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修行真严格呀,我们今天的人有几个能做到这个份儿呀?有了毛病恐怕没有几个人肯去认真反省自己过去造过什么业,从而去真实地忏悔业障,都在求佛菩萨保佑赶快痊愈了事呀!这不是修行人的态度,作为一个修行人,有业障有灾难就没什么好说,就要忏悔,就要承担,即使护法神和阎王老子肯原谅,自己也决不肯原谅,如果真能这样做,业力就会变成愿力,障难就会成为助道因缘。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他悟道的公案流传很广,他是青州人,出家后依止沩山灵禅师学道。灵禅师知道他是个大法器,就重点培养,经常找机会激发他的智光。有一天灵禅师对香严说:“今天我也不问你平时的学解,也不问你经卷子上记的那些公案法语,我只问你,你在未出娘胎未辨东西时的本分事,你试着道一句来,我听听。”香严禅师被问住了,懵然无对,想了许久,试着说了几句,陈述自己的见解,灵禅师都摇头否定。香严就请教说:“那请和尚为弟子说说吧!”灵禅师说:“那不行,我说的是我的见解,对于你的眼目又有什么益处呢?”
香严禅师见师父不给他说,就回到他的寮房,翻遍了他平时所集录的诸方法语,竟然找不到一句可以酬对灵禅师问话的。于是香严长叹一声:“画饼不可充饥。”便把这些辛苦搜集来的法语全给烧了,说:“我这辈子也不学佛法了,我就做个饭桶和尚算啦,打坐我就坐着,睡觉我就躺着,出坡我就动着,也省得费心耗神啦!”他流着泪辞别灵禅师走了。
说到这里,有看官要问啦:“这香严禅师作为一个出家人,怎么可以不学佛法,浑浑噩噩混饭吃呢?”这您就不明白了不是?这正是香严禅师的高明之处啊,他就是要放下一切知见、学问,干干净净地做个长行粥饭僧,这是真做功夫呀,这是真学佛呀!
这香严智闲禅师离开了沩山,走了一些地方,后来到了南阳,见有慧忠国师留下的遗迹,觉得亲切有缘,就在这里住下来了。有一天他在山中清理场地,割除杂草和灌木,他见地上有碎瓦片,就捡起来不经意地往外一扔,正好扔在一棵竹子上,只听“啪”的一声,他忽然前后际断,顿失所在,廓然省悟。于是他就回屋沐浴焚香对着沩山方向礼拜,由衷地赞叹感谢灵禅师,他说:“和尚大慈大悲呀,恩情超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了,哪会有今天这事呢?”
话说香严禅师这边礼拜赞叹,那边千百里外的师父大概有感应,这天沩山灵禅师对他的大弟子仰山慧寂禅师说,你师弟看来是过来了。禅门说过来了就是悟道了的意思。这仰山慧寂也是个过来人哪,他说:“我师弟这人太聪明了,我看不一定可靠。”从古到今,这禅门出个人是大事情呀,这仰山就说:“我走一趟去看看。”
仰山走了多日,来到香严这里,就问香严禅师说:“听说师弟近来得了个见处?能和师兄说一说么?”香严说:“冷暖自知,叫我如何开口?”仰山说:“若真见了,只要想说,就有的口开。”于是香严禅师就打了个比喻,说:“去年贫不是贫,今年贫是真贫。去年贫,贫得无立锥之处;今年贫得更惨,连那锥子也没有了。”仰山听了,也就知道香严境界上是走透了,可见地上还没有彻底,他说:“师弟呀,如来禅看来你是得了,可祖师禅你还没梦到呀。你死是死透了,可还没有活转过来呀!你解脱是解脱了,可这个解脱相也还是个相呀!”
香严禅师一听仰山这话,一下子就豁然大悟。可不?我堕入解脱之坑里了,这和小果声闻有何区别?到这里还需要回头呀!于是他就述了一个偈子给仰山听: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治,
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仰山听了香严这个偈子,他放心了,知道香严这下是真的过来了,究竟了。他不光能“一击忘所知”,而且能“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处,又不妨“声色外威仪”。这就是说,香严禅师从凡夫的有锥有地到有锥无地再到无锥无地的罗汉解脱位,现在又回向大乘,依体起用,乘愿再来,径回东土了,此时还有什么悟与不悟、解脱不解脱的,触目菩提,一切音声色像都是这个呀!本质上无锥无地,在应用上尽虚空何方不是立锥之处呀?甭说立锥,整个三千大千世界不都是由虚空立起来的吗?自性能生万法,万法不离自性嘛!
