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邻居投诉的缘故，男人踹开女人出去了，女人哭着跪在地上瞪视了我两秒，接着扬手就给了我两巴掌。
“贱胚！”她恶狠狠地唾骂道。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嘴里充满了腥咸的铁锈味。
女人还要对我动手，门外传来男人的呼喊，“婆娘！老狗家的肚子疼，你去帮忙看看是不是孩子要出世了！”
男人的话说得很明确，可是女人并不急着迈腿。
我大概能猜到她在顾忌什么，她想的也是我害怕的。留在这里不是办法，真要是村民要生孩子，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于是我匆忙上去抱住女人的腿，“阿妈不要打我！我错了！我一定好好学医，不会再偷懒了！”
演这一出时我多害怕精明的女人会不信，可是她好像很乐见我的反应，揪住我的衣领把我半提了起来，“你晓得看病吗？还记得怎么看病吗？”
“你在想什么？让一个傻子过去干嘛？不是添乱吗？”男人啐了一口，“把人留下！”
“￥！#！……#&%”女人叽里咕噜地骂了一句我听不懂的，但看她表情就知道不是好话，“龚石头！我要是脑子里有个血瘤就把人留给你！走！”
女人用力拽时，我左手上的木板磕到地上，差点没把我给疼死。
但我咬着牙站起来表示要跟她走，“阿妈带我去医院，我给阿妈看我的本事！”
女人没有对我的话给出任何回应，只一昧拉着我往外走。男人很不放心地也跟了上来。
出了那黑房子，我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却不敢表露一丝一毫，紧紧地跟在女人身后往另外一户人家家里走去。
前来求助的人家条件也没有比龚石头家好到哪里去，弯弯绕绕过了两道门槛后，在一间贴着很多年前的画报的昏暗卧室里，堆有被子和衣服的床上，一个肚子鼓鼓的瘦小女人正躺在上面表情痛苦地哼哼。
本来还紧拽着我的女人一见到瘦小女人的情况立马就松开了我，“是要生了！你们家的人呢？！赶紧找人去！多找几个女人来！”
农村妇女自己接生的事情我也不是没听过，虽然我在手术台边看过不下于一百场大大小小的手术，可在这个穷苦的地方，在什么医疗设施都没有的环境里，我这个拿惯了枪的人不知道怎么挥动大刀长矛出战！
倒是我面前的女人不慌不忙地张罗着男人们烧水、准备干净的东西，而我见她对我放松了防范，便试着去检查产妇的情况。
后来的事实证明，女人当时不是没有顾上我，而是就想看看我有些什么能耐。
产妇的情况不是特别乐观，因为她面黄肌瘦，一看就在待产期间营养跟不上，再加上盆骨窄小，我已经能预见这将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接生过程。
狭小的房间里容不下几个人，龚石头的老婆把男人们哄了出去，然后回过头指着我的鼻子，低吼警告道，“你最好给我老实地帮忙，不然有你好看！”
我讨巧而瑟缩地点了点头，接着继续转头看产妇的情况。
宫口已经开了三指，瘦小女人在床上抱着被子哭喊打滚。我本来想再进一步检查，一个年长些的妇女直接把我扯开，“哪个把这个断手鬼带进来的？弄出去！”
“她是医生！”龚石头的老婆喝道，制止住要把我轰出去的两个女人。
随后，她又看向我，眼神夹杂一半警告一半托付。
她大概对我装傻的事情依旧心存怀疑，而眼下的情况又确实需要一个懂科学手段的人来帮忙……
我顾不上想那么多了，在年长妇人给小产妇进行民间按摩推拿术的时候，再次鼓励她曲起膝盖、迈开腿，让我看看产道的准备情况。
比想象中的要好，在接连两阵强阵痛后，产妇的宫口越开越大，房间里所有人都在鼓励她，她却已经面色虚浮，嘴唇泛白，眼见着这个阶段就已经要没有力气了。
旁边的几个女人开始选一些更刺激她的话，我断断续续地听得也不是太明白，但想想跟江姐姐、傅哥他们教我们的那些差不多，用产妇最牵挂、最在意的事情来刺激她们的斗志。
当女人多不容易，哪怕这么小的身板也要孕育另一个幼小生命。
在言辞的鼓励下，产妇终于又努力了一把，我看孩子快要出来了，赶紧在龚石头老婆的指示下找到空手盆用温水反反复复洗手。
这里条件简陋，就连她们准备的所谓干净毛巾也不是新的，更别说我需要的医用手套。
傅哥以前在妇产科吹牛.逼的时候没少给我们这群年轻医生说基层医生到第一人民医院进修的故事，讲述了他们如何在医疗水平落后的农村接下一个又一个新生儿，又在往后的时光里看着那些因为生产过程中感染而导致终身痛苦的女人们艰难地生活，甚至突然地病故……
回忆让我在洗手时更加用力，反复冲洗了两遍手之后，我开始冲上给瘦小产妇接生的第一线。
“用力！想一下你平时怎么拉屎的！拉出来！哗啦就是要一下！拉！”最初要赶我出去的女人用粗鄙的话鼓励着产妇挤压出自己的孩子。
话虽然糙，但有用就行，产妇揪着手中已经变了形的被子，像在拼命做最后冲刺。
终于，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婴儿呱呱坠地。龚石头的老婆第一时间抱起了满身黏糊的孩子，毫不嫌弃。
在这一点上，我是佩服她们的。她们并非专业的医护人员，却在这个时候显出了人性最纯洁通透的一面。
接下来有人给孩子擦洗清理，我检查了产妇的裂口，看情况也不是特别麻烦，她自己很快就能恢复。旁边的女人给我递上干净的热毛巾，我接过就替产妇清理起来。
孩子生完了，只要等胎盘滑出之后，产妇基本上就能休息了。
我把用过的脏毛巾还给身后的女人时，不经意多看了产妇的肚子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隐隐地觉得她的肚子鼓胀，似乎有点问题。
很快，胎盘迟迟不见踪影的事实证明了我的预感。胎盘如果不及时排出，子宫就无法正常收缩，后果很严重，严重到危及生命！
这一点，哪怕我不说出来，旁边的女人们好像也知道，看来她们或许已经听说过或者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胎盘必须尽快离开她的身体！
我稳住心神，开始想对策。
在没有其他帮助的情况下，我只能通过轻轻按压产妇的肚子来试探问题所在，虽然这样也冒着一定的风险。
“疼！”在我的手碰到膀胱位置时，产妇尖叫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