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可又很不愿意这么快就结束这个梦。
我枕着自己的手臂,困兮兮、懒洋洋地看着他的脸说,“你睡了好久呀,你知道吗。”
“嗯。”他颔首而笑,动或不动都是我眼睛里唯一的风景。
“我天天陪着你喔。”
“我知道。”
“那我每天跟你说的话你也知道?”
“知道。”
我忍不住撇了撇嘴,“厉害死你啦,什么都知道……那你知道你刚被送进医院来那天有多丑吗?这里、这里都是肿的,还一块青一块紫,丑得都快害我认不出来了。”
“嗯。”他一直偏着头听我说话,满脸都是那种岁月静好的笑。
“顾甄阳,那种人,你叫别人去打他行不行?为什么要亲自动手?”
“男人的事就该男人解决,你别问。”他的体力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好,说这句话时渐渐显出了体力不支的样子。
于是他不让我再问了,只将手掌覆在我的脸上。我抱着他的手,却舍不得闭眼睛,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我无意识地睡着。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稀薄的洒落下来。
我去洗手间发现来了例假,弄脏了裤子,于是回病房里拿了包就回了家。
等我换完衣服出来,放在客厅的手机都快要被震烂了。
“嫂子,我哥哥醒了!”
我又一次拿出了国际赛场上才有的冲刺速度跑出了家,下了楼逮着车就上,一路上催着司机快点开。
在一处红绿灯时,司机重重地缓了口气,“小姐这么急着去医院,是不是……”
“是醒了,他醒了……”我蓄积在胸口的情绪源源不断流出。
我知道这样的我看起来很像神志不清,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只要快点,再快点,让我见到他比什么都重要!
等我赶到病房时,大家都嘻嘻哈哈笑成一团,气氛融洽欢乐,好像顾甄阳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躺了一个月这件事只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噩梦。
“嫂子来了!”孟正兴眼见发现了我,大喊一声。
大家纷纷朝我看来,顾依依更是第一个冲出来将近乡情怯的我拉了进去。
“嫂子,我哥哥昨晚就醒了,你当时是不是以为自己在做梦?”顾依依打趣我道,她一说完,大家又笑开了。
原来他昨晚真的醒了啊。
原来跟我说了那么些话的人,真的是他啊。
我就像困在了自己的小小世界里,融不进外面的欢笑,久久沉浸在巨大的震惊里。
“嘘嘘嘘嘘,嫂子该生气啦!”顾依依挨个瞪他们,“都出去出去,别闹!让我哥哥和嫂子单独在一块待一会。”
有顾依依这个小当家的指挥,顾甄阳的朋友们撤得倒是很麻利,病房里很快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
“傻老婆,过来。”顾甄阳露出宠溺的笑。
我坐过去,却不想对他笑,“医生来检查过了吗?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吃东西了吗?医生说了脱离危险了你就能接受这么多人慰问了吗?”
我在训斥他啊,他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傻笑,“我没事。”
“我有事,我……”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他抱进了怀里,“我怕我再不醒来,那些小人都要举着铲子来我们家了。”
“睡坏脑子了,醒来就胡说。”
顾甄阳轻声笑,搂我更紧,“我好想你。每一天都想起来抱抱你。有时候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还总在想你为什么不掀开被子,扒掉我的裤子……”
“顾甄阳!”我生气地捶他的肚子,“你能不能正经点?!”
“毕竟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啊,你要趁我还年轻力壮的时候争取个孩子。”
我是真的要发脾气了,“孩子、孩子,在你心里孩子就那么重要吗?!比你的命,比我的下半生幸福还重要吗?”
“孩子不重要,我和你孕育的孩子才重要。”
“你躺着怎么孕育孩子?!你想到孩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其他解决方法?”
听出我声音里的哭腔,顾甄阳终于不再开玩笑,重新抱紧我,手掌在我脑后摩挲,“好了好了,已经醒了。”
我再也不想收敛我的情绪了,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就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医生说你可能失明,还可能失忆,你知道我多慌吗?我没法看着你失去任何一样,也不同意你失去任何一样,你的眼睛是属于我的,脑子也是我的,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没有允许你失去它们任何之一,你就没有资格认输投降!”
“对,所以我好起来了。”顾甄阳细声细气地哄我,等我平复了些,又笑道,“好在我先让爸爸和萍姨来过了,不然大家看着你在这里又哭又闹,该笑话我们家的小不懂事的。”
他病卧期间我不敢流的眼泪在这一刻好像要算总账似的,收也收不住,我把眼泪全蹭他胸口,边哭边控诉道,“我今天早上回家换衣服都不敢在家里多待一会儿……我怕看见家里的东西就难过。”
“怪我怪我,全怪我。”
那当然。
我终于破涕而笑,刚想跟顾甄阳说我爷爷奶奶也在A市,而他们一直想见他。话才到嘴边,就听见门口传来动静。
“你……先别进去。”
“好依依,我是真的很担心他的情况,让我进去吧,你嫂子也不会这么小气的。”这是一个陌生的女声。
在声音传进我耳朵两秒钟后,我见到了声音的主人。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本人,以往都是在新闻图片,以及一刻公园的秘密照片室的巨幅照片里见过她而已。
“甄阳,见到你没事真好。”简子睿目光灵动地看着顾甄阳说道。
她生有一对水灵大眼,鼻子小小的,皮肤白皙,巧克力色的中长卷发自然地披散在肩上,这样的长相,配上一身浅色的衣裙,知性中又有几分难得的俏皮光芒——果然是很难让人讨厌得起来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