各位看官,您看,参禅悟道,师父很重要,道友也很重要,有个明白的师兄弟,有时其作用不亚于师父呀!如果没有仰山这个明眼的师兄提醒,香严禅师或许还要在那个境界上停留很长时期,甚至有人一生也就那个样子以为究竟了。
香严智闲禅师开悟后,闻风来参访皈依的人越来越多,他的道场也成了,法缘很盛。在此说一段香严弘法的趣事:
有一次,香严禅师上堂让大众请开示,有位僧人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香严禅师说:“万机休罢,千圣不携。”这时大众中忽听有人干呕一声说:“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香严禅师问:“是谁?”大众说:“是师叔。”香严禅师一看,原来是他的一位师弟,即后来的疏山禅师。香严就问:“难道老僧我说的不对么?”疏山站出来说:“是不对。”香严问:“莫非你能道得?”疏山说:“道得。”香严说:“那你道道看!”不曾想这疏山竟然端起了架子,没有把香严禅师放在眼里,他说:“你若叫我道,你就要倒过来给我礼拜。”香严便下座向疏山礼拜,又叫疏山道,疏山说:“何不道肯重不得全?”香严禅师一听,道的不是,就说啦:“你呀,忒不知深浅,我不和你计较,可我能饶你,你也躲不过三十年倒屙。你若住山没有柴烧,近水也没有水吃,你记住了。”后来香严这位师弟就住疏山,果然像香严说的那样,住山没柴烧,近水没水吃,艰难得很,更可怜的是,每次饭后必呕吐,苦熬了二十七年,病总算好了,不呕吐了。可这疏山自己就说了:“香严师兄说过我三十年倒屙,还缺三年不到期。”于是他每次吃饭后都要自己用手抠喉咙,呕吐一通,以应香严前记,满三十年方止。
各位看官,你看这因果就这么可怕,香严禅师那是圣人啊,你疏山没开悟就是凡夫,凡夫谤圣人谤不起呀,还敢受香严一拜,要折煞你呀。什么叫倒屙?倒屙就是呕吐呀,圣人做开示你作呕吐声表示嫌弃,你就得呕吐的报呀!你看这疏山逞一时口快,落这三十年苦报,多不值当的呀!这疏山还算是个虔诚的修行人,若是一般人更麻烦呐!看来疏山还真是一个知错就悔改的人,否则他那呕吐病不可能二十七年就好了,然而他疏山自己还不依不饶,又自抠喉咙呕吐三年补齐,他很尊重因果呀,严以律己决不苟且呀,这就是真修行人。你看这疏山按说算个反面典型,他还能做到这样,古人修行真严格呀,我们今天的人有几个能做到这个份儿呀?有了毛病恐怕没有几个人肯去认真反省自己过去造过什么业,从而去真实地忏悔业障,都在求佛菩萨保佑赶快痊愈了事呀!这不是修行人的态度,作为一个修行人,有业障有灾难就没什么好说,就要忏悔,就要承担,即使护法神和阎王老子肯原谅,自己也决不肯原谅,如果真能这样做,业力就会变成愿力,障难就会成为助道因缘。
疏山禅师这个公案告诉我们,一定要善护口业,我们如今许多人不懂得这个,吃了嘴巴的亏,受很多苦还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学佛的人本来很精进,可就是是非心太重,对什么人都敢乱评乱批,这有很大过失呀!即使对方不是圣人,只要他的福报和道德比你好,你乱评乱批或多或少都会折损你的福报;如果对方是开悟的圣人,那你惨了,护法神和你过不去。有人会说啦,过去的祖师有的呵佛骂祖甚至劈了佛像当柴烧,怎么不遭恶报呀?那我们比不了,那都是些开悟证果的大善知识,他们自己没有分别心。圣人的心是相同的,没有彼此,他们的举动都是在特定因缘下针对特定对象的对机演法,是破除学人执著的,他们可以这么做、这么说,我们不明心不见性,就不可以盲目效仿。如今也有这种现象,有的老禅师是过来人,在开示中讲某某老和尚、某某大德的过失,禅师他这样讲话都有特定的背景、特定的因缘,是为了说明某个道理,他们本人没有是非心,也没有爱憎心。可我们有些学人不明白这个道理,把这些话不分场合四处宣传,弄出许多矛盾,这是有很大过失的,老禅师若在世决不会让我们这么干,尽管我们传播的人可能只是出于对老禅师的忠诚,没有恶意,那客观上影响也不好。当然啦,如今明眼善知识太少,禅林中有许多事也往往不太如法,少不了有些是是非非,可是我们如果想真实地修行,就不要起分别,面对一切境都要往道上会。出家人有两种弘法方式,一种是语言说法,一种是行为示现表法,即使我们看到一些不如法的师父,那也要理解成一种方便示现,不必要关心他是个什么,而是要关心他这种示现告诉了我们什么。如果我们没开悟,这种观察即是一种很妙的用功方法;如果我们开悟了,我们就会清楚地知道——真的是这么回事,我们面对的一切事、一切物、一切境,都是如来本体的神通示现,包括我们自身。布袋和尚临圆寂前说了四句偈子:“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于是世人都说布袋和尚是弥勒佛的化身。其实这也都是分别呀,人家布袋和尚是向你指示心性呀,分明说得清楚,“分身千百亿”,我们只见了布袋和尚一人,其余千百亿见不到;布袋和尚分明说“时时示时人”嘛,你每时每刻见到的一切人、一切众生,都是佛的化现呀,包括我们自己呀,可怜我们不觉不悟,“时人自不识”,自己不识自己呀。布袋和尚无奈呀,他这个偈子白说了呀,有几个人领会了呢?你自己若识得了你的佛性,你当下就成佛了,你自己眼下识不了,也不失为未来佛,当来下生,当来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