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打斗的声音由激烈渐渐转为平静,尸横遍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池靖卿与池靖远的打斗也接近尾声,两人身手不相上下,只是后者心浮气躁,逐渐出现破绽,也便占了下风。
“王爷,着、着火了……”
池靖卿的剑搭在池靖远肩膀上的那一瞬,忽地士兵中响起一道声音,声音带着惊慌,忽地,心底突然间就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池靖远鹰眸微眯,尽是得逞之色,唇角溢出冷笑:“池靖卿,你赢了,但失去重要之物的滋味,可不能只有朕一人体会。”
池靖卿瞳孔微变,抬眼看去,火光冲天的方向,正是池府的所在地!难怪池靖远非要与他一对一决斗,原来不只是要拉个人垫背,更是在拖延时间。
池靖远仍得意着,却见他身影一闪,便在眼前消失,紧接着后颈一痛,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便失去意识。
池靖卿看向面具,见他被卫影缠住,拿起一弓箭,对准卫影,与此同时,足够默契的,面具后撤数步,与卫影拉开距离,箭划破空气,卫影迅速躲闪。
他打出手势,士兵们皆拿起弓箭,齐齐朝卫影射去,不多时,后者便被刺成刺猬。面具适才也听见士兵所说的话,下意识朝火光的方向看去,果真就是池府的方向。
眉心一拧:“靖卿,你先带人回去,接下来事情交给我,那火光似乎是池府的方向……”最后半句话想必不用说,他也看得出。
池靖卿也不与他客气,当即带五十名精兵匆匆离开。
池府深陷火海之中,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池靖卿将人留下灭火,自己匆匆赶往顾府,他有预感,一定有什么在等着他。
顾府,客房。
床榻上躺着一女子,模样娇小,面色苍白,虚弱得很,女子缓缓睁开眼,又被房间中的烛光晃动得眯起眼睛,动了动手指,企图坐起来,全身却无力得犹如躺在棉花上,半点力也用不上。
她勉强抬起头,四下看去,周围环境皆陌生,却很大气,亦看得出家主很是富有。不过只看半响,脖子便发酸,她只得躺回去,闭上发涩的眼睛。
忽地,开门声响起,她下意识朝门口看去。顾明玉端着补药进来,便朝床榻走去,但见沈素期竟看着自己,心中猛地一紧,双手像没了知觉似的。
只听哗啦的破碎之声响起,顾明玉这才反应过来,也不顾掉在地上的补药,绕过药碗的碎片,走上前去:“素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不由自主的,尾声带着哽咽。
沈素期见她的模样,下意识问道:“明玉,我睡了……很久?”她倒是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昏迷的,只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告诉她今晚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发生,她必须要醒过来才行。
但眼前却是顾明玉一人,那么其他人呢?池靖卿呢?
顾明玉哪里顾得上她的疑惑,吸吸鼻子,一手叉腰:“可不是昏迷了好久,毒医那个庸医还说什么你不会醒过来了,你这不是醒了,我早晚是要找他讲理的!”
沈素期听她的声音仍向从远处传来,大脑也晕乎乎的不是很清晰,但她那句“你不会醒过来”,倒是听得真切。
一时未去想其他,也顾不上自己,只问道:“明玉,先不说我怎么样了,靖卿呢?他现在人在何处?”醒来见不到人,她总有些不放心。
顾明玉声音僵住,干笑两声:“素期,你刚醒来,肯定饿了吧,我吩咐厨房做些米粥来……”
“明玉。”沈素期越听她说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越是担心,“你告诉我他去做什么了?”按理来讲,池靖远手中不会有反抗力量了,即便他去做什么,只要带足够的人,也绝不会有事,但她心底隐隐的不安又是为何?
顾明玉声音戛然而止,也未去注视她的眼睛,正当此时,吱呀一声门响,她朝门口看一眼,顿时松口气,又回过头,轻松许多:“二王爷做事有什么可担心,你看,这不是回来了。”
沈素期心口的石头放下来,费力地撑起上半身,顾明玉忙过去将人扶起来。
池靖卿心头一紧,不自觉的,面色缓和下来。快步走到床榻边,张了张口,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夺下皇位的喜悦也不及亲眼看见她醒过来。
顾明玉识趣的将自己的位置让给池靖卿,再离开此处。后者扶着沈素期靠在自己怀里,触感与她的体温皆是真实的,他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由眼眶一酸。
沈素期不由莞尔一笑:“听明玉说,我睡了很久,”顿了顿,“还有可能不会醒过来。”
池靖卿心口抽痛,只将人抱得更紧,闷闷的应着。
房间烛火摇曳,烛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射到墙壁上。
沈素期靠在他怀里,一时也未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忽地,她鼻翼一张一缩的,闻了半响,闻到他身上带着血腥味,秀眉微蹙:“靖卿,你从外面回来?”
