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我起床时,万里已经去镇上了,吃好早饭,跟外婆打了句招呼,就捧着一盆脏衣服到河头洗去了。
这条是村子里的大河,走到河坝上一眼望去,仿佛看见童年的自已和小伙伴们还在那岸边的草地上嬉戏,虽然是冬天,河风撩扰着水波,动人依旧。
冬天的河风大,村子里的姑娘小媳妇们都躲在小溪堂那边洗衣裳,我害怕被这些女人们调笑,特地绕到大河里来洗,其实,现在村子里很多人家都有了洗衣机,可是女人们还是习惯吃好早饭以这种方式集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扯到快中午了才回家做饭,我家则是外婆平时就她一个人在家,几件衣服就家里自来水搓搓就行,所以拖着一直没买,这下可苦了我了。
我用手拔了下河水清洗下脚下的水泥坝当搓板,这水真心凉啊,冰的手一阵痛,捏紧了拳头适应了一下,赶紧把脏衣服倒出,一件件摊开涂上肥皂,一边洗一边诅咒着万里,这么厚的牛仔裤,要把我的小手洗废了不可,早知道就丢那不管了。
“哟,这不是一川子吗?这么多衣服给谁洗的呢”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扭啊扭的也端着个盆子过来了。
我正在水里摆动着万里的内衣,只能红着脸喊了声嫂子就不吱声了,这女人只是瞅着面熟,叫不出名字了
她也找了块水泥地,把盆子里的衣物拿出来,原来是来洗被子的,怪不得跑大河里来了,小溪堂那边摆不开
“一川子,不认得我了吧”那女人笑道
我抬起头又仔细打量了下,这女人其实真的算得上美女,虽然已近中年,但皮肤可以用吹弹可破来形容,眼睛里象有一汪春水,瞅人的时候象随时会跳出一尾俏皮的小鱼让人心动不已,脑后利索的挽了个发簪,河风吹乱了额前的几缕秀发,那种风情真是让人过眼不忘,只是总觉的哪里看着不舒服,原来是鼻翼旁一颗醒目的黑痣让这张脸顿时有了妖魅之气,我笑道:“眼熟的呢,一下叫不出名字了”
那女人咯咯笑道:“我是村口的仙兰姐姐哇,你上学堂时,海阿婆没少托我给你到镇上汇钱咧”
我不好意思的喊了句:“仙兰姐姐”,其实心里还是没印象
“也怪不得你不记得,后来我嫁了上坑,回来的少,你又一直在外头读书,别说啊,你这丫头真的越长越水灵了,就这衣裳穿的跟个男娃样的,城里人兴这个,我知道”她一边给床单撒着洗衣粉,一边瞅着我笑
我看了看自已,冲锋衣,牛仔裤,球鞋,是不太象个姑娘,就讪笑着:“哪里比的上姐姐,十里八村的估计没有比你更水灵的了”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到了她神经,笑意变成了悲怆,唉道:“水灵有什么用,关健得嫁对男人,现在,谁还记的仙兰,不都叫麻七媳妇,麻寡妇么”
我这才知道,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竟然就是帮山伢子喊魂的麻七媳妇,是这远近几十里有名的神婆,我愕然的看着她,想不通这个身份在这个女人身上的叠加。
转眼间那悲凉又在那美丽的脸上烟消云散,仙兰格格笑道“我也是这几天正好回西坑有事住在娘家,这不,帮我娘洗下被子,要不然还不晓得哪年碰的到你咧,回头晒好衣服,到村头来吃中饭,跟姐姐唠点城里的稀罕事开开眼界”
我笑道:“不咧,仙兰姐姐,中饭我外婆做好了,下次去,我要在这待上几天的”
仙兰笑道:“听大松媳妇说,你那带回来的对象蛮好的,今天还起大早给海阿婆去办年货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话真没法接,也就没吭声,使劲的搓着衣裳,正在这时,路上有人大声的喊着:“一串子”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死胖子来了,没搭理他,没过几秒他就窜到跟前:“在这洗衣服不冷啊,手啊要冻成冰棍了,随便搓搓就好,我来接你回去的”
“要你接啊,我自家我不认识路么”我没好气的呛道
“我怎么就成吕洞宾了呢,这不离家有段路,洗了的衣服又重么”
这胖子竟然拐着弯子骂我是狗!
旁边在水里摆着床单的仙兰咯咯笑道:“这对象果然找的好的,会疼人”
我又羞又恼,把洗好的衣服往盆里一扔,岔开话道:“这是我仙兰姐姐”
胖子点头哈腰的道:“大姐好”
随后,我跟仙兰打招呼说洗好先回了,仙兰笑着让我们先走。
胖子端着盆子后头跟着:“刚那你姐啊,长的好漂亮”
我白他一眼:“漂亮吗?小心她把你的魂喊去”
“什么意思”
“她就是大松哥说的给山伢子喊魂的麻七媳妇麻寡妇”
万里张大着嘴,一脸惊愕:“不能吧,我以为那最少得四五十岁的老太婆”
“你以为她一二十岁?”
“哎,我说你还能不能好好沟通了?怎么这话听着有点酸味的,你不是吃醋了吧”
“吃你的醋?下辈子吧,要买的东西都买到了么?”
“差不多,你大松哥热情的,好不容易才把他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