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偏头看向裴无忌,但见他唇角笑意不减,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好像面前的是他新得的玩具一般。
毫无疑问,十字架上的人的惨状皆是他一手造成,但他看上去就只是个尊贵无匹且不太正经的王爷,怎会如此……嗜血。
察觉到他的视线,裴无忌邪魅一笑:“秦公子跟在二王爷身边,第一次见这种场景?”
换言之,跟在池靖卿身边,怎的这点场景都要诧异,面具亦非第一次见,完全不必惊愕。
面具愕然,是因为他着实见着过这样等场面,但皆是下面的人去办,何时要自己动手了,可眼前这人的惨状,完全是裴无忌所致,且折磨人至此,亦非寻常人可做得出。
由此可知他并非看上去这般好说话,最起码在心狠手辣这点上,自己远不如他。
思及此,收回视线,移开话题:“这人是谁?”
裴无忌笑意不改,将冷半月的尸体扔在十字架前,且去外面拎了捅水,将十字架上的人浇醒:“朱豪的暗卫,上次偷听我们谈话来着,很可恶是不是?”
这话似乎为自己的嗜血找恰当的理由。
面具没有理会他后半句话,挑了挑眉,道:“什么时候的事儿?问出什么了吗?”话问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这几次与裴无忌在一起,半点防备也无,连被人窃听都未察觉,好在这是朱豪的人,倘若是他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心头微沉,不由自主地走开两步,上前仔细看着转醒的暗卫,从而与他拉开距离。
裴无忌见他感兴趣,亦来了兴致,道:“什么时候不重要,这人有些骨气,还坚持死撑着,”顿了顿,“不过今日我们有胜算。”
面具还未想通他想做什么,便见他两个箭步上前,与那人拉近距离。后者一睁开眼睛,看清自己眼前是何,顿时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瞳孔一紧,从喉咙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浑身发抖,奋力挣扎着,这一动,身上伤口溢出血来,鲜血落在地上那一滩凝固的血浆上,颜色对比分明。
裴无忌竖起食指放在唇前,琉璃眼眸闪着玩味:“嘘,安静。”语气戏谑,但他这话,倒是让暗卫安静了下来,或者说恐惧至极,反而失了声音。
裴无忌满意的放下手,侧过身,让暗卫看得见地上的尸体,道:“这人你见过吗?”
暗卫瞪着眼睛看向那人,下意识摇头。裴无忌沉吟一声:“你不认识?那真是可惜,这人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冷半月冷大侠,与你同样为朱豪卖命,不过这人现在是具死尸了。”
暗卫听到死尸两字,眼中流出出的并非是恐惧,而是向往,对死亡的向往,与其在这儿被折磨得身不如死,倒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裴无忌不紧不慢的继续道:“对了,你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这人狂妄自大过了头,要与本王单挑,但本王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挑衅的,本王便在武器上谇毒,冷半月运功之时,经络寸断,气流逆流,爆体而死,你看他七窍流血,整个人像从血里捞出来似的,与你相比……”
话未说完,暗卫再次发出呜呜的声音,惊恐万分,猛地摇晃脑袋,深陷下去的双眼中尽是绝望。
裴无忌笑容张狂且邪肆,沉吟道:“怎么,本王话都还未说完,你如此激动做什么?你若没什么有用的消息,可不成哟。”语气轻佻,眼中带着异样的光芒,阴鸷且嗜血。
面具皱了皱眉,严刑逼供的手法并非没有见过,但多数是给予刑罚,从精神上施压还是第一次见,再多身体上的伤害也不及精神崩塌,裴无忌在这种事情上似乎天赋异禀,总能快准狠的拿捏到对方心灵上的弱点。
暗卫被他折磨得狠了,现下只求一死,但他所说的死法仍是种折磨,且朱豪手中的高手都死得这样惨,自己便不用说了,与其撑到最后却依旧落得折磨致死的下场,不如将自己知道的说出来,死得痛快些。
裴无忌上前将他脱臼的下颚骨接上,只听卡擦一声,暗卫却连眉头都未皱,与身体其他处的伤口比起来,接骨算不得什么了。
暗卫恐惧的看着裴无忌,但见后者露出熟悉而又可怕的笑容,浑身发抖,别开视线不看他,半响,才下定决心,道:“你不是想知道朱豪的事情,我说……”
裴无忌走到一旁拉出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示意面具不必客气,后者的注意力皆在暗卫的话上,哪里留意得到他的示意。
黑夜漫长,黎明破晓之前,朱府后的那间草屋空无一人,唯有一滩血迹。
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射出,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朱府中不少人皆看见了最早的晨光,只是心思各异。
朱豪从子时起便在自己房间中徘徊,天亮之时仍未有任何消息传回,他眉心一拧,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信,因下笔迅速,字体略微凌乱,写得很是匆忙。
刚完成了信笺,还未来得及发出去,但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将自己的房间包围了起来。顿时,面色一慌,来不及多想,房门被人踹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来。
朱豪瞪大眼睛,指着为首那人,后退一步:“你想干什么,二王爷的死跟本官没有关系,本官可是朝廷命官,你别乱来!”