池靖卿面色微僵,暗暗喊遭,他回来的急,也未想到她醒过来,便未换衣服。但转念一想,又未有什么不可告诉她之事。
将怀中的人换了个位置,看着她的侧颜,缓缓道:“素素,你这个时候醒过来,对我来说才是最大的圆满。”说罢,情不自禁,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很轻很柔,像怕碰碎了她似的。
沈素期也未闪躲,只眨着眼睛看着他,无声询问。
池靖卿不由失笑,捏了捏她苍白的脸蛋:“我去了皇宫,”沉吟一声,“逼宫。”这说法更加贴切些。
沈素期呼吸一紧,旋即听他将事情经过缓缓到来,下意识掩住嘴巴,嘴巴张的可以塞下一枚鸡蛋,惊愕半响,才渐渐平静。
抓着他衣襟,眨着眼问道:“池靖远成了俘虏,那你要如何处置?”她与池靖远有不共戴天之仇,但现下池靖远在他们手中,她却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池靖卿注视着她的双眼,企图从她眼中看出她的心思,旋即沉吟着思量半响,道:“素素想如何处置。”
从始至终,这皆是她的心愿。
沈素期便是一时想不到好的处置方法才问他,现下又被反问,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池靖卿见她皱着小脸认真思考着,眼底说不出的宠溺,轻笑着:“好了,人就在我们手里,想怎么处置都好,慢慢想,不急。”
沈素期还真有些想不到如何处置才好,听他此言,也松了口气,安心的靠在他肩上,忽地想到什么,问道:“靖卿,此处是京城,我们在池府?”从前她便知他在京城的府邸,只是从未来过,现下竟住进来,隐隐还有些激动。
“嗯……”池靖卿沉吟着,一时不忍打破她的幻想,轻咳一声,“素素,这里是顾将军家,我们暂住在此处。”
沈素期略有失望,转念一想,又觉不大对劲,更是好奇了:“那池府呢?”池靖卿向来不是喜欢寄人篱下的人,倘若池府无事,势必不会来顾家借住。
罕见的,池靖卿摸了摸鼻子,略有窘迫。但见她仰着小脸看着自己,满脸的求知欲,不由心中叹息,抬手覆上她的眼,道:“素素,池府被烧了,”
烧?沈素期未忍住笑意:“靖卿,你无家可归了?”纵然双眼被捂住,满是笑意的声音中,仍可察觉她心情大笑。
池靖卿嘴角抽了抽,忽地心底掠过异样,屈指在她额上一敲,唇角溢出笑意:“烧了也好,和过去做个了断,过不了几日,我们便住进皇宫,还留池府有何用。”
低沉的声音略带笑意,言语间隐隐带着大气。
而他心中想法却极为简单,提起烧毁,她没有想之前那般立即想到被一把火烧了的桃乡,也未有何异样,是不是说明经历这么多事情,她心中稍微放下一些,不再像从前那样拿着往事折磨自己了。
沈素期哪里知道自己一句玩笑之话,便让他联想到这么多。只知道他的心愿达成,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结也就此揭开,心情轻松的让她一时忘记自己身体上痛苦。
仍打趣着:“皇上皆有三宫六院,啧啧,你的艳福不浅呢。”话虽轻松,其中又多有苦涩。
他是皇帝,皇帝身边美女如云才是正常之事,届时可还会想起她。
分明是玩笑之言,却听得池靖卿心头一紧,在她耳边低声道:“三宫六院也不及你一人。”
废除六宫,专宠一人,有何不可。
沈素期心下一暖,无论这话是否能实现,至少他说这话的这一刻,他的心意是真。
她笑道:“自古皇帝也没有……”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忽地蜷缩起来。
几乎同时,池靖卿察觉到异样,顿时,身体发僵,心头慌乱,唇角笑意消失不见:“素素……”忽地反应过来,朝门口大喊,“来人,找毒医过来!”
声音焦急且带惊慌,沈素期忽然醒过来,他便该意识到不对,却光顾着沉浸在喜悦之中,竟忘了让毒医过来检查。
正在他叫人之时,沈素期一口黑血吐了出来,血液顺着唇角堂下,尤为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