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斟酌片刻方小心翼翼道:“殿下,此事虽与夜雪姐有关……”只要和夜雪姐有关的事殿下总是方寸大乱,所有的才智谋略都烟消云散,“殿下行事一向顾全大局,此事,您万万不可冲动……不如等夜雪姐回来,问个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不必。”他挥袖,眯了眯眼,眸色清明:“即日起,拓跋夜雪恢复皇子妃的身份,退居后宫,从此不得摄政!”
“你说什么?”拓跋夜雪刚一回到吟宵殿就听到这样的消息,调头出去:“我去找萧风吟问个清楚!”
“皇子妃要问什么?”
冷若冰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夜雪扭头望着缓缓走来的男人,“为什么突然不许我上朝?”虽然她一点也不想管国家大事,但是突然被他这样防备,心里难免不太舒服。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不带表情道:“你心中很是清楚,又何必再问?”
“我不清楚!”被他冷漠的样子激怒,她口不择言地控诉:“想不到你是这种小心眼的男人,好歹洛兄在你昏迷的时候伸手帮了我一把,如今殿下意气风发,逮着蛛丝马迹就要将其铲除,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派高手暗中刺杀他!”她越说越生气,和他较真的点已经不在一个地方:“亏你做得出此等无情无义之事,我拓跋夜雪看错人了!”
所以她在后悔嫁给他?他双拳紧握,美眸之中盛满滔天怒火,一把将她拽了过去,长指在她脸上来回摩擦,好似正掂量用什么样的力度可以将她毁灭。
动了动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拓跋夜雪,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夜雪从未见过他如此,即便是过去她无理取闹他也只是冷淡的瞥她一眼,对待其他人他是何等冷漠她不知道,但他从没在她面前露出此时这种冰冷绝情的冷笑,看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略显慌乱地仰头,正好撞进那双满是怒火的眸中,她愣了一下,忘了要说的话,呆呆开口:“你……看得见我?”
他不置可否。
她好一会儿才相信自己的判断,呐呐道:“你早就能看见了……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装瞎?”她感到挫败,枕边人的身体状况都没有弄清楚,她活得是有多糊涂?
他视力恢复本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可此时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来人,送皇子妃回寝宫。”他的语气淡淡。
夜雪不依,扯着他的袖子追问:“为什么要骗我?萧风吟你告诉我,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说着忍不住红了眼,她突然感到恐慌,似乎他并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爱她,也许……也许她只是一颗棋子,利用完了就扔到后宫,从此不见天日,就像死去的贵妃那样。
他的目光从她脸上淡淡扫过,“皇子妃情绪失控,还不快送她回去休息。”
“萧风吟!你这个骗子!我讨厌你!”
他笑了一下,头也不回的走开。
吟宵殿中多日没有再生火,从前皇子妃喜欢吃烤肉,如今她连碰也不碰,甚至闻到烤肉的味道就皱眉露出一副恶心的样子。
宫人们不知道主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殿下已经好些天没有回来就寝了。
李玉娘站在殿门外,手里端着的是反复热过几次的小米粥,这些天皇子妃只吃这个,别的碰也不碰,整个人日渐消瘦,殿下却一次也没回来。陛下已经将朝中事物交由殿下处置,只差哪天心情好了传位给殿下,深知殿下日理万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又不敢去请,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子妃绝食消沉。
“不吃。”拓跋夜雪皱起眉头,嫌恶地别开脸:“拿走。”
“皇子妃……”
“不要叫我皇子妃!”拓跋夜雪激动地站起来,指着殿门的方向:“出去!”
“下官知道皇子妃心情不好,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您不吃饭,饿着了,老将军也不会开心。”整座吟宵殿中的女官,除了李玉娘,几乎没有人敢靠近她。
夜雪扭头看着李玉娘,因为面容消瘦,双眼显得更大,水汪汪的看上去楚楚可怜,她收起尖锐的抵御,抽泣几声,撇嘴问:“玉娘,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想到以后都要这样度过,再也不能策马奔腾,再也不能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她就忍不住伤感,忍不住想大哭。
她抽泣着:“他昏迷不醒的时候是我守候床头,是我为他照看江山,是我拼了命的去打仗,而如今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皇子妃是说殿下选妃的事么?”
“连你都听说了?”夜雪擦掉脸上的泪水,又恢复了打不死的拓跋夜雪,扬起下巴倔强道:“他选不选妃与我无关。”目光变得坚定:“我只要他放我出去!”说着将筷子扔向门口,几个侍卫很快将它捡了回来。
“皇子妃,您的筷子。”
夜雪怒视侍卫:“滚!”
看似一片宁静的殿门口,其实已经被他布下天罗地网,她已是瓮中之鳖,寸步难行。
“其实……向殿下提议选侧妃的是我父亲……”李玉娘担心夜雪因此伤心难过,忍不住告知真相:“殿下本无意选妃,但父亲提议后诸多大臣都赞成,劝说殿下尽快选侧妃为皇室开枝散叶,这事儿也就拦不住了。”
拓跋夜雪嘴角抽搐,满脸鄙夷:“那帮混蛋,当初本将军坐镇的时候一个个听话得不得了,如今本将军被架空了权利,反了他们了!”