朝廷命官四字说得理直气壮,半点不心虚。
面具走在最前面,嗤之以鼻:“朝廷命官?你这朝廷命官走私生铁,亏你还知道自己是大越的官员。”
语气不掩嘲讽,到了收网之时,再无需隐藏情绪。
朱豪面色一凝,很快反应过来,更加理直气壮:“走私生铁?你听什么人说的,皇上待本官不薄,本官岂会做出走私这种没有人道的事情来。说话可要讲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事到如今仍为自己辩解,简直可气。
裴无忌跟在面具身后,闻言挑了挑眉:“朱大人想看人证还是物证?”端的是有恃无恐的模样。
朱豪一愣,心中拿不准主意了,他这话就好像胸有成竹了,莫非真留下了什么证据了?表面上面不改色,冷哼声:“人证物证,只要别是伪造的,哪个都成。”
与澹台月明往来的书信皆被他销毁,物证无一留下,至于人证更不可能,知道他与澹台月明合作的人皆是他亲自培养出来的,断不可能出卖他。
思及此,更加有恃无恐。
裴无忌打个响指,旋即便有人拖着一浑身是血,且半死不活的人进来。朱豪看清来人,心头一沉,眼底掠过异色,转瞬即逝,表情镇定:“你们带着个半死的人进来干什么?快带走,别玷污了本官这屋子。”
神色带着厌恶,避嫌似的挥了挥手。
被放到地上的暗卫浑身一颤,麻木的脸上浮现绝望与不可置信的神色,声音沙哑:“大人,你不记得我……”
“住口!”朱豪面露愠怒,“本官与你这种污秽之人素不相识,何来的大人所言?少来这儿套近乎。”看向面具,“两位又是带人包围本官的房间,又是带来这快死之人冒充认识本官的人来,究竟想干什么?本官不止一次说过,二王爷的死与本官没有关系,到底要怎样你们才肯罢休?”
“本王的死是何人下的毒本王再清楚不过,朱大人喜欢昧着良心说话,当心天打雷劈。”
朱豪话音刚落,便听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心中止不住的打鼓,顺着声音看去,顿时后退了几步,撞到了桌角才停下脚步,满脸震惊:“你,你是人是鬼……”
忽地倒吸口气,劈手指着来人:“不对,你没死?你是假死!”鬼魂不可能白天出来,且除了自己之外无人震惊,便说明此人压根就没死!
池靖卿一袭深紫色锦袍,让人单是看着便觉沉重,腰束玄色玉带,将上半身与下半身分明,身姿顷长,背光而立,宛如神袛。
周身散发着强大且带着压迫感的气场,他一出现,房间内空气停滞,其他人皆成了衬托之背景。
偏生有人破坏这氛围。
裴无忌啧啧两声,不顾场合的打趣,语气轻佻,视氛围为无物:“二王爷再不出来,也便没你什么事儿了。”
池靖卿唇角露出浅笑,戏谑着回击:“多亏了小王爷出手相助,接下来的事本王接手了。”
他一出现,便要掌握了主权。
裴无忌无所谓的笑笑,退到了面具身旁。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朱豪也从适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带着一抹谄笑:“二王爷,您没死?那您为什么假死,您的死讯一传出去,人心惶惶,百姓还都以为是卑职所害的呢,上门找卑职讨说法,不过卑职岂会害了您,您说是不是。”
与适才强势的他判若两人。
池靖卿收起唇角的浅笑,居高临下的看着朱豪,道:“朱豪,本王的死对你来说只有利没有弊,怎么看不出你先前幸灾乐祸的模样了?”
他死后,朱豪例行公事的参加葬礼,不出半个时辰,名下的走私便恢复运行,与先前同样明目张胆,他的死对朱豪来说不是喜讯是什么?
朱豪被戳穿,眼中出现愕然,不过只是一瞬,很快便被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