞文见她兴致缺缺,只当她还在计较着先前在宴会上的事情,心思一转:“萋萋,只此一次,下次若有事定会同你商量,绝不会再强迫你了。”
沈素期眼睛微亮了一下,下意识看向闵瑞文,隐隐带着些期待问道:“即便是太尉之女也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