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孕了。”坐在公寓客厅里,童熙蕾沉沉地吐出这四个字。
我当即愣住。
如果童熙蕾是我在门诊遇见的一位普通病人,那么确定她怀孕后,我一定会送上祝福,并且开始站在医生的角度开始絮絮叨叨跟她说怀孕后的注意事项。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我曾看过熙蕾的合同,合同上明确写着合作期间不能因为结婚、怀孕这些事影响任何工作安排。而且,她才换了新东家,事业正处于上升期,怀孕的消息一旦被媒体之后,后果不堪设想。
“经纪人最近在帮我磕一个奢侈品的全球代言……我不能因为这个孩子毁了我的事业……”
童熙蕾说着说着就哭了,早就预见到这一幕的霍如珺冷着脸把纸巾盒对她怀里一塞。
“现在知道哭,早干什么去了?孩子的爸爸是谁知道吗?”霍如珺像位铁面无私的家长,严厉地质问着犯了错的小女儿。
我摁住霍如珺的膝盖,又抚抚童熙蕾的肩头,“是江翊颂的孩子吗?”
“只能是他……”童熙蕾微微鼓起腮,估计是被霍如珺刚刚那话气到了。
我看着她红通通的眼睛,想了想又问,“你告诉他了吗?”
童熙蕾几分惶然地抬眼看我,随即摇了摇头,“他不喜欢我变成他的负担……”
“说什么?!再说一遍?!”霍如珺突然暴跳如雷,“混蛋!不想负责任就把这种预防针都打了?!人渣!”
我狂拽她,结果怎么都拉不住。
霍如珺叉着腰在客厅里转圈圈,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你把江翊颂电话号码告诉我”。
“你找他干嘛……”童熙蕾垂着脑袋,声音嘶哑地说道,“本来这个孩子就是我自己不小心才怀上的,我因为拍一个户外宣传片忙得忘了吃药……”
“童熙蕾你脑子里是不是有个天大的坑!”霍如珺几乎要把公寓的天花板给掀了,“是你‘不小心’?!你怎么就要这么护着他呢!你以为你这样他会疼你入骨吗?!”
“我知道你现在就是觉得我贱呗……既然你不想见到我,那我走……”
熙蕾吸了吸鼻子,陡然站起身就要走。
我赶紧拉住她,厉色道,“你现在能去哪?!生与不生你都要待在我这个医生身边!”
说完我又回过头冲霍如珺拼命使眼色,让她控制一下情绪。
等熙蕾重新坐下之后,我赶紧撇开她们俩关于这事对与错的讨论,把重点落在熙蕾的身体上,“我明天安排一下,你先来检查身体情况,然后……我请同事帮忙给你做手术。”
这晚,熙蕾紧抱着我入睡,夜里两次说梦话哭醒,由此可见她的精神压力并不小。
我心疼她,第二天一早就趁医院人还少,拜托同事开绿灯让童熙蕾优先把该做的检查都查了一遍。
然而,检查结果出来后,我站在医院走廊上傻了眼。
因为常年高压工作的缘故,熙蕾的身体状况并不乐观,她这次能怀上这个孩子都是幸运,如果现在做人.流手术,就是在她本来就岌岌可危的身体里雪上加霜,以后极有可能再难怀上孩子。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专业判断产生了怀疑,所以我直接去找了临床经验丰富的江姐姐,想让她告诉我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病人这个情况是不建议流产的,如果她坚持的话,你把要交待的东西交待清楚,让她把该签的都签好,不要事后来追究我们医院的责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江姐姐的诊室里走出来的,对事实的恐惧让我产生了逃避情绪,我像个没事人似的一直忙于工作,强撑到中午。
韦萱因为遇上一床急症,没法跟我一起吃午饭,我独自拿着饭盒去了食堂,却在食堂门口被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搭讪。
“苗医生你好,我们顾总在食堂二楼‘春之厅’等您多时了。这边请。”
顾甄阳?
顾甄阳!
我忽然觉得童熙蕾的事有救了。
既然她的身体情况不能容许她放弃这个孩子,那么就不要冒风险,考虑生下来……她签的是原野娱乐,是顾甄阳的公司,如果请他网开一面,违约的事就能压下来,可以消除熙蕾对影响事业这一方面的焦虑……
想到这里,我快步跳上了电梯,不等身后的男人,就直奔二楼的春之厅。
进门时,我跑得有些喘,却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反手关上门,对着静坐在桌边的顾甄阳开门见山道,“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是要拜托我帮你介绍男朋友?”顾甄阳放下手里的IPAD,神情淡淡地看过来。
一开口就开玩笑,可见他心情不错,而且他正以这种方式透露出“我知道你离婚了”这个讯息。
我拉开凳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诚恳认真地说,“是比给我介绍男朋友还要重要的事。”
“你放心大胆地说,我一定答应。”顾甄阳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导致我差点接不上腔。
我正词穷,刚刚来接待我的男人开门进来上菜。
等菜上齐后他就自己出去了,一句多话都没有。
顾甄阳身边人对他的毕恭毕敬让我略感几分紧张,但转念一想他再怎么了不起还不是一个人,紧张感顿时又消散了不少。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保住童熙蕾。
我清了清嗓子,“你饿不饿,先吃饭吧,吃饱再聊。”
“有句话我要先问,问清楚了再吃饭。”顾甄阳双手肘压在桌面,模样看上去比我更认真。
“……你问。”
“你上次说喜欢我,是真心话吧?”
他指的是那晚在公寓楼下我为了跟张博宇离婚而说的那句气话啊……
我心神一晃,感觉被自己的意气用事给坑苦了。
要是我说不是,把他得罪了,那我接下来还怎么开口拜托他帮忙?可是如果我撒谎,后果难道就不会更严重吗?
双子座特有的分.裂人格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展现,把我自己折磨得近乎爆炸。
“看你那副娇羞的样子,我就当你是回答了吧。”顾甄阳露出扑朔迷离的笑意,“吃饭。”
谁娇羞了!顾甄阳你要去预约个医生检查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