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挂满大大小小的相框,里面的照片的主角除了顾甄阳就是简子睿,照片底下的配文明确写着这些照片都拍摄于在她设计“一刻”主题公园期间。
她戴着大黑框眼镜,躺在公寓的沙发上,身边堆满杂志,头发自由披散着,人却对着镜头笑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她伏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纤细白皙的手臂,头顶有一盏黄黄的台灯,照得她细幼的发丝都被染上了好看的金棕色,她对着镜头吐舌头,鼻尖上还被点了一星奶油;
她一袭波西米亚长裙,坐在高高荡起的秋千上,表情里有藏不住的开心快乐;
她穿着印有巨大字母的睡衣,坐在一个类似榻榻米的地方,一只手臂抬起来挡住半张脸,看起来刚刚哭过的兔子眼睛还露在手臂之外,另一只手臂凶巴巴地指向镜头方向,鲜活生动得似乎马上就要从照片里冲出来殴打抓拍她这一幕的人……
而她镜头下的顾甄阳更有韵味。
当年的他还留过胡子,不像现在总是剃的干干净净。他戴着和她相仿的大黑框眼镜,把从杂志上撕下来的图贴在墙上,认真做事的样子帅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他站在桌边,弯腰俯身,手里拿着放大镜,应该是在研究其他主题公园的设计样稿;
他穿着灰蓝色的、工匠专用的长围裙,脸上沾了点灰,他却浑然不觉,用手里的小仪器雕刻着手里的木头,雕的东西还没有成形,可是雏形里也能看出雕刻者投入的用心和爱意。
“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自己都忘了啦!还好有你记得。我的大太阳,你可以陪我过余生的每一个生日吗?”
……
“想不通为什么我在绝望得认为自己画不出画稿时,你会想到拿相机拍我。那么窘的样子为什么要拍下来啦!还说要给以后的小朋友看!你再这样对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的丑样子可比我多很多喔!”
……
“别人的情人节都在外边吃大餐,我的情人却给我煮了一碗没有咸味的面,还说要亲手给我雕情人节礼物。大概会成为我收过的最丑的礼物吧,但一定也是我最爱的礼物。谢谢你,我的大太阳。”
我想要一篇不漏地看完每一章图的配文,可是张博宇没理由地过来要拉我出去。
“你他妈是不是贱啊,这么正大光明地窥探别人的隐私。”他毫不客气地骂我,拽我的力度特别大。
“不要你管。”我挣不脱他,却就是不肯走,尚且还自由的另一只手迅速抓住了小房间里的装饰树藤,才能不被张博宇轻易拽走。
张博宇投给我一个鄙薄的笑,“看了又能怎么样?你能不爱他吗?是不是不能?不能为什么不走?还非要看完?非要给自己添堵?有病!”
“有没有病跟你没关系。”自打这次重逢,我就没法跟他客气,“要出去你自己出去!”
张博宇就猛然松了手,我受惯性影响,往后一跌,磕着尾骨,疼得半天缓不过来。
他想过来扶我,我却厌弃地别开了头。
这下彻底惹怒张博宇,他甩头就走,还很无聊很幼稚地把这间房子的灯关了,又强行想要关门,然后纯人工智能控制的门根本不听他的使唤,他就暴躁得从外间搬了个巨物来,堵住了门口的光线,只留给我一室黑暗。
尾骨的疼痛缓过去后,我试着站起来,好在问题不大。
又试着走了两步,确认没有摔得太厉害后,我就准备自己走过去开灯。可也许是黑暗的力量打败了心里最后一丝充满光明的坚强,我突然不想开灯,不想去欣赏他们过去有多么如胶似漆,不想成为那一段长达几年的感情的一个见证者。
尾骨还在疼,我反正也不想跟张博宇玩小孩子捉迷藏的无聊游戏,索性就地靠墙坐下,放空自己。
没过几秒,他又良心发现似的走了进来,还打开了灯,接着像砸沙包似的把一包纸巾扔向我的头。
“张博宇!!!”
“你是不是傻子啊?叫那么大声怕别人不知道我跟你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吗?”张博宇压低了声音呵斥我,“别哭了!老子最烦哄女人了!”
我抓起身边的纸巾包就对着他的方向砸,“不要你哄!你滚!”
他又安静得好像不存在似的,也没动,过了几秒才问,“砸我爽不爽?还要不要砸?”
我没理他,却莫名想笑。
我和我的前夫,在顾甄阳他前女友给他布置的浪漫小密室里待着,而他们却天各一方。
如果天上真的有月老,我是真的很想知道我红线的另一头到底是谁。是我觉得特别具有真命天子气息的顾甄阳,还是阴魂不散、纠缠不休的张博宇。
人有时候很顽强,有时候又脆弱得不堪一击。
平时我能焕发出多大能量我说不准,但此刻我觉得很疲累,觉得自己再也折腾不起了。
我心里反反复复想的只有一个问题:如果简子睿这时候回国要找顾甄阳复合,他会重新接受她吗?
相爱过的痕迹无法磨灭,她当初到底是为什么离开他的,外界流传的说法不一,我也不知道哪个才是最可信的。
但分手的原因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会死灰复燃吗?简子睿会像顾依依再见张博宇那样,不管不顾一切,只想扑进他怀里,和他就这样直到地老天荒吗?假设简子睿这么做了,那顾甄阳会作何反应呢?
“你快看看你手机是不是烂了。”张博宇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我已经彻底把他当神经病在看,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想理会。
张博宇走过来,在我身旁跪蹲下来,“CEO肯定急疯了吧?还不赶紧看看手机?一会儿警察来抓我,你可要给我证明。”
经他一提醒,我才想起顾甄阳为了不让受太多负面新闻影响,强制给我的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这会儿就算有电话打过来也不会有震动提示,所以只要我不盯着手机看,就完全不知道谁在找我。
“我们出去吧。”我慢慢站起来,走出里间。
张博宇跟了过来,看外面好像动静小了,便没有再说要逃难之类的话,有意思要顺势而为。
关上小密室的门的那刻,我的心刺刺地痛,我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探究刺痛背后的原因。
走出小木屋,外边已经来了不少警察,人群已不及我们刚躲进来时那样密集,但现场还是乱乱的,我们走出来也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们分头……”我还打算跟张博宇粗略道句别,转头却发现他已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