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要穿的衣服是顾甄阳精心帮我挑的,在我还没有正式搬进去的我们未来的家里,有一个堪比主卧空间大小的衣帽间,顾甄阳隔三差五就请范美嘉工作室的形象顾问来帮我更新衣橱,几乎我每次去看,里面都会出现起码两件新品。
所以我穿着他挑的气质两件套,戴上他安排的首饰,齐齐整整出现在他面前时,扬起脸感慨道,“顾管家真是太能干啦。”
“你夸奖的话说得太早了。一会儿带你上阵杀敌,让你看看我冲锋陷阵的气势,你再好好重新夸一遍。”顾甄阳自卖自夸道。
我扣好安全带,小心翼翼地问,“白家……真的那么恐怖吗?”
“权力很恐怖,人心阴暗面也恐怖。”顾甄阳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但是只要事情有可以商榷的空间就不恐怖。”
他这话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
看着他精心帮我准备东西的份上,我就懒得吐槽他了。
顾甄阳一路导航,开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开到目的地。
目的地位于老城区片,到处都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房子。这里跟飞速发展的CBD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同,仿佛一个活在时尚杂志上,一个活在历史教科书里。
“白家不是官高权重吗……怎么会住在这儿?”我疑惑地小声问道。
“幌子。”顾甄阳云淡风轻地回。
幌子?
也是,白家这么横行霸道,如果真的在台面上也丝毫不注意,可能早就被人一锅端了吧。之所以权力脉络可以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背后必然有其金刚不坏的生存法则。
我没由来地打了个寒颤。
“我在。”顾甄阳这一次没有牵我,他伸出手臂示意我挽上。
我乖乖的跟着他上了居民楼,据说白老爷子就住在这一栋的三楼。
楼道是水泥铺面的,特别简陋。家家户户的绿色防盗门都开出了锈花,贴在门上的窗花都陈旧得变了色,和旁边的门牌号一样充斥着时光的气息。
顾甄阳在挂有305门牌号的铁门前停了下来,防盗门和其他人家家一样关着,不过里边的木门是敞开的。
木门上挂着已经干得掉渣了的艾草束,还贴了一张抱有一条大鲤鱼的两个小胖娃娃的年画。
大概是心理因素作祟吧,我看着那两个小娃娃,居然觉得他们笑得好像想吃人。
怪可怕的……而且我自己也是怪怂的!
顾甄阳轻轻叩了叩门,“请问有人在吗?”
“来了,来了。”一个年长的女声应声响起。
过不一会儿,女声的主人就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这是一个很时髦的老太太,头发花白,但是戴着复古风格的眼镜,眼镜链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不禁在心里冷笑:他们这家人这么爱演,怎么不干脆演到底呢?一条眼镜链就暴露了一切,白白糟蹋了他们委屈住在这种地方而伪装出来的清廉形象。
我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在范美嘉、如珺和熙蕾的影响下变得眼尖了不少,对奢侈品材质和风格有所了解,所以能一眼认出老太太的眼镜链是出自某个很爱出限量产品的奢侈品品牌。不过我想他们邻居这些朴素的老百姓,应该是看不出这一点的。
“你们是……”老太太扶了扶眼镜框,眼睛我和顾甄阳身上来回扫动。
“您好,我姓顾,是来探望白老爷子的。”
顾甄阳话音才落,就听见里屋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男声,“小顾来了啊?快进来坐!”
想必那就是今天要见的主角,白老爷子。
在进门之前我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他也跟他太太一样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也许他长着一张国字脸,身材比较高大,浑身上下散发出威严感。
然而他居然是一个剃了光头,穿着亮色热带花纹小衬衫和浅灰色小短裤的矮小老头。他左手上拿着一个水壶,看起来刚刚应该是在浇花。
“哎呀,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了?我估计我家糟老婆子还没有把午饭准备好呢!”白老爷子是单眼皮小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根本看不见眼珠,也就无法通过他眼神里的痕迹来判断这个人的心理活动。
不过就算看不到他的眼神,我也不会蠢到认为他就如外形看起来那样慈爱可亲。
白老太太洗了两个蜜桃,给我和顾甄阳一人一个,“你们随意坐,我去做饭啦。”
“我来帮您。”
说出这句话的我,本意并非要逃避,而是我习惯了给妈妈、芳姐她们打下手,有时候下意识就觉得厨房才是属于我的天地,而要谈话的内容就应该交给顾甄阳来。
偏偏这一次,人家是特意找我的。
“小苗啊,我们家厨房小着呢,你还是在外面坐吧。”白老爷子在我身后悠悠一笑。
不待我和顾甄阳为我的行为进行解释,白老爷子就指着阳台上的花草,问道,“你们要不要来看看我种的花?”
阳台上的花鸟虫鱼似乎刻意又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着这个老人的与世无争,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他外在的种种伪饰所蒙蔽双眼。
“以前肃儿还小的时候,总喜欢跟着我逛花鸟市场。有一回见到一只鸟生病了,可怜兮兮地躺在笼子里,店老板都不管,肃儿非要管!硬是哭着吵着让我把那只鸟给它买了下来,带回家悉心照顾,喂药喂食……后来那只鸟还是死了,肃儿伤心得一整个星期不想上学。”白老爷子没有看我们,只是缓缓地浇花,“明明就是那只鸟自己有病,肃儿却非说跟他有关,你们说——肃儿是不是傻孩子?”
他口中的肃儿,一定就是名不见经传的白肃,是那个玷污了人家女孩子却不肯出头,把烂摊子都甩给家里人的龟孙子。
白老爷子举这个例子,问我们他孙子是不是傻孩子,我脑子里第一时间弹出来的内容没有一句是好话。
“原来白肃以前是这样的人。”顾甄阳施施然接话,脸上看不出喜怒,“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他,我以为今天能见到的。”
“他最近在日本忙着搞研究工作,我想见他一面都难呢。”说起孙子的近态,白老爷子神采飞扬,似乎很为他口中的这个年轻人感到骄傲。
我默然不语,盯着一盆花发呆。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常用这句话与肃儿共勉,提醒他要目标如一地走下去,不要理会那些绊脚石,也不知道这孩子听进去了几分。”白老爷子收起水壶,请我们回屋坐,“我有两儿一女,肃儿却是我唯一的孙子。我白家倾力培养的这么一根小苗儿,是家里的希望,我就算老到动不了,也会尽全力护着他。
“这样的心情,你们能理解吧?”说完,白老爷子把目光落在了一直没有出言的我身上。