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为止,还没有影卫查不到的事情。
但如今竟连池靖卿的随从的身份都查不出,是影卫不如从前了?不,是池靖卿将人藏得太紧了。
池靖远皱着眉,鹰眸略带不耐,道:“不过是个随从,查得到便查,查不到便随主子一同除了。”语气像说什么家常饭般自然。
卫影一边应着,一边加大了搜查力度,而这,池靖远皆不知。
黎城,乃是距离京城最近的城镇。
池靖卿二人进了城门,便下马改为步行。两匹马在外侧,二人在内侧。
面具压低了声音,道:“池靖远的人跟了一路,不知何时动手。”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话果真不假。
池靖卿面色不改,目光落在一家早餐铺,缓缓道:“若要他们动手,也要制造机会才是。”唇角微勾,笑意莫名。
面具一时未反应过来,但见他朝早餐铺走去,便跟了上去。
两匹烈马拴在小巷中,二人安心地在桌边坐下。并非不担心有偷马,只是烈马认主,若是旁人,只怕连近身都难。
二人一坐下,池靖卿余光便瞥见一道身影,朝后厨的方向走去,唇角轻蔑。
小二是个中年男子,端上两碗混沌,放下时瞥了池靖卿一眼,便转身退了下去。
这人自以为动作隐蔽,却不料从一开始便被池靖卿看在了眼里。
后者拿着筷子,敲了敲混沌碗,面具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二人吃混沌的动作皆被小二尽收眼底,到了最后,小二状着胆子走了过去,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冷声道:“二王爷,用着可还满意?”
声音透着不屑与嘲讽,底气十足,似乎笃定了自己已然得手。
池靖卿停下用餐的动作,偏头看着他,眼眸微眯,唇角含笑,幽幽问道:“池靖远怎的派了个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啧啧。”语气轻佻,且带不屑。
面具唇角溢出一抹笑意,那两声啧啧,当真是瞧不起人。
影卫的人一路跟着池靖卿,现下装扮成混沌铺的小二,自认为做的很高超,根本未想到会被认出来。
影卫看着见了底的混沌,心头刚生出的慌乱被得逞所取代,冷哼一声,有恃无恐道:“既然二王爷已经料到,卑职不妨在你临死前告知你一声,你死在皇上手中是迟早的事,现下死在这里也好,至少还有个全尸。”
俨然已经将池靖卿二人当做必死之人来看待了。
池靖卿面色不改,唇角笑意不改,甚至点头附和着:“影卫不愧是皇上手中的第一大情报组织,只是叫负责情报之人来执行暗杀,本王无法理解皇上的想法罢了。”
言下之意,池靖远派负责情报的人来刺杀他,是如何想的?
这话讽刺意味明显,影卫若听不出,便枉费了皇上的费心栽培了。
影卫冷眼看着他,不怒反笑:“世人皆道二王爷巧舌如簧,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面具在一旁插着话:“倒是影卫浪得虚名了。”皇上手中最得力的组织,也不过如此。
这话带上了许多人,影卫眉头一皱心下生疑,却装作嗤之以鼻,道:“王爷,你们二人又何必强撑着呢,尽早服个软,卑职念在你是池家人,还可将您的尸体入土为安。”
话虽如此,却并没有十足的底气。
池靖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身前,与其对视,漆黑眼眸涌动着暗影,道:“你是指那碗下了药的混沌?”语气略带轻蔑。
影卫心头一惊,条件反射地后退了一步,未敢接受他的目光,眼中尽是不敢置信,道:“你知道里面有毒?”
