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是她的错了吗?”主任用指骨在桌面重重地敲了两下,“现在不是你们小年轻意气用事的时候!上边给的处理就是让她休息几天,避避风头,没有说要开除她!行了,我就说这么多,你把消息告诉韦萱去吧。”
我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成了拳头,强忍着在眼底打转的泪珠,试图跟主任据理力争,“但是停职对于还在住院医师阶段的我们是多大的打击。医院是这样说,但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呢,韦萱还这么年轻,她怎么能平白无故背上这个骂名?如果这次事情不能在风口上解决,等过去了,谁会真的去求证韦萱是不是被冤枉?别人只会说,‘那个韦医生看死过人’——人言可畏,主任,能不能……”
“你说的道理难道我不知道吗?”主任生气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作为主任,是最不愿意手底下的人出任何问题……”
“那就不要出问题。反正根本也不是医院的问题。”一个冷冽的男声中断了主任的话。
办公室的门本来是关着的,我确认我进来之后关上了,按说任何人进来之前都会先敲门,但来的这个人,自带威风凛凛的气场,闯我们主任办公室就像上自己家游轮一样怡然。
“医闹的那伙人已经处理掉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帮韦医生正名。我想这次的事不仅关系到你们妇产科,甚至影响到整个第一人民医院的名声。”顾甄阳在我左手边停住脚,他跟主任说话的态度就好像他对下级管理层下达命令似的,听得我全身都紧绷发麻。
主任皱眉疑惑,刚想问他是什么人,只见副院长突然笑盈盈地也走了进来,“韦萱医生的事是我决定得太草率了,其实没多大事,不用停职,不用停职。”
“苗医生挨打了吗?”顾甄阳忽然转头问我。
我愣了愣,随即摇头。
“那就好。”
“小苗啊,你跟韦萱是好朋友吧?”副院长在旁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次的事情肯定让韦萱那个小姑娘感觉受了委屈,你们既然是好朋友,你就去安慰安慰她,不要让她影响了工作情绪。要是她实在心里不舒服,我就给她批半天假,让她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医院是不会给她处分的,她自己也要坚强一点,拿出我们第一人民医院的精气神来!”
我暗暗在心里琢磨我们医院的精气神是什么,明面上还是赶紧领了副院长的意思,从主任办公室出去了。
离开后,我好半天都没缓过劲儿来。
顾甄阳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他们恒津集团能力再大也不能把手伸到我们医院来吧?
不过转念又想,到底还是我低估了钱的重要性,有钱能让鬼都推磨呢,收拾几个来医闹的人有什么大不了的。
堵在走廊上的医闹分子果然一个都不剩了,妇产科周边又恢复了该有的面貌。
等我再见到韦萱,她一脸惶惶,看我的时候如同看要夺她性命的刽子手。
“副院长和主任都让你收拾好心情明天继续来一线奋斗,可别想因为今天的这点小事偷懒。”我故意板着脸严肃道。
韦萱听完明显眼睛一亮,喜不自胜,但很快又把欢喜压了下去,“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谁哄你开心了,你就做梦吧。”我捣蛋地揉乱韦萱的头发,“学术研讨会开完了,没有其他院的医生来给我们当免费劳动力了,你可千万不能随便倒下,战友们还需要你,领导们也期待着你有更好的表现。”
“真的?!”
“真的啊。”
韦萱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抱着我,笑了两声之后又埋头哭起来。
她的委屈我都懂,医生的职业生涯里多害怕有污点,有些委屈忍了一时可能要影响一辈子。
穿了白大褂的我们背负了许多责任,但扛起这些责任的也是和千万大众一样的普通人而已。
等韦萱情绪平复了之后,我拍拍她的背,让她再休息一会儿。但韦萱的眼光却越过我到了我身后,像是见到了什么人。
我也回头看,只见穿着洁白衬衫和笔挺西裤的顾甄阳正站在我背后。他好像自带发光功能似的,走到哪就照亮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