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来,我对邢野的不信任也被抖了出来。
他的手一点点从桌上缩回去,他很沮丧地垂头坐着。
“我是跟李萍之达成了协议,但是这协议是用来保护你的!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她就不会伤害你!你到底明不明白?!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汤显祖在《牡丹亭》里写:‘情不知所起’。是啊,情不知所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在乎你。为了你,我不惜和自己家世显赫的学妹反目。为了你,我可以丢弃在公立医院晋升的机会。为了你,我甚至可以放弃我在A市积累多年的人脉资源。苗栎芸,我只想你好!只要你平安,我就别无所求!”
我的忍耐力已经渐渐接近边缘,“邢野,别用苦肉计折磨我和你自己了行吗?你比我会算,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应该选择站在顾甄阳这边,毕竟你手里有他的孩子!只要你送我回去,你必然是救我的恩人!无论如何,最后赢的人一定是顾甄阳!”
邢野又沉默了。
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他的沉默是一种希望。
他沉默代表他在思考、在计算,而我亮给他看的条件全都是真实不虚的。
“我信你能做到你说的。但你现在回去也无济于事。”邢野欲言又止。
“为什么?”
邢野推开他没吃几口的面,双手肘顶在桌面上,似乎很难开口的样子。
见他如此,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该不会顾甄阳要出什么事吧……
“邢野,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我抓紧他的手臂,慌得整个人都开始微微颤抖。
“我不知道李萍之想干什么……但她,好像控制了顾天华。”
“这话是她告诉你的吧。”因为紧张,我的双手紧紧绞在了一起,“你刚刚说了,顾爸爸在我失踪后还出来发过声,也就是说,他人没事……他是哪天出来答记者问的?!”
“昨天傍晚。”
我蹭地站起来,“把手机给我!快!我要给顾甄阳打电话!否则局势就不利于顾甄阳了!”
邢野没有动,就坐着看着我,像是踌躇未决。
“给我啊!没时间耽误了!”
“如果我们刚好错过了时机呢?如果……顾天华已经被李萍之控制了呢?”
“那我打给顾甄阳也不会对你造成任何不利!”我急得要跳脚。
然而邢野仍旧无动于衷。
事到如今,唯有试试最后一条路了……
我拿起面前的瓷碗,啪地摔碎在地。
“栎芸!”
电光火石的瞬间,我捡起瓷碗的碎片,抵住自己的喉咙,同时拖住刚刚坐过的椅子快速后退,退到墙角处。
“邢野,你要是怕我跟顾甄阳说什么不该说的,你可以拿着电话!可以开扬声器!但是我不能坐以待毙!”
“栎芸你……”
“别过来!”我顾不上瓷片的油,狠心刺在自己的脖颈上,“如果我活着,你还能当做跟顾甄阳谈条件的筹码!可是要是我死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邢野站住了脚,盯着我的脖子,紧张到语无伦次,“你别再用力了!已经在流血!打给顾甄阳是吗?我打!现在就打!”
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我忍着颈上的痛,报出了顾甄阳的手机号码。
两声“嘟”声过后,电话被接起。
“顾甄阳,我是苗栎芸——”
我才说完,邢野就冲上来,夺走我手里的瓷片,他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我疯狂地要去抓住手机,可看清屏幕上的号码时,才发现邢野故意把7按成了1,这根本就不是顾甄阳的手机号码……
我的后脑勺遭受一记重击,我再度昏迷。
在后来半梦半醒的状态里,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无论如何,邢野是不值得信的了。
我盘算着要如何脱逃,却怎么也没料到,我一醒来时,双手被吊绑了起来,而邢野正在费力地脱掉我的裤子!
禽兽!!!
我奋力一踢,正好踢中邢野的一只眼睛,他惨叫着往后退去,嘴里用我听不懂的话在骂着。
绑我手的不是绳子,是邢野弄的旧衣服,还算比较好挣脱。我才腾出右手,就见他捂着眼睛站了起来,伸手又要来抓我!
“邢野你要干什么!”我连人带被扒拉到了膝盖窝的裤子翻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一站稳就赶紧用挣脱了的右手解脱左手上的束缚。
可我还没有解开,邢野就扑了过来。
我手边只有一盏满是灰尘的老旧台灯,看起来很重,不是我一只手可以举得起来的……
情况危险,我当时顾不上三七二十一,抓住那个台灯就往邢野的方向砸。
第一下他避开了,可站在床上的他没有站稳,整个人向后仰去。
就是这个时候!我挥着台灯砸向了他的脑袋!
一下!两下!
台灯灯座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又硬又重,砸下去的时候我听见一声声闷响,可我唯有一个念头:邢野必须晕!
数不清我到底打了多少下,直到鲜红的血流出来,我才从魔怔中恢复意识,整个人动作幅度很大地抖了下。
邢野……别是死了吧……
清醒下来后,我看到邢野脖子里流着血,床单上有血,我手上有如千斤重的台灯也沾满了鲜血……
我惊恐地丢下作案工具,实际上我也再拿不动它。
我靠着背后的旧木柜,用蚊子大的声音试探着,“邢野……邢野?”
刚刚想逃的念头不见了,我现在就担心他死了。
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有一个杀人犯妈妈!
我开始满屋子找干净的、可以给邢野止血的东西,但是我走出不到两步就看见床尾木椅子上摆放着的一盘手术工具。
他刚刚,是想要生生把我才成形的孩子从我身体里刮出来吗?!
我又僵住了。
邢野,他该死啊!!!
比起刚才的慌张恐惧,现在的我突然特别冷静。
我站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拿起他准备的干净纱布按在了他流血的头上。
邢野还有呼吸,如果血止住了,他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
我本来想拿他手机打电话叫个120,翻出手机发现解锁密码不知道,我也没办法联系顾甄阳,只好把手机丢回去。我又窸窸窣窣地在邢野身上摸了一阵,先搜到了钱包。摸到他的车钥匙后,便再也顾不上其他,冲出门就找车。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村子,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省份。一路晃晃悠悠把车开出村里后,我一路往北开,先到加油站加了油,然后打听附近有没有镇子。
在加油站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我找到了位于3公里外的镇子,并快速找到一家手机店,用最便宜的价格买了一部二手手机,配上电话卡,重新回到车上时,我什么都没想,却止不住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