随后他摇了摇头,连忙否定:“不可能,我看着你们二人吃了进去,绝不可能没有作用。”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么早就亮出了身份。
面具暗道了声愚蠢。池靖卿是何许人也,尊贵优雅,自幼习得宫廷礼仪,岂会作出拿着筷子敲击饭碗这种失礼的行为。
但影卫知道与否皆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池靖卿眼中,他已然是个死人了。
池靖卿手握成空拳,抬起手臂,对准了他的眉心,沉声道:“很快,你的兄弟便会下去陪你。”
影卫心头一凛,摆出姿势,这才想起了反击,但已为时过晚。
忽地,从池靖卿袖中射出一支袖箭,穿透了影卫的眉心,后者直到死,也还保持着出招的姿势。
只可惜,速度太慢。
高大的身躯轰地倒地,鲜血染红了身下地板,周围用餐之人见状,顿时惊慌了起来。
二人趁着慌乱,并未直接前往巷子去牵马,而是转身进了一家客栈之中。
再出来时,已然换了一副模样。
池靖卿身罩一件白色袍子,头发半白,眉毛亦是白色,脸上一张老年人的人皮面具,再加上他走路微弯着腰,当真如一老者。
面具摘下了银面,换上一身青衫,跟在他身后半步远。二人犹如一位游历的高人,带着徒儿。
面具压低着声音,道:“现下骑马定然是不行了,我去弄一辆马车。”哪有七十岁的老者还随着徒儿骑马的。
岂料池靖卿不假思索,便摇了摇头:“不必,我们这个样子本便足够惹眼了,不妨更加惹眼一些,我们加快行程,距离京城再远一些便无需顾忌这么多了。”这话说的又急又快,语气平缓。
面具未料到他会如此破罐子破摔,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二人离开黎城,天黑之前赶到了下一座城池。
先是在客栈住了一夜,调整过后,不得不秉行公事,通知城府大人,二王爷途径此处,要借住一晚。
皇室中人留住,乃是无法拒绝之事,且上头有令,定要好生招待二王爷。
是故当池靖卿坐在城府大人家中,目光扫过一左一右两名舞姬时,面色微变。
他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唇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城府大人这是不知本王不近女色?”语气淡淡,只看着城府大人,后者便觉头皮一阵发麻。
连忙叫两名舞姬退了下去,搓着手,干笑了几声,道:“王爷,您看是小人肤浅了不是,竟然拿您与那些世俗之人相比,是小人的不是了。”语气透着讨好。
城府大人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子,贼眉鼠眼,脸颊消瘦,看便知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笑,更暴露了本质。
池靖卿面不改色地推了回去:“城府大人说笑了,本王也是俗人一个,不过现在有公务在身,上头追得紧,本王也无法怠慢了。”这话好似在透露着什么。
城府大人听闻此言,稍微愣了一下。适才还不近女色,怎的现在又公务在身了?这是要他献殷勤还是不要?
但很快便反应过来,附和着:“二王爷此言极是,一切皆是为了皇上,认真些才是应该的。”
面具站在池靖卿身后,未错过城府大人微愣的表情,银面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池靖卿放下酒杯,唇角含着笑意,颇为认同道:“城府大人心中明白,本王便放下了,”话锋一转,“既然明白,便莫要再如此铺张了,寒冬还未过。”
言下之意,城中许多乞丐百姓皆吃不饱饭,城府大人却在家铺张浪费,简直是大大的失职。
城府大人被这么一点,脸上笑容微僵,暗道二王爷真是个不好伺候的主,为何传言中却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人物?
见他起身,忙随着站了起来,笑吟吟道:“二王爷说的极是,您这是要去?”莫不是要离开府中?
若今日没有留下他,日后传到了皇上耳中,怕是遭殃的还是自己。
好在池靖卿并未提出离开,只回了房间罢了。
回到房间,面具关上房门,走进去几步,道:“这个城府大人乃是三年前心新上任的,一直以来口碑都不错。”
只是三年前,这是个敏感的词汇。一切都是在三年前结束,皆都是从三年前开始。
面具一提,池靖卿眼眸微眯,透过窗纸,可看见院子中晃动的人影,以及下人细碎的交谈之声。
他淡淡道:“趁着天色还早,歇息会儿。”到了晚上,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夜深。
城府府中一片寂静,偶有乌鸦飞过,悲鸣两声。
池靖卿所在的院落一片漆黑,院子中两道人影晃动着。忽地,一窗口下着起了火来,火势凶猛,像是屋子外被淋了油。
大火很快吞噬了整间屋子。
“走水了,快救火!”
“这是二王爷在的客房,快来人救火!”
下人们后知后觉地响起了呼救的声音,一房檐上,两道身影一站一坐着,皆看着火光。
池靖卿像是早便料到了这一幕,神情未有意外,漆黑眼眸中说不出的嘲讽,他收回视线,道:“池靖远养了一群废物,真是难为他了。”语气轻蔑,且神情不屑。
面具靠在房檐上,眼眸忽明忽暗,问道:“离开这里吗?若是城府知道大火没有烧死我们,定然会有下一步动作。”但若离开这里,很快便会被发觉他们还活着,届时池靖远定会重新制定计划。
岂料池靖卿未有半点犹豫,高深莫测的笑道:“为何要离开,明日还有一出好戏等着我们。”唇角笑意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