李玉娘抱歉道:“其实父亲这么做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殿下选立妃妾也在情理之中……还请皇子妃不要怪罪父亲此举。”
怪罪什么?难不成她还能逼萧风吟只许有她一个女人?以前尚且想过,而如今……她没这个自信,也没这本事掌控他的心。
夜雪看着忙碌中的李玉娘,想起那日前来的李丞相,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洛兄无故承认那信是他亲笔书写,还有她遗失在外的宝石金钗突然出现在洛兄手上,加上现在要求萧风吟选立侧妃……
难道整件事情都是丞相一手策划的!?
她怎么没想到!李丞相掌管大梁税物,与不同皇商接触,除了他还能有谁可以威胁洛兄!
“玉娘。”一连消极多日的拓跋夜雪突然神采奕奕,叫住忙着整理寝殿的李玉娘,轻声微笑:“我待你如何?”
“皇子妃待下官极好。”李玉娘明显没跟上她情绪的转变,不解回到。
夜雪靠近她,又问:“那,若是李丞相开口,让你加害于我,你会照做吗?”
李玉娘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下官不敢!”
夜雪脑中闪过一些场景,浑浊的脑子此刻思路异常清晰,问出一个关键性的问题:“你实话告诉我,你有没有偷偷放人进这寝殿?”
李玉娘仔细回忆,后点头承认有过一次:“上个月中旬,父亲过来看我……哦,那天皇子妃也看到了,在那之前,父亲还让我带一位身体不适的随从前来稍作歇息……”说着自觉不对,父亲不是那种关怀下人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关心一名随从,还打破规矩让他到吟宵殿喝水休息?
夜雪观察着李玉娘的表情,显然她也是被利用蒙在鼓里的人。
很明显,她那支断了的钗是在那个时候被拿走,再让人以赠品的方式送去给洛兄的。
“你是吟宵殿的女官,除了掌事公公,没有人会拦你带来的人。”拓跋夜雪端起桌上的小米粥喝了一口,“此事你全不知情,我就不怪你了,往后吟宵殿自有阿雾姑姑看着,你走吧。”
“多谢皇子妃宽恕!”李玉娘悔恨交加,自觉生在丞相家身不由己,对不起这位好主子,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后离开了吟宵殿。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而拓跋夜雪似乎很快就接受并消化掉了这些。她是驰骋疆场坚强不屈的大将军,不是后宫闺中怨妇,难过也是暂时情绪,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她没见过?
“来人。”
刚才那名捡筷子的侍卫站在门口,抱拳恭敬回到:“皇子妃有何吩咐!”
夜雪瞥他一眼,扔出去的东西很快就能捡回来,比她们家大黄还能叼,“去给内务府下一道文书,就说吟宵殿女官李玉娘表现出众,特准她提前出宫婚配。”
“属下这就去办!”
“嗯。”夜雪满意的点点头,还好萧风吟虽然将她禁足,这点面子还是给了她,没了将军的大权,还有皇子妃的小权。
转身端起小米粥继续吃,突然觉得胃口好了许多。
她相信萧风吟的智商,既然是丞相从中作祟,他应该很快就会查清真相。同时也相信洛兄的智慧,他既然敢背黑锅,必定已经有对策应对,不作为只不过是等待时机而已。
至于萧风吟会不会顺水推舟多给她找几个情敌回来,她就不得而知了。
她伸了个懒腰,拿起铜镜看了看,发现自己又聪明了一些。唯一不足的是近来总想起萧风吟的好,想起他的温柔,泪泉不免发达了些,估摸是月事将至。
想到这里,她掐指算了算,又拉开抽屉翻出小本子查看,咦,推迟了?
门外的掌事公公吼了一嗓子:“殿下到!”
夜雪翻了个白眼,改明儿一定要跟他们开个大会,以后谁到都不许一惊一乍!!
……不对,他吼的是谁到来着?
“皇子妃,殿下来看你啦!”掌事公公咧嘴献宝似的,“您瞧,还给您带来了好吃的烤……肉……皇子妃您这是怎么啦?哎哟喂,快传御医!”
闻到肉味的拓跋夜雪当即干呕不止,萧风吟见状转身就走,行至门口时停下交代:“看好皇子妃。”手里拿着的烤肉是他亲手做的,本想借机和解,谁知她看也不看就嫌恶的……
她就这么讨厌他么?连看到他做的东西也想吐?
“殿下!殿下别走!”好不容易盼来殿下,还没汇报皇子妃的情况,怎能就这么让他走!
掌事公公敬业地奔向暴走的男人,站在萧风吟面前喘气呼呼:“殿下……您还未进去看上皇子妃一眼就要走,这……传出去未免让人笑话皇子妃失宠……对皇子妃的声誉有所影响呀殿下!”
萧风吟沉默片刻,面色依然不佳,“不必了。”
掌事公公望着快步离去的殿下,大喊一声:“皇子妃怀